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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瓷商-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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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的脾气秉性烂熟于胸,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拿捏得恰到好处,恐怕这也是他主持董家老窑二十多年屹立不倒、位置坚若磐石的缘故吧。

董振魁酷爱金石,书房里到处可见名家大师的珍品真迹。康鸿猷对金石浅尝辄止,倒也看出了几件稀罕物件。董振魁见状便笑道:“康大东家喜欢什么,拿去就是。”

“小侄岂敢夺人所爱?”

“老汉一介农夫,留这么多不顶吃不顶喝的东西也没用。”

“久闻叔父家有一幅宋徽宗的真迹《雪江归棹图》,与我前些日子收的那幅《欲借风霜二诗帖》一画一字,倒也是绝配了。”

2官商之间(2)

康鸿猷的父亲康无逸与董振魁是至交,自康无逸故去后,康鸿猷执掌康家,对董振魁一向行的是子侄之礼,董振魁对此也欣然受之。董振魁拈着胡须笑道:“康大东家在京城琉璃厂不惜三十万两银子买到了《欲借风霜二诗帖》,一时轰动京城,老汉羡慕得紧啊!要是大东家有意思,老汉自当把《雪江归棹图》送到府上。不过话说明了,只准看半年,半年之后,大东家得把一画一字两样东西送到老汉这里,让老汉也把玩把玩,如何?”

康鸿猷喷儿地笑出了声,边笑边摇头道:“还是老话说得对,十五玩儿不过二十的,老东家算盘打得不动声色,小侄实在佩服。”

一老一少不由得齐声笑了起来。康鸿猷慢慢放下一块鸡血石,道:“今晚是老东家添子之喜,您不在外边应酬宾客,却把小侄召到书房来,有何见教?”

董振魁看着他笑而不答,却自语道:“那帮老西儿们,恐怕吃得舒服了。”

正说着,河南藩台勒宪挑帘进屋,脚未落稳地,就听见他大笑道:“好你个董大东家,一个‘套四宝’,把老西儿们都吃呆了!”

勒宪是满洲贵族出身,凭着祖上的军功做到了一省藩台的高位,对赋税理财之类的事并不上心,是个典型的满洲黄带子。(注:清朝皇族从太祖努尔哈赤父亲塔世克辈分开始算起,然后按嫡旁亲疏,分作“宗室”和“觉罗”两大类。凡属塔世克本支,即努尔哈赤及嫡亲兄弟以下子孙为宗室,身系黄带子,用以显示身份的特殊)勒宪虽在任上无甚建树,却也不理会官场中根深蒂固的“士农工商”的成见,对本省的商贾大户历来照顾有加。巩县的康家、神垕的董家,都是勒宪的座上客,老熟人了,因此见面也省去了许多官民之间的礼节。勒宪落座,对董振魁道:“老董,你请我和老康来你书房,有什么说法啊?”

康鸿猷忙笑道:“在二位眼里,我可算不得什么老康!”

董振魁手里摩挲着一块玉石,道:“咸丰爷驾崩,眼下是同治爷登基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官场、商场本就分不开,这对我商家而言不是小事。我特意请了藩台勒大人前来,就是想和康大东家一道,向勒大人讨教一二。”

豫商与晋商、徽商不同,晋商对官场不屑,徽商对官场热衷,而豫商却自古有“不即不离”的古训,秉持儒家中庸之道,在商场与官场之间游刃有余。一句“官场、商场本就分不开”点明了今晚谈话的主旨。康鸿猷这才明白董振魁的真实目的,心中不由暗暗钦佩,也因他这番举动丝毫不回避自己而颇为感激,便道:“勒大人,康某洗耳恭听。”

勒宪似乎是早有预感,笑道:“你们一老一少缴的,可是豫省大半的商家赋税啊!勒某不才,管着豫省的财赋,还指望着你们两个生意兴隆,给朝廷多缴银子呢!据勒某所知,同治皇帝刚刚登基,实权并不在皇帝手里。如今恭亲王是皇上的叔叔,又是摄政王,皇上亲政之前这十年,恐怕还是恭亲王说了算。”

康鸿猷到底是年轻,城府养气上不及董振魁,脱口而出道:“可在下听说,凡是皇上的旨意,都得加盖两宫皇太后的印章,可有此事?”

勒宪道:“勒某正要说这个,恭亲王虽是摄政王,可这摄政王的帽子是两宫皇太后给的,而东太后慈安为人忠厚暗弱,不及西太后慈禧精明强势,说到底,就连恭亲王也还是要看西太后的意思行事。”

董振魁沉默了半天,道:“这么说,董某就明白了,勒大人的意思是生意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可是吗?”

勒宪笑着点头道:“可以这么说,至少目前,变数不大。”

康鸿猷一愣,皱眉,想说什么。董振魁却站起来,按住他的肩头,哈哈大笑道:“如此一来,老汉我就放心了。勒大人,我这里有些金石佳品,大人可有兴致瞧瞧?”

勒宪连连摆手,笑道:“免了免了,我只喜欢狗儿啊鹰啊鸟儿啊之类的活物,就怕到你书房看这些石头字画,你还是留着跟康老弟研究吧!前边喜天成的好戏正演着,我可不想错过了。”

康鸿猷本就对勒宪的一番话充满了问号,此刻顺水推舟道:“既如此,康某就再叨扰董大东家一阵了。”董振魁便朝外喊道:“老詹,送勒大人入席!”老詹站在门外应道:“恭请勒大人入席!”勒宪一路大笑,离去。书房里又剩下了董振魁和康鸿猷。两人重新落座,相顾无言,忽地,两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董振魁道:“敢问康大东家笑什么?”

康鸿猷朗声道:“敢问董大东家又是笑什么?”

董振魁慢悠悠站起,在屋里踱步,道:“康大东家,恕老汉冒昧,听了勒大人刚才的言论,你有何感想?”

康鸿猷止住了笑声,慨然道:“小侄以为,勒大人身为二品大员,却怎的这般蒙昧!说什么变数不大,岂不知变数不大之间,却蕴涵着无穷变数!康某虽世代居住于乡野之间,却也听说过恭亲王十八岁即封亲王,如今总理外交事务。本月初一,恭亲王联合军机处上了《通筹夷务全局酌拟章程六条折》,两宫皇太后立刻恩准,成立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由恭亲王亲自领衔,掌握着外交、通商的大权。连军机处这样的中枢之地,军机大臣文祥、桂良也是恭亲王的亲信,像这样不到三十岁就总揽全国内政外交,上折子一上一个准的年轻王爷,我大清开国以来又有几个?康某不才,斗胆认为同治年间,正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之年!或许大清中兴就在此时吧。”

2官商之间(3)

董振魁看着眼前慷慨激昂的康鸿猷,心中暗道后生可畏,难怪巩县康家自明末至今,富了三百余年而不衰,原来代代都有精英出现啊!转而想起自己的儿子,不禁有些黯然,便道:“康大东家此言,与老汉不谋而合!我朝自道光年间虎门销烟,与英国开战,自此割地赔款,国疲民弱,又有洪杨一党在南方作乱至今,国库空虚,中华虽大,十个农耕行省的赋税,却还比不上一个通商的广东!朝廷是皇上的朝廷,不管谁当权,总归不愿过穷日子吧?老汉以为,重商之风已在暗中涌动,这正是我商家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啊!”

康鸿猷拊掌道:“大东家的话,说到小侄心里去了。我还听说,恭亲王倾心洋务,南方各省的督抚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等人与恭亲王遥相呼应,江南行省早就是国家的财源根本之地,洋务之风在那里已是箭在弦上了。这办洋务,开工厂,通外交,无不是开风气之先的做法,豫省商帮被徽商、晋商压得日子久了,或许……”

董振魁腾地站起,老辣的眼中迸发着豪迈,大声道:“或许,这正是我豫商的翻身之日!”

康鸿猷痴痴地看着董振魁,忽而道:“可惜这里无酒,不然就凭董大东家这一句话,就该浮一大白!”

董振魁端起茶壶,一笑:“老汉戒酒多年,今天是我添子之喜,可与康大东家一席话,却比添子之喜更来得痛快!大东家如不嫌弃,就以茶代酒,满饮了此杯吧。”

康鸿猷年轻气盛,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抹了嘴角笑道:“好茶!这茶杯,可是董家老窑所出吗?”

董振魁尚未答话,却听见门外一串零乱的脚步声,便截断了话头道:“外边是谁?”

“回父亲,我娘生了!”

董振魁缓缓落座,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口漂在水面的茶叶,道:“知道了。”

“是孩儿的弟弟!”

康鸿猷道:“贵府添丁,小侄给老东家道喜了!”

董振魁摆手,朝外边道:“老大,告诉下人,照安排好的进行吧。”

“孩儿明白!”

董振魁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康鸿猷倒有些坐立不安,便起身道:“老东家,照规矩,小侄该去见见我那兄弟了。”

董振魁起身笑道:“大东家何必多礼,老汉先谢过了。”

康鸿猷挑帘出去,老詹一直在外边伺候着,领着他走出院子,消失在夜色之中。董振魁看着外面,忽地一阵眩晕,忙扶住桌子站定,抬起头来的时候,满脸老泪像是刚淋了雨,顺着一条条深深的皱纹流下来。董振魁任泪水交错,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

3同年同月同日生(1)

乾鸣山南坡,在一千多个窝棚里,卢家窝棚显得有些与众不同。所谓窝棚,乃是一种半地穴的建筑。寻一处向阳背风的地方,依山坡走势,先向地下挖三四尺深的长方形坑,空间大小视居住人口多少而定;在坑内立起一两排房柱,柱上再加椽子,外端插进坑壁的土里,房顶铺着本地特产的一种长草,再盖半尺多厚的土培实,南面留出房门和小窗,其余部分用土墙封堵。这种建筑修得容易,坏得也快,通常一番狂风暴雨之后便千疮百孔,只好重新修葺。卢家窝棚与众不同之处在于,每到艳阳高照的时候,窝棚顶上便摆出一片书籍,拿石块压着,风起吹拂,书页哗哗作响。知道的人便会笑道:“卢家老二又在晒书了。”

乾鸣山南坡住的都是烧窑伙计,目不识丁的居多,偶有几个识字的,像卢维章这样家有藏书的恐怕仅此一位,故而颇得伙计们的尊敬。昨天是腊月二十八,神垕的俗话说“二十八,贴花花”,不少窑工都来找卢维章写春联,写福字,卢维章自然是有求必应。这些年每到这几天,卢家里外都是上门求写春联的人。可今天是腊月二十九了,写春联的日子也早过了,卢家兄弟急匆匆从北坡董家领了赏物回来,离得老远,就看见自家窝棚前,竟还围着不少人,窝棚里传来妇女的嘶叫和呻吟。卢维义不由惊叫一声:“糟了,难道是弟妹早产了吗?”

卢维章的脸色早变得铁青,卢家世代贫寒,兄嫂张罗了好几年,前年才给他讨了一房媳妇,谁知第一胎就遇上了早产!卢维章的头轰的一下子大了,风一般跑向自家的窝棚。

卢家窝棚分两处,兄弟两家各居一间,山墙相连。此刻卢维章的那间窝棚房门紧闭,隔着窗户,大嫂和接生婆子的身影若隐若现,房内传出卢王氏的呻吟,声声深浅不一,仿佛已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卢维章敲着门,大声道:“娘子!娘子!”大嫂把门开了个小缝,急道:“你添什么乱!好着呢!”随手把门重重关上。

“好着呢?”

卢维章自言自语,而卢王氏的声音在长长的一声呻吟后,慢慢低了下去。卢维章心思大乱,刚转身,房门又开,接生婆子探出头道:“卢家老二!快准备着!”卢维章悚然看去,房门又闭上了。卢维义上前,扶着他道:“老二,别急,快准备吧。”

“准备什么?后事吗?”卢维章焦虑地看着他,方寸大乱。卢维义哭笑不得:“什么后事!晦气!”说着,卢维义连连朝地上吐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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