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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丈夫-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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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刚刚跟著艾老爷逛了一大圈,不知道脸上有沾惹到尘埃没有?

“爹,这是怎么回事?您最好解释一下。”骆弃面无表情,极力压下为她绝色艳光激荡起的心神浮动。

他“微服私巡”时见过的女人不少,美丽的女人有很多,平凡清秀的小家碧玉也满街是,其他不起眼的就更别提了。

但是他必须坦白承认,眼前的绝艳女子是他见过最绰约动人的。

她的发髻有点乱了,淡朱色衣衫有些脏了,绣花鞋也有些旧了,可是她的容光流转晶莹无瑕,仅仅布衣荆钗也掩不住。

听说,真正的国色天香纵然在黑暗中也能绽放出最闪耀的芳华来。

就像她。

“她……呃,她是送馒头来给你吃的。”艾老爷陪笑著解释后,连忙把春儿拉到一边。“好丫头,我可以求你一桩事吗?”

“我不陪人上床的。”她冲动莽撞地道。

艾老爷尴尬得脸一阵红,啼笑皆非。“不不,跟那个没关系的。”

“哦,那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骆弃全然不理会这一老一少在那儿交头接耳商议什么阴谋,他只是气定神闲、好整以暇地伫立在原地,双手抱胸乘机欣赏难得一见的美景。

她著实清丽绝色到令人移转不开目光,但是他十分确定她吸引不了自己。

他喜欢知书达礼、温婉可人的女人,不需有芳艳的容光,只要有好心肠和好口才——当然,倒不是因为这样他就会生起续弦的念头,但起码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就像秦关和楠竹可爱的小妻子一般。

至于她嘛……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美则美矣,可惜过分粗俗毫无内涵可言。

艾老爷和春儿还在那头窃窃低语——

“……他就是因为妻子过世而打击过重,所以现在脑子不很灵光,有的时候脾气暴躁,有的时候又好好的,但更多时候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神神秘秘不知煮些什么东西,也不见他端出来请我们吃过。”

这些家中私密琐事照理说跟她一点关系也无,但是不知怎么地,春儿却听得聚精会神。

“你们没有请大夫来看过吗?”她神情认真至极地问。“说不定早早发现病就治得好了。”

“怎么没有?但他不肯吃药啊,也不肯承认自己有病,所以我们都得顺著他一点。”艾老爷满面沉痛地道:“唉,还有最糟糕的,他最近什么都不吃,也什么都拉不出来,我这才想你的药草馒头或许能救得了他。”

她眨眨眼,骇然道:“我的药草馒头?你想我的药草馒头治他的病?这……艾老爷,我老实对你说,这事决计不成的,我在馒头里面摆的不是仙丹妙药呀,不过是一丁点艾草和少许香椿。”

“什么都行,事到如今我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艾老爷煞有介事地一脸悲戚,连他都十分佩服自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精湛感人演技。

春儿狐疑地盯著他老半天,等著他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

可能吗?刚刚艾老爷解释半天的,就是流传在全京城,关于艾家少爷长相与性情阴阳怪气,不男不女活脱像妖怪,又逼死良偶美眷的真实版本故事吗?

她不禁抬起头,又多望了那英俊洒脱的男儿好几眼。

嗯,也对,光是容貌和身材就不是外头流传的那样离谱夸张兼恐怖了。所以这整件事有可能就像她一样,也是流言蜚语之下的受害者吗?

一想到自己,春儿一颗心不自禁地软了下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真可怜。

“好吧。”她冲动地下定决心,“我把馒头拿过去,但是您得保证他不会咬我。”

谁晓得脑子有病,受刺激过度的大男人会突然做出什么举动来。

“我保证。”艾老爷一脸诚恳。

“那我拿过去罗!”嘴巴上说得价响,她心下却是忐忑难安,毕竟对奇+shu网收集整理方可是个高出她两个头的彪形大汉。

“且慢。”

“什么?什么?”她刚跨出的脚连忙缩回来,小脸紧张。“什么啦?”

“我是想正式把我儿子托付给你。”艾老爷笑吟吟道。

春儿闻言,瞬间傻眼了,“喂,艾老爷,刚刚我们不是这样说的,我只是负责送馒头……”

“如果你能够每天送馒头过来,并且陪陪我这可怜的孩子几个时辰的话,我会更加感激你一生一世的。”艾老爷双手合十,“那就真是阿弥陀佛功德无量了。”

“我不缺乏感激,我比较缺钱。”她老实说。“几个时辰可以揉很多馒头了。”

“那我给你钱。”他热心地道。

钱是最简单的了。

“艾老爷……”春儿突然满脸怀疑,“你好似迫不及待送钱给我,还敢说你没有别的企图吗?”

天下哪会有这样好的事,财神爷捧满怀白花花的银子塞给她?

“为了我那可怜的儿,我什么都愿意做。”艾老爷心一惊,连忙使出百试百灵的哀兵姿态。

春儿一手抚著额头,忽然觉得突突抽痛。

唉……

“好吧。”银子加温情攻势,她完全无招架能力。“我尽量试试看。”

如果那个“据说”脑子有病的家伙敢对她毛手毛脚,她一定会让他们父子连跑都来不及。

“谢谢、谢谢,你真是一个大好人。”艾老爷啜泣起来,宽厚的手掌捂住了就要进出的狂笑声。

他真是太太太……佩服自己了。

他不是个正常人吗?

唔,真是太可惜了。

春儿带著馒头走过去,心里残存的一丝丝怀疑在看到骆弃开始在剥一棵银杏树的皮时,烟消云散了。

有哪个正常男人会剥起树皮,还放进嘴里意犹未尽地嚼起来?

“他一定是饿昏头了。”她自言自语。

“我爹方才跟你说了我什么?”骆弃转过头看著她,黑眸里精光毕露。

啊,原来他除了脑子有病,还有很重的疑心病。

不知怎地,春儿那打从出生后就没分配到多少的同情心此刻全冒了出来。

“来,这个给你吃。”她打开布袋子,掏出一颗冷掉的馒头递到他面前。

“这是干什么?”他瞪著她,然后目光缓缓往下瞪视那颗无辜的馒头。

啧啧,他竟连馒头这种最普遍的食物都认不出了。春儿内心的同情又泛滥了一些些。

“吃啦,不会毒死你的。”她不由分说地把馒头塞进他手里,为了证明,她还掏出另一颗吃将起来。“这儿有椅子,坐。我叫柳春儿,你呢?”

他浓眉紧皱,直觉望向父亲的方向,搞什么东西?

但艾老爷早已经心虚地逃走了,因为他怕儿子一旦知道自己搞鬼,会罚他一个月屙不出来。

“坐!你在看什么?你爹早走了。”她好整以暇地坐在洁净的石椅上,小脚晃呀晃的。

一点规矩也无。

骆弃的眉头纠结得更紧了。

“你怕女人吗?怎么不敢坐我身边?”她眯起双眼,越说越相信他真的受过重大刺激。

“激将法这招对我无效。”他挑眉回道,却还是坐了下来。

他倒想看看这美艳女子究竟想做什么,父亲是要她来抚慰他漠视已久的“男性尊严”吗?

春儿吃著馒头,身子因他的宽肩靠近而隐隐发热,整个人也莫名其妙心乱如麻起来。

“坐过去一点,太挤了。”她索性一脚把他蹭开点。

他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你敢推我?”

他的至亲好友就算感情再好,也害怕碰触到他,唯恐会被他震开,或是沾到什么令人浑身麻痒难当、喷嚏连连的奇毒……

可是她竟然敢用脚踢他?

不,他应该讶异自己怎么没有顺手给她点苦头尝尝?

“你全身是镶金还是框银的?怎么不能推啊?年轻人要随和一点才会得人疼,阴阳怪气始终不是办法,你迟早得走出那乌黑阴暗的角落,重回光明灿烂的未来。”她义正辞严地说著大道理。

嘿,没想到她柳春儿居然也有讲大道理给人听的一天。她不禁兴致高昂,开心得不得了。

骆弃看著她的眼神,就像她是哪儿跑出来的年兽或怪物。

“你怎么一脸茫然?听不懂这么高深的道理吗?没关系,我可以配合你的程度,说得浅显一点。”她清了清喉咙,就要开始。

“够了。”他倏地起身。

“够什么呀?一个大男人坐下来没半盏茶就起身,足见你心浮气躁全无定性,这样做得了什么大事啊?”天气太热了,她索性撩起裙摆扬凉。

骆弃眼睛大睁,眼珠子险险滚落,指著她大大方方袒露出来的雪白绣花裤,“你、你……”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爹是从哪儿找出这么一个长相美艳却粗鲁非凡的女人?

她究竟知不知道廉耻为何物,女人要笑不露齿,立不摇裙,坐不……

“坐吧你。”春儿一把将他拉下坐在她身边,“馒头还未吃完前要跑哪里去?”

“你、你这个大力士,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他完全不敢置信。

“吃,吃完我再告诉你。”她抓著他的大掌将馒头推近他嘴边,嫣然一笑。

他绝绝对对可以轻松弹出腰上藏著的数十种药粉之一,或者让她狂打喷嚏、浑身抓痒……应该也不赖。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冲著他绽露那朵春花般的笑容后,他整个人无法动弹也无力思考了。

只能照著她说的张口咬、咀嚼……是口腔中淡淡香草味唤醒了他,骆弃略微一怔,像是想确认般地又咬了一口馒头。

“嗯,艾草和香椿……原来也能放进馒头里。”

“那当然,这是我们柳家的家传秘方,吃过的人都说了不起呢。”春儿得意洋洋地道。

而她就是那个创始人,哈哈!

“你究竟是谁?”他目光研究地盯著她,边吃馒头。

“我?我是……卖馒头的。”她有一丝自惭形秽。

他嗤笑,“那我就是砍柴的了。”

“笑什么笑?我不能卖馒头吗?”她怒目瞪著他。

“不是不能卖,而是一点都不像,你的容貌比较像是……”他沉默了一下,随即清清喉头,“没什么。”

“你要说戏子还是歌妓?”春儿一点都不感到讶异,随手把裙摆放下,盖住了绣花裤,耸耸肩道:“我早已经习惯人家这么以为了。”

他心底莫名闪过一丝丝怜惜。

“你宁可人家叫你卖馒头的,也不愿当风光些的戏子或歌妓?”他脸色有些古怪,不知该敬佩或是怀疑。

据他了解,如今当红戏子也可以名利双收,卖艺不卖身的歌妓更是某些王公贵族或诗人商贾争相讨好,附庸风雅的对象。

不过,依她的美貌艳冠群芳没问题,至于她的举止谈吐……恐怕连当倒茶捧琴的小丫头都不行。

“我卖馒头光明正大,有什么好丢脸?而且我一来嗓子坏,二来身段硬,三来脾气差,做不来那送往迎来的卖笑生涯。”她斜睨著他,“怎么?你宁可我是妓女吗?”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义正辞严地否认。

她关心地注意到他手上的馒头吃完了,贴心地又塞给他一颗。“再吃呀。”

“我不饿。”骆弃皱起眉,“为何一见到我就要我拚命吃吃吃?我长得像只饭桶吗?”

真是侮辱人。

她望著他,噗哧一声轻笑,笑意在眼底眉梢荡漾开来。“傻瓜。”

“我哪里傻?”他哭笑不得。

在全京城人的心里,神秘又恶名在外的他简直是鬼见愁,在至亲好友的眼里,他莫测高深,笑起来比不笑更可怕,怎么到了这个如花艳似椒辣的女人口中,他的形象就沦落到跟饭桶与傻瓜为伍?

他感到啼笑皆非,却又有种……奇异的释然轻松感。

“你不怕我吗?”他忍不住挑眉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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