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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天下欢歌-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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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紫樱咬住下唇,苍白的容颜愈发惨白。

黑衣人轻叹:“你恨夜魅,是因为他心里没有你,你恨夜微,是因为夜魅心里只有他。然而,你最恨的却是你自己……若我猜的不错,若是容欢当真杀了夜魅,你定会随他一起去,从此,再也无人盘横在你们之间……”

顿了顿,他再次望向窗外,轻笑一声:“或许,夜微真正输不起的人,是你。”

雪紫樱默默翻了个身,枕着手臂对墙而睡,轻启朱唇,语气冷淡:“大人,属下方才受了伤,想休息会儿,您歇够了麻烦自个儿离开,若还有任务需要属下效劳,吩咐鬼奴传达便是。”

说罢,他像只小猫一般将身子蜷成一团儿,轻轻阖上眼。

黑衣人对他的傲慢无动于衷,专注的凝望窗外那片暗沉沉的天幕。暴雨,雷鸣,闪电,枯木融进他的眼,钻入他的心。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

温暖的橘色光晕中,宝姝终于撑了撑眼皮,夜微一惊,猛然收回正为她输入真气的右手,望着她悠悠转醒,心内百感交集。

宝姝揉了揉眼,眯起眼睛看他:“二师兄?”

还没待夜微回答,她顿觉全身酸痛难忍,掀了锦衾一角看了看,面上登时现出恐慌之色,无措的拱进锦被里,蜷缩着微微颤抖。

夜微心中滞痛,却强颜欢笑道:“分开两个时辰,就不认识未来夫君了?”

锦被抖了抖,闷出一个沙哑的声音:“我……我不能嫁你了……”

夜微扯住被角,委屈道:“不过才一会儿没见,你可是想通透了?嫌弃我出身不好,配不上你,不愿意嫁我了?”

宝姝掩面痛哭,哭的气噎声堵:“是我配不上你,我和四师兄……”

夜微打断她:“姝儿,上次在忘川河畔,其实,我骗了你。”

哭声依旧不止。

夜微拨着荷灯灯芯,淡淡道:“我娘,不仅是个凡人……在我父君重伤时,幻成一条尺长冥蛇,藏身在青楼污秽之地,救他的,是楼里一名卑贱妓子……”

睿智的男人,懂得如何安慰因受伤而自卑的女人。

——剖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证明给她看,他比她,更可怜,更值得疼惜。

因此,呜咽渐止,宝姝从被子里露出半只眼睛,偷偷望着他。

“彼时,伽弥罗四面楚歌,父君伤势略好,顾不得与我娘辞别,匆匆赶回去相救。等到战事稍稍平稳,他再回来时,我娘早已被一户韩姓公子赎了身,纳为人妾。”

“然后,你父君杀了那位韩公子?”

“不仅如此,还灭了韩府上下几百口,以法力诛了他们魂魄,灰飞,烟灭。”

宝姝吸了口冷气,不知该说些什么,在冥界之王眼中,杀死几个凡人草芥,不过捏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除了欷殻Ъ干猓鼓芩凳裁矗

红烛已杳,雾气氤氲。

夜微脸上忽明忽暗,略显阴郁:“我随娘亲在山上住了两百年,根本不屑做什么大殿下。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闯入恶灵沼泽,见到一个人。”

“谁?”宝姝整个脑袋已经钻出来,定定望着他。

“恶灵沼泽,怨气冲天,容纳的皆是一些胎死腹中的婴孩儿。他们先天不足,无法再次投胎,只能深陷在沼泽中……当时,我一点儿法术也不懂,被恶鬼穷追之下,只能拼命跑……”

瞳孔缩紧,夜微浑身轻颤,似乎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宝姝鼻子一酸,忍不住伸出一只同样颤抖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

“幸好,一只怨灵出手相救,因为他很惊讶,为何我与他生的一模一样。”

“他是……”宝姝瞪大眼睛,“雪紫樱?”

夜微默默点头:“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只当是一只迷路小鬼,不仅为我包扎伤口,还说了身世与我听。腹中孩儿,四个月大才稍有知觉,他的记忆少的可怜,只记得生父名叫韩子凝,金陵郡守,妻妾先后有孕,为其妻腹中骨肉取名韩樱,其妾腹中骨肉取名、韩微。”

宝姝大惊,胸口起伏不定,结巴道:“你……你是说……微……”

夜微眸中掠过一道利芒:“没错,韩子凝是我生父,雪紫樱是我亲兄。冥君须琊,抢的是我生母,灭的,是我韩家两百六十余口。”

宝姝晃了晃脑袋,疑惑道:“可是,年纪不对啊,雪紫樱,不是大你三百岁?”

夜微眉头一皱:“我娘曾经自尽,我俨然已成鬼胎,孕育个两三百年,有何稀奇?我曾经多番试探,虽然她言辞闪烁,却也没有彻底否认。”

宝姝低下头,脑子陷入一混乱,像是难以接受。

她想起自己两百岁那年,还整天闹着宝爸和未玖下山买冰糖葫芦。而夜微呢,小小年纪,又是如何撑过来的?思前想后,她低声道:“你恨他么?可是,冥君明知你不是他的孩儿,给你身份不说,还送你去琅华拜师……他是真的很爱你娘,而且,很疼你……”

夜微嗤笑一声:“怕她再寻短见,冥君从此不敢逼迫她,便亲手在山上建了竹屋,栽下兰花,不许任何人接近知微小筑,五百年的痴心等待,总归是有些回报的。”

宝姝若有所思:“后来,你娘被冥君感动,爱上了他,但是她又不可能接受他的爱,所以,她选择一死了之,跳了忘川河?”

夜微滞了滞,淡淡颔首,轻笑道:“姝儿猜的很对。”

睿智的男人,还懂得拿捏与女人相处的分寸。

——深入了解是必须的,但是有些秘密,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给对方听。

宝姝感慨万千的叹了口气,耷拉下脑袋,余光瞥见夜微手中那盏荷灯,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说罢去抢,夜微快她一步高高举起,她没穿衣服,急忙缩回去,不满道:“这荷灯又不是写给你的,你拿着算什么!”

夜微挑眉睨她:“都同你说了,荷灯是与亲人互通信息的,你凭什么写给我娘?”

宝姝脸一红,又拱进被子里:“我……我替你写的……”

夜微“扑哧”一笑,隔着被子附在在耳朵根儿处,柔声道:“说什么希望能带给我快乐,见我真心的笑。你可知道,寻一个能逗我笑的女子固然好,我却更奢望,寻一个能伴我悲伤的女子,无论境遇如何,都能分担我的痛苦,对我不离不弃。”

锦衾一起一伏,宝姝露出脑袋,眼泪又要掉下来:“可是我……”

夜微将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又将荷灯贴在耳朵上,像是全神贯注去听些什么。

宝姝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半响,他看向宝姝,苦着脸道:“我娘说,想实现愿望么?那,无论境遇如何,也要分担她的痛苦,对她不离不弃,若不然,我就诅咒你一辈子不快乐!”

眼泪刹那喷涌而出,宝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狠狠抱住他:“二师兄,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真的不值得,其实,我之前喜欢的……”

他摇头,与她十指紧扣,郑重其事地道:

“姝儿,你听着。夜微不知未来命运如何,但能承诺护你至死方止。夜微同样所有不多,唯有给你一颗不二真心,如此,你可还愿陪我,走一遭这坎坷人生?”

宝姝心如擂鼓,不暇思索的用力点头。

光溜溜的身子贴着夜微,她丢了羞耻,丢了疑虑,只是伏在他肩上无声恸哭。或许直到此时此刻,她才从心底真正爱上了这个男人,却是在自己失贞残破之后。

她一直是个胆小鬼,她怕麻烦,她怕辛苦,她怕困难,她怕伤害。

不太敏锐的直觉告诉她,爱上夜微,今后的路,或许更难走。

可是,她亦决定,豁出所有,陪他走下去。

24

24、第一次对决 。。。

翌日清晨。

众人送琉毓天君和鬼姑娘离开时,容欢始终不曾出现,夫妻二人丝毫不以为意。鬼姑娘拉着宝姝话别许久,琉毓催促多次,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

之后,漓鸢带着宝姝先回琅华山,夜微则要再留下一段日子。

于是乎,又变成宝姝拉着夜微话别许久,漓鸢催了几次,才可怜兮兮地松开手。

一步三回头的看了一眼又一眼,夜微好脾气的笑了又笑。见宝姝整个人没精打采,似乎很倦的模样,漓鸢召唤出火麒麟,将她抱上去,颇为郁闷地道:“为师心头,为何有种棒打鸳鸯的负罪感?”

宝姝这才回过神,慌忙哄起自家师父。

火麒麟脚程极快,从幽冥鬼蜮到琅华山境内,只用了三个时辰。进入结界后,漓鸢收了火麒麟,和宝姝一同走回去。

临近晌午,师徒俩找了间酒馆歇脚吃饭。

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宝姝终于忍不住抱怨:“师父,您为何要在琅华布下这种结界?像凡人一样,半点法力用不成,很累很累的!”

漓鸢喝酒吃菜,头也不抬:“一时兴起,锻炼身体。”

宝姝顿时无语了,抱起盘子啃白菜。

啃着啃着,她又忍不住抬头问:“师父,那,您为何收我做入室弟子呢?”

漓鸢眯起眼,笑的和蔼可亲:“因为,我有责任照顾你,也替你娘照顾你。”

筷子“啪嗒”一声落地,宝姝惊悚的望着他。难道,难道娘的老熟人是师父?怎么可能啊?这不可能啊!

漓鸢从竹筒里抽出一副筷子递给她,微笑道:“早在你入门那天,为师就曾说过,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有师父在,你什么都无需想,若是嫌累的话,待会儿师父背你上山。”

宝姝知道他不想说,也就不再多问。该她知道的,早晚会知道,不该她知道的,再问也是徒劳。更何况,她现在当真精疲力尽。

回到琅华山三重天上,踏着七彩虹桥走到房间门口,宝姝心头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推开门,胸口猛的一疼,低下头,小白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再抬起头,缩小许多倍的重明正窝在窗棂上,鸟喙一张一合,“咯咯”地笑。

她顿觉一股暖意在身体里逐渐蔓延,原本萦绕的困意消弭殆尽。弯腰抱起小白,笑嘻嘻的和重明打声招呼,鞋子也不脱就拱到被窝里,同往常一样,聊天斗嘴,不亦乐乎。

直到日暮时分,她才走出房间前去膳堂吃晚饭。

一路上,遇到许多同学,不咸不淡的打过招呼,她低下头快步走。离开一个多月,似乎没人发现她失踪了,当然,除了寻萱和妖娆。

寻萱见到她,依旧是连打带踹,妖娆站在一旁看笑话。

吃完饭时,三个小姑娘挤在一处嘻嘻哈哈。宝姝走之前告诉她们,自己是回家乡办点小事儿。因此,寻萱的话茬子也没放在这个把月,依旧乐此不疲拿着夜微开她玩笑。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宝姝的生活回归最正常的公式化。

上课,吃饭,睡觉,修行……偶尔,去梦廻殿上陪师父喝茶聊天;偶尔,和重明一起飞到后山去看望睡美人。

几次三番,她想去趟七重天,将身上的凰蛹还给昕烈。

可她不敢去。说不清楚踌躇什么,或许是害怕见到昕烈,又或是害怕见到容欢,每每从梦廻殿走下来,她总要在站在七重天门外呆立许久。

哀声之后叹气,叹气之后哀声。最终决定,等夜微回来再说。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儿让她很郁闷。

那就是寻萱和妖娆。看上去三个人同以前一样,然而宝姝渐渐发觉,似乎有什么不同了,开始她以为是她自己变了,想来想去,她悟出问题出在寻萱身上。

自己离开的一个多月里,她们之间一定出了什么事情,要不然,寻萱对妖娆的态度,为何总是阴阳怪气莫名其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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