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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人偶-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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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点摇晃,但是他还是站住了,看着“手术中”的红灯,悠悠地说:“原来等在手术室外面,是这样不好的感觉。”

“嗯,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谁也不愿意走进这里。”藏血拿过自己的发辫,用手指曲卷着它的末梢,“死神,往往就被关在那扇门里面。”

真秀转过身去,看着窗外说:“时隔才三日,人世满樱花。”他念的是日本长久以来享有盛名的俳句《楚江丧妻》中的一句,是日本古典的悼亡俳句。在真秀此时此地念来,别有一番凄凉和惘然无奈的心情。

藏血耸耸肩,“现在是冬天,樱花还没开呢,你别发疯了。做了手术之后,日之媛就不会有事了,别想那么多了。”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真秀,手术成不成功都很难说,日之媛的身体很虚弱,或许承受不了手术的负担。

“嗯。”真秀只是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明年的春天,樱花才会开,时隔才三日,人世满樱花。”

藏血听得毛骨悚然,似乎,真秀是在说,到了明年春天樱花开的时候,他已经死去三日了。“真秀!”他猛然转过身来,却看见真秀好端端站在面前,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什么事?”

松了一口气,藏血被他吓出一身冷汗,“没事没事,你不要再念那些不吉利的东西好不好?”

真秀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地说:“好。”

但是至此之后,藏血看着手术中的红灯,再看着真秀,他已经不知道要为谁多担心一些了。很显然,雪言的离开让真秀丧失了活下去的动力,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死。

该死的女人!藏血在心里诅咒,你赶快给我回来,真秀快要死了,真的快要死了!你为什么要走?真的只是为了真秀的那些话吗?你明明知道,他是故意气你的。不要等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你再后悔……

※※※

“谢谢你,小姐。”护士小姐微笑着送留完骨髓样本的雪言离开,心里有点奇怪,这样主动要留骨髓样本的人,可真是少见,何况她很强调,只留下联络方式,却不留姓名。

“不客气。”雪言淡淡地说,转身走开。冬天的风吹过她的头发,长长短短,在风里飘,她的衣着在这样的天气里,是太少了一点,怪不得她的手冷得像冰一样。护士小姐低下头看了一眼她留的地址和电话,是本市的女青年收留所,那可是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孩子的地方。这个奇怪的女人,看起来还像学生呢。

※※※

“自从柏拉图的弟子亚里士多德……”哲学系的教授在讲解欧洲哲学史,教室里安静无声,有些人在睡觉,有些人在抄笔记。

“真秀,亚里士多德是不是在亚历山大的皇宫里做了十三年的宫廷教师?”真秀隔桌的同学撞撞他的手臂,漫不经心地问,“我记得好像是的,真奇怪,他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干脆自己来做亚历山大?柏拉图的理论不是很推崇‘哲学王’所统治的国家吗?”

“啊,”真秀把头压在手臂上,声音很微弱,“但是古代欧洲所谓的‘哲学’并不仅仅包括政治,还包括现在的自然科学,像植物学、地质学等等,所谓‘哲学’,只不过是……”他没说完。

“只不过是什么?”同学等着他说下去,等了半天也没听见真秀接着往下说,“真秀?”

真秀好久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微微抬起了手,似乎想做一个什么动作,但是却没有做成,“啪啦”一声,他打翻了桌面上的笔记本和课本,手臂就失去力量,掉了下来。

“真秀?”隔壁坐的同学被吓得脸色惨白,推了椎他,“真秀?真秀你怎么了?”

但是真秀已经不会回答。

教授快步走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真秀他昏倒了,要赶快送他去医院!”

※※※

千足市立医院。

手术室。

“血细胞多少,”

“3。3。”

“心跳和血压。”医生迅速问。

“心跳正常,血压偏低。”护士回答,“心脏有贫血杂音。”

“输血。”医生解掉身上的听诊工具,“进行脾脏切除手术。”

藏血再一次站在手术室外面,虽然对这一天的到来,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真的站到这里的时候,那悲哀还是不曾减去分亳。前几天,真秀笑着说“时隔才三日,人世满樱花”的样子还在眼前,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觉得很不祥,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接受这一天。

“医生,”他看见护士拿着血浆进入手术室,猛然拦住护士,“等一等。”

护士不解地望着他。

“可不可以暂时不要输血?”藏血恳求地看着她,“可不可以,在输血之前,查查看有没有适合真秀的骨髓样本?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输血了,以后骨髓移植的成功率将会是现在的一半,所以可不可以暂时不要输血?”他其实不是不知道根本就找不到和真秀骨髓相同的骨髓样本,这一年多来,他已经不知道查找了多少骨髓库了。就算真秀的父母现在决定再生一个孩子,也未必会是合适的,何况是不相识的人?但是,一旦输血了,真秀真的连最后一丝的希望都泯灭了,他将会在病床上等死,再也没有发生奇迹的机会。

“这个——”护士为难地看着里面,“病人的情况很危险……”

“请给他输氧,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藏血抓着护士,“他的身体一向很好,我相信这一时半刻他不会有事的,请给他一次机会。”

“医生?”护士回头问医生。

“给他查一查。”医生一边继续给真秀做检查,“这孩子的耐受力很好,平常人这样的血细胞数,早就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了,他居然还在上课,说不定这个孩子身上真的会有奇迹呢。”

已经有一个护士转过隔壁房间的电脑台上,输入真秀的资料,过了一会儿,藏血听见她突然尖叫了一声,“医生,医生!就在三天前,有个人留下了相同的骨髓样本。不,不是相同的,是不排斥的奇怪骨髓样本,你看这资料!”

“什么?”藏血和医生几乎同时到达电脑房。

真的,一份可以移植的骨髓样本。藏血呆呆地看着,心里不断泛起疑窦,怎么会这么巧?但是惊喜兴奋的心情压过了一切,他叫道:“人呢?留下样本的人呢?应该还没有离开对不对?”

护士根据上面的资料打了个电话,“喂?我是千足市立医院,对,你是……”过了一会儿,护士转过头来,“她说,明天就赶过来。”

“真是太好了!”藏血几乎要喜极而泣,真秀简直是从悬崖上捞回一条命来。

“现在先把病人送进病房,等明天做骨髓移植手术。”

※※※

“真秀少爷?”

等真秀睁开眼睛,眼前是帛叔老泪纵横的脸。看见他睁开眼,他连忙擦掉眼泪,强笑,“真秀少爷,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老爷和夫人后天就会回来,你这孩子,你想要吓死所有人?幸好找到了同意做骨髓移植的人,不然你这孩子真的要让人追下地狱去骂你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生了病都不说。”

真秀微笑,“别哭啊。”他低声说。

“我哪里哭了?帛叔是硬汉子,不会哭的。”帛叔顶着一张哭脸说。

真秀笑了,“我可是不容易被骗的,帛叔不要骗我。别伤心,没事的。”

“到现在还在安慰别人。哼!也不知道昨天吓坏了多少人,我总算明白了,你一直不肯说,就是为了在昨天吓人。”藏血靠在门口说。

真秀微微撑起身,帛叔连忙在他身下垫了一块靠垫,让他坐起来。真秀舒服地靠在靠垫上,“我哪里有故意吓人了?”

“上课上到一半,不知道是谁突然昏倒,害得学校里面传得沸沸扬扬,以为你为了日之嫒要自杀,版本我已经听到了好几个,要不要我转告给你听?”藏血说风凉话。

真秀笑了笑,“我为了日之媛要自杀?还真是有创意的想法……”他怎么会为了日之嫒自杀?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杀,只不过,自从雪言走了以后,觉得就算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所以当熟悉的眩晕袭来时,他选择了不抵抗,如此而已。想到了雪言,一阵说不出的心烦意乱;他伸手按在胸口上,微微地吁了—口气。

“真秀少爷,你哪里不舒服?我找医生去。”帛叔紧张地看着他。

“没事,有一点心悸。”真秀习惯放下手来,想要找个口袋把手放进去,却发现自己穿了一身病人的衣服,居然连个口袋都没有,只能把手放在被子上。

“帛叔别担心,真秀只是贫血,没有什么其他毛病的。”藏血安慰帛叔,“等过会儿做了骨髓移植,慢慢就会好的。”

“谁和我有相同的骨髓?”真秀皱眉,“怎么会这么巧?”

“我不知道,我也觉得蹊跷,但是一切等你做完了手术再说,现在没有什么比你的病重要。”

真秀的眼神闪动,一阵流光从他眼睛里掠过,他似乎一下子想到了好多,然后问:“手术室在下午什么时候?”

“三点三十分。”藏血回答。

“好。”真秀点头,“我要休息了。”他闭上眼睛,躺下,开始睡觉。

“帛叔,我们别吵真秀休息了,让他安静地睡一会儿,然后下午才有精神做手术。”

※※※

三点钟,开始做手术的准备。

真秀被推上手术车,从病房,到手术室慢慢走着。

帛叔和藏血陪着他,日之嫒刚刚动过心脏手术还不能起床,谁也没有告诉她真秀的病情,以免她再次承受不起。

“曼棋呢?”真秀突然问,“好久没看见他了。”

藏血没想到真秀会问起他,“在日之嫒房里,等着她醒,喂她吃东西。”

真秀微微一笑,“嗯,个人有个人的缘,如果我出不来,也不必太担心她会永远伤心下去。”闭上眼睛,真秀微微翘起嘴角,“这次真的连累你了。”

“说什么话!”藏直捶了他一下,“伯父和伯母明天才能赶回来,你如果等不到明天,你就是罪大恶极,要遭天打雷劈,何况你还有雪言,你难道说,不希望找到她?”

“雪言她也许会恨我欺骗她。”真秀悠悠地说。

“她肯定不会恨你。”藏血肯定地说,“她只是……”只是什么,他却说不出来,顿了一顿,说:“只是有她的想法。”

真秀似笑非笑,古怪地看着藏血,一直看到他自己不好意思,有点狼狈地承认,“好啦,是我胡说的,那又怎么样?反正凭感觉,雪言她一定不会恨你的,她最多自卑而已。”

“自卑——”真秀拖长声音,自言自语,“她一直都是很自卑的,一直都以为,她是个不配得到幸福的妖怪。”这个时候,另外一个人也被推进来,这个人躺着,一头红发,毛毛躁躁,让人看了就全身起鸡皮疙瘩,看不出是男是女,被单一直盖到脸上。

“雪言。”真秀只是轻轻地念了一遍,然后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一个东西,交给了藏血,“如果你以后可以见到她,请代我说,对不起。”

放在手心里的,是一个榛子。藏血耸耸肩,“换了是我,宁愿送巧克力。”

真秀显得有些累了,闭上眼睛,“榛子的味道,比较柔和,如果她以后害怕和寂寞的时候,吃一吃榛子,心情也许会快乐得多。”他握了握藏血的手,“等我出来了,再说。”

字条?藏血错愕地发现,真秀居然在被子底下用手塞给他一张字条。老天!他已经是要死的人了,居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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