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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美丽新世界-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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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见这样扫兴,便散开不复谈论他人是非。

他人的悲剧、不幸、烦恼,统统是笑话?何等奇突的心态。

回到家中,爱玛与小云在下国际象棋,小云输得一塌糊涂,铁青着脸斥责机械人:“又不是来真的,手腕何必这般认真苛刻,弄得游戏一点味道也无!”

爱玛抗议:“但我手不由主,弈棋功能由人输入,与我无尤。”

“那人也太无幽默感,”小云发牢骚,“既非正式比赛,松点何妨,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话似有弦外之音,值得咀嚼。

爱玛见到女主人便说:“周先生出去了,希望你到梁医生医务所接他。”

蓓云不假思索使说:“劳驾你拨个电话给他,巫蓓云一天工作已经完毕,累得贼死,请周先生自行叫车返家。”

爱玛答:“是。”

小云过来试探,“或者我们应当去接父亲。”

蓓云笑,“放心,在这个阶段,他绝对可以照顾自己。”

“对,胡小萱今日缺课,家里没人接电话。”小云想起来。

“也许她们去探外婆。”

小云有点疑心,“可是胡小萱一贯对我无话不说。”

“每个人总有不愿公开的私隐,千万不要苦苦相逼。”

周至佳返来时,蓓云在一边喝热可可,一边在电脑荧幕上读当天新闻。

他对妻子说:“第一次手术定在下星期五晚上,周末你不会有应酬吧?”

蓓云放下杯子,“日子挑得不错,我会陪你入院。”

周至佳说:“我有点紧张。”

“放松放松,”蓓云抬起头来,“科学昌明,不用担心,你瞧瞧这还算什么世界,竟有人建议儿童在家接受教育,我们做母亲的还能松气吗?”

周至佳又说:“每一宗手术都有一定的风险。”

蓓云十分讶异,“你害怕?”

周至佳逼不得已颔首。

蓓云拍拍他肩膀,“这种手术哪个妇女不做过一次两次?简单得由机械人执行,一次生,两次熟,把原先的疤痕剪掉,在原位再开一刀,事成后缝合,三两天后同没事人一样,还可以落地带孩子,做家务呢,不怕不怕,”她打一个呵欠,“总而言之,美苏合作在金星建立太空基地,绝对是好消息。”

说罢她站起来走返卧室休息,不再与周至佳讨论这个问题。

关上门,蓓云收敛那满不在乎的表情,五官挂下来,叹口气,开了催眠剂,不到五分钟,在芬芳的麻醉药中沉沉入睡。

周末确是个大日子,周至佳神色仓惶,如赴刑场,蓓云看在眼内,既好气又好笑,她若陪他紧张,他势必更加慌乱,如不,又显得冷血,小云在一旁助纣为虐,团团钻,蓓云不能不喝一声,“再吵就不准你去医院。”

母女俩在手术室外等了半小时,蓓云这次的冷静倒不是伪装,她这个人,越碰到大事越像没事人,这门功夫不知是什么时候训练出来。

小云忐忑不安,“爸爸不会有事吧?”

“天下没有那么巧的事,像我们这种普通平凡人,最有机会活到耄耋。”

小云接上去,“看我结婚生子。”

“是,”蓓云无奈,“说不定还看你的儿子结婚生子。”

小云总算满意了。

蓓云走到窗前,打量园景,晃眼间看到花圃一个背影,像煞一个人,她一动心,梁医生已经出来说wωw奇書网:“手术十分成功。”

蓓云不得不转过头来,“苏醒没有?”

“已经醒了。”

接住看护士推出手术床,周至佳灰白着面孔频频呼痛,小云趋向前去安慰父亲。

蓓云冷眼看着他,周至佳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蓓云已无法尊重他,她骨子里是个老式女人,男人若不能令她敬爱,就不能做她的丈夫。

她别转面孔,去看花园里那熟悉的人影,但转眼间花圃里已渺无人迹。

“妈妈,妈妈,爸爸叫你。”

蓓云这才走到床榻旁,只听周至佳说:“总算过了第一关。”

蓓云顺口应道:“恭喜你了。”自己都吓一跳,那么客气冷淡,蜡一般的应对,亏她说得出口。

奇是奇在周至佳听了挺受用,闭上双目叹口气,“叫人替我注射止痛针。”

小云见母亲呆着一张脸,还以为她担犹,忙说:“爸爸情况很好,明日便可出院。”

蓓云说:“那你留下陪他。”

“妈妈你呢?”

“我回家打点打点。”她害怕与周至佳单对单相处。

梁医生叫住巫蓓云:“院方需要你签字允许我们到市立医院取你的卵子。”

蓓云问:“这次需要几颗?”

“大约四五颗,我们了解到这些卵子就快要过期,也许这是周先生心急的原因。”

蓓云默默跟医生到办公室签字。

梁医生说:“我有种感觉,巫女士你好似不太喜欢周先生这个主意。”

蓓云一怔,“梁医生你明察秋毫。”

“周先生这种做法其实很伟大。”

“我情愿他做一个普通人。”

“他只不过走先一步而且,不久将来,男方负责育儿事件将日益普遍,同妇女身居要职同样平常。”

医生一片好心,惜不能令蓓云心情好转。

“我觉得我失去了丈夫。”蓓云第一次对外人说心事。

梁医生答:“若干年前,女性刚开始出外工作,她们的丈夫亦有类此抱怨,认为有妻等于无妻,这个观点会得转变。”

蓓云笑笑。

“巫女士,如果你觉得困扰,我建议你看心理医生。”

蓓云顾左右而言他,“产孪生儿的机会可高?”

梁医生识趣地说:“那还真的得看造化。”

造化亦即是命运吧,医学固然先进,命运大神仍然掌握一切。

蓓云无言,独自离开医院。

回到家,她吩咐爱玛收拾书房安顿周至佳,又替他准备流质食物。

爱玛也会发牢骚,只听得她喃喃抱怨:“这家人的功夫越来越多,怎么应付得了。”

一言提醒蓓云,第二个孩子出生之后,爱玛纵有三头六臂,不眠不休,怕也分身乏术,她得早做准备,替爱玛找助手。

趁着空档,蓓云连忙与机械人代理公司洽商。

答案令人咋舌,新类型机械家务助理价格已贵不可言,具育婴程序者更甚,代理说:“七七四型备有四只机械手及动听声线,与母亲一样温柔能干。”

太滑稽了,巫蓓云是一个母亲,巫蓓云可没有四只手及迷人声线。

“一劳永逸,物有所值,巫小姐,请你考虑添置七七四型。”

“可否试用?”

“可供试用三小时,另外收费。”

“我想想再答复你。”

“我们此刻只得两具现货,先到先得。”一贯生意手法。

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但也不必急在一时添置,至少还能拖半年。

周至佳不知有无考虑到收入少了一半,支出却大了一倍这个事实。

爱玛花了整个傍晚,才把书房清理出来,又急急钻到厨房,它叹息:“从前,还能抽空下一盘棋,听听音乐,唱只歌。”

蓓云抢白它:“你的嘴巴又不是没有空。”

隔没多久,蓓云听得爱玛在厨房哼一首老歌,先是笑,因是首情歌,听仔细了,却发呆,它竟然无比悠扬地唱:“若不是有情郎跟我要分开,我眼泪不会掉下来掉下来……”

蓓云发呆。

谁教它唱这样的歌?

什么年头的事了,人们居然为感情神魂颠倒,名正言顺编了首歌来唱,何等堕落,但却何等令人神往。

不知谁将这首老得掉了牙的美丽情歌输入爱玛电脑,又替它安排了银铃似的嗓子,蓓云头一次听到,不由得神为之夺。

可见编排电脑的人亦不是铁石心肠。

蓓云站起来,轻轻掩上厨房门。

这种靡靡情歌,不宜多听,沉醉后如进入魔界,难以自拔。

巫蓓云有太多正经事待办,无暇纵容私欲。

她坐在私人电脑面前,把未来十二个月的家庭开销预算做出来,答案是:巫小姐,你不能准备在二0九九年退休。

蓓云急急问:“那么,我何时方能兼休?”

“单人收入,四人开销,延迟五年,在二一0四年方可退出办公室。”

“不!”

“对不起,巫小姐,电脑不说谎。”

快了,已经会讲是非,说谎之日还会远吗。

蓓云气馁到无边,越发憎恨周至佳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才恨了一阵子,又觉得周至佳是周至佳,未生儿是未生儿,不可混为一谈,只得长叹一声。

电脑继续发表意见:“未来十年间请勿添置奢侈品,巫小云将进大学,所费至巨。”

蓓云提醒电脑:“大学学费全免。”

电脑哼地冷笑一声,“巫小姐,你自己是过来人,大学学费能花多少,您的跳舞裙,您的网球班,您的代步小跑车,缺一样行吗?父母略有一样办不到,立刻与他们有代沟,马上变成一个不为人了解的孤苦少女。”

蓓云掩住嘴,真的,原来最了解她的是电脑。

“我跟了你十六年,有什么不知道。”电脑洋洋得意。

蓓云黯然。

“苦中自有乐趣,苦乐参半,是你们的人生。”

蓓云按熄电脑。

她如期接周至佳出院。

把他安顿好之后,吩咐爱玛照顾他,自去更衣打扮。

周至佳十分震惊,“你到什么地方去?”

“我去参加公司派对,总经理入董事局,普天同庆,我不到,行吗?”

周至佳愣在那里。

蓓云摊摊手,“我不是不想时时刻刻以家庭为重,但生活是生活,理想是理想,盼你体谅。”

一边努力往脸上刷粉,希望脂粉能增加颜色。

“老了。”是她的结论。

套上精致晚服,老不过是巫蓓云的谦虚语。

躺床上的周至佳真的大不如前,经过多日折腾,他瘦了一圈,刚做过手术,精神疲乏,比真正年纪起码老了十年。

蓓云说:“本来可以携眷参加,不过你需要休息。”

没待周至佳回答,她便穿进鞋子出门去。

公司派了车子来接她,司机一早站在楼下等,看见她忙不迭拉开车门。

怪不得越来越多人尽忠职守,蓓云感喟,为工作出力永远获得报酬,为一个人费心事则最最划不来。

车子驶到一半,忽然慢下来,在路边停下。

蓓云讶异问司机:“还要接人?”

司机反问:“不是巫小姐的吩咐吗,今朝秘书叮嘱我在此地停一停接人。”

蓓云刚欲查根究底,车旁已经出现一个人,他敲敲车窗,蓓云连忙推开车门。

是他,这个鬼精灵,真有一手,他仿佛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每分钟都找到她,截得到她。

他穿着整套黑色礼服,十分潇洒,上车时,蓓云看到他脚穿球鞋,不禁脱口问:“你的皮鞋呢?”

他笑笑:“拿去打掌了。

“只得一双皮鞋?”

“你没看出来?”他嘻嘻笑。

蓓云只得笑,一路上维持这个笑容,没有减褪。

抵达目的地,巫蓓云偕年轻人入场,她有点宽慰,终于有其他人看见他了。

到指定位置坐下,胡乃萱找过来,“蓓云,你居然坐第七号台子,老板真看重你。”

这时那年轻人又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胡沮丧,“我只坐三十七号台子。”

蓓云说:“你坐我身边好了。”

“真的?”老胡略为振作点,“那曾倩文倒坐四十二号。”

“老胡,”蓓云诚恳地握住她的手,“不要去理别人。”

胡乃萱茫然看着天花板,隔一会儿说:“这道理我十分明白,但做起来并不容易。”

“越难越有挑战性。”

胡乃萱疲倦之极,“我们几时才能停止打仗?”

蓓云不知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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