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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在亚洲的星空下-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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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何必,舒马兹杨——”我顿一下,略去“先生”的称呼。“你有事情忙,尽管忙你的;我自然会处理自己的事,安排自己的生活。不需要特地送我。”

没必要那样朝朝暮暮。

“话是没错。不过,今天突然的想送你。”

“你这个人任性——”

“而且傲慢。你说过了。”舒马兹杨挑衅地斜睨我。

“舒马兹杨,”我看着他,说出我的希望:“我平凡惯了,不希望太招摇。”

舒马兹杨嗤一声。“说这种话!你可是希望杨名乐坛,站在舞台中央的人!”

太自相矛盾。

“好吧。我希望低调一点。”

“我没有拿着麦克风和扩音器大声宣传。”

我没想过舒马兹杨有这样的幽默。不过,我没笑。

舒马兹杨说:“你可以再骄傲一点,理儿。你没有欠别人什么。”

舒马兹杨是有过世界的人,逻辑自然不同。不过,他说的也没错。我毕竟没有欠任何人什么。

他大手将我脸庞一抬,我伸手去握他抚在我颊上的手,注视着他,眼痕与眼痕交缠缝蜷,感觉有了那么一点缠绵。

冷冷冷

柏林的春天真的来了。我们公寓窗底外,那些枯枝都发了绿芽。

下午三点,我站在窗子前喝牛奶,薄薄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一阵汽车的嘎嘎声,我探头去看。王净一身湖绿色的春装,婀娜多姿的从一辆灰色轿车下来。

她站在门口,朝车子里的人挥挥手,然后才转身上楼。

车子开走,我看到它尾巴的标志。呵,朋驰。

我继续喝着牛奶。

王净进门来,哼着歌,柏林的春天都焕发在她脸上。

“你没出门?天气那么好!”她看到我咧嘴一笑。

“你呢?这么早就回来。春天都来了!”我意有所指,对着王净要笑不笑的。

聪明的王净一听就明白,嗔一声,白我一眼,说:“讨厌!你都看到了?”

王净本来就很有女孩子气,那声“讨厌”说得那样娇,我不是男人,但骨头差点都软了。

然后想,法兰克福的那个是龙江,实在没眼光,不懂得抓紧有的宝,亏得东北还出三宝。

“我也没想看,可你们声色最俱全,比演电影还招摇,我不想看见都不行。”

“讨厌!还贫嘴!”王净又嗔一声,佯装要封我的嘴。

“好吧,算我怕你,小姐。”我笑着躲开。“不过,我怎么都没听你提过这个‘朋驰’?”

听我这样称呼那男人,王净噗哧笑出来说:“你这人真是!他叫罗蓝德。罗蓝德·李希特。”

“啊?他是德国人?”

“怎么?你好像很意外。”

“也不是。我以为你会找个同文同种的。”

“为什么?”

“你要回去的,不是吗?”

“是没错。不过,真要碰上了我也没办法。而且,我也没有想那么远。”

柏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我们这种他乡异国游子的青春悲喜曲。多一阙,少一阙,对柏林这“阳关”都没什么影响。

“先别说这个了。”王净将我拉到沙发,喜孜孜。“下个礼拜天你有没有空?他请我们吃饭。”

呵,收人先收心,收到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我点头。听到拙门声。

进来一个穿皮草的贵妇。说贵妇,其实年纪也不大,三十多吧。白人女子早熟,熟得快也老得快。

她要找的是王净。她说她是李希特太太。

“王净……”王净没有我那么讶异,沉着气。

“不好意思,理儿,你能不能到超市买些蛋?”王净用中文|奇…_…书^_^网|说。不要我在场。

或许会有什么难堪的场面,她要自己处理。

我觉得我应该留下来,给她一点精神的支持。但王净的眼神相当坚决,她不要我插手。

我抓了外套,蹬蹬下楼。

柏林的春天是来了,可是短,还夹有残冬的严寒。来了这许久,我始终还是不适应它的气候。

我想,亚热带的阔叶植物,偏要将它混种在寒带针叶林中,违拗生物的属性,活该要夭折。

大概就是如此。生物有生物的属性;爱情有爱情的属性。

冷冷冷

然后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有一点陈腔滥调,不过,没那么庸俗。

“朋驰”是王净打工餐厅的“偶发性”食客,听王净德语说得好,称赞了几句,然后就那么聊起来,跟着就一发不可收拾,星火燎原烧起来。

不过,王净绝对不是第三者。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搞破坏。“朋驰”自己婚姻不美满,正在办离婚。文明的社会大家都知道要离婚比登陆月球还麻烦,不像古董时代对着空气大叫三声“我跟你离婚了”或丢下一纸休书就万事解决,那么干脆。

王净压根儿不知道“朋驰”早有了老婆。或许猜疑过,但那是非战之罪,实在不能算在她头上。

那么,“朋驰”的太太干么还找上门来?

多一点筹码,多一点赡养费吧。

“真倒楣。”我们在吃沾大蒜酱油的韭菜猪肉水饺时,王净细声细气的抱怨。“他们要离婚,又不是我搞的破坏,居然找到我头上来。”

“没办法,你算是一个讲价的筹码。”

“我跟罗蓝德一清二白,能替她加什么价?”王净还是悻悻然,怨气转向我。“我问你,你是不是怀疑我?”

“钦,有一点。”我老实承认。“谁叫你当时神气那么古怪,还将我支开。一般不是都会死拉着朋友壮胆充场面?”倒不是因为对方老婆找上门。

“好啊!刘理儿,我好心不让你被拖累沾上晦气,你这没良心的家伙居然怀疑起我!”她哇哇叫起来,筷子朝我戳过来。

我闪开,一边夹了一粒水饺,一口吞进去,鼓着腮帮说:“我承认我小人,行了吧?”

“如果我真的对人家婚姻搞破坏,你会怎么想?”

这问题要回答真有点费力气。我当然不会对制度承认的一切无条件的俯首膜拜,但真要我对制度外的一切歌功颂德也实在为难。

“不要问我这种假设性的问题。事情真的发生,我自然会有反应。”事情没发生,问了也是白提。

“好吧。那我换个方式。那女的找上门来,你怀疑我抢人家老公时,你是怎么想的?”

“那时……”我想一下。“我第一个想法是‘那样出去好吗?该不该留下来给你一点支持’,然后,挺同情你的;再来觉得你们这一段也许没什么希望。”

我说话的时候,王净连连吃了三个水饺,嘴巴嚼着东西,口齿不清说:

“危险啊,理儿。你有破坏人家家庭的倾向。你同情第三者,潜意识是站在这一边的。”

“这样也能分析?早说你该改行去念心理分析。”

“第三者”是东方社会的代名词。西方社会没有“抓奸”这回事。不爱就是不爱了,虽然在上帝面前发过誓,但那婚姻证书没有那么神圣。

“我说了,不成,赚不了钱。”话锋一转,忽然填了一颗核子旦头。“你跟你那个舒马兹杨走在一起了对不对?别骗我,我看过好几次,他送你回公寓。”

“算是吧。”我没否认。

“你跟他怎么凑上的?你老是一脸憔悴的模样,好像被折磨得挺惨的样子,怎么突然冒出一个惊叹号?”

“我趁他酒醉意识不清时勾引他,他没办法。”我开玩笑。

其实我不是那么有幽默感的人,一时心血来潮,听起来也没什么说服力。

“真的?”王净却信以为真。大概我一脸正经。

其实也不知是真是假了。我先出手抱舒马兹杨的,然后他才吻我,然后才有后来这些二三事。可是,要不是他先喝醉酒,吐了我一身,也不会有“后事”。所以严格说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勾引”谁。

“真的。”所以我也认了。“我先出手抱他。”

王净这下张大嘴巴,眼珠都直了。

“真看不出你会这么大胆,理儿。”她喃喃摇头。

何止她,我自己也看不出来。

“老实说,你怎么喜欢上他的?”

大哉问。

我努力想了又想,最后摇头。“好像突然那种感觉就蹦出来,在意起来。”

我以为感情是非理性的,证诸我和舒马兹杨,的确没有逻辑可言。

只是,不曾互相说过喜欢说过爱的恋爱算是爱吗?

到底,情爱是会落实于行动,还是必得证之于言词?

光说不练固然教人心灰,我想,甜言蜜语还是很重要的。谈恋爱毕竟不是在玩猜心的游戏,口头的保证和承诺还是教人心花怒放。

“我要喜欢一个人,一天在他身边说上一百逼。”王净完全赞成。“你跟舒马兹杨说了没有?”

“好像没有。”应该没有。

“拜托!别玩我们老祖宗含蓄那一套。你知道我最恨‘红楼梦’哪一点吗?就是宝、黛两人始终不干脆说一声‘我爱你’!结果可好,一个吐血死了,一个失心疯娶别人,最后还出家。”

“我会努力。”相对王净的澎湃,我冷静得可以。

我老忘了王净是打上海来的。上海女人有她的强悍、惊世,还有热情、泼辣,以及大胆叛逆;和她的自信聪明。

我是这么觉得,纯粹主观印象。

“最好是这样。”王净比手划脚,倒像一个“手到擒来”的手势。

我会尽量努力的。不过,这跟我有没有那本事完全是两回事。我连杜介廷都抓不住。

舒马兹杨也许是我这辈子所能碰到的、最好的运气;所以,我也许该使出浑身解数。

我的生活总是在学校与公寓之间打转,在课业和练琴之间摆渡,即使刻意想经营,也风花雪月不起来。

所以,当我走进琴室,见舒马兹杨居然在里头,忍不住有些感动。

这就是浪漫了吧。

“你怎么在这里?”这不是他该在的时候,他还真是不避讳。

“我专程在等你。”他拉住我,嘴唇就吻落下来。

“别!”我掩住他的口,阻挡这个吻。“我刚吃了一大盘蘸了蒜头酱油的猪肉韭菜饺子。”嘴里的味道臭得薰人。

他没吓到,扳去我的手,不但覆住我的唇,而且吻得深,舌头都放进去,撩拨着。

“的确是有点奇怪的味道。”沾了我的口水,他吞下去。

这举动有肉欲感,我臊热着脸。

“都已经跟你说了,你不听。”连忙退一步。“找我有事?”

“不是很重要的事。不过,也不好太马虎。舒马兹夫人想请你吃晚饭,后天晚上。”

“舒马兹夫人?”他结婚了?

“我母亲。”舒马兹杨笑望我一刹的怔愕。“把你吓到了?”

“有一点。”岂止一点。我想我的眼神有些儿埋怨,他将我拉近一些。“你若结婚了,我就惨了。”

“我若结婚了,你再跟不跟我?”

“你希望我说是,跟你演浪漫爱情戏是不是?”

“没错。就算你骗我也无妨,我希望你说。”

我没有那么义无反顾。但他希望我说,我就说。

“你若结婚了,我依然会在心中念着你,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回到亚洲的星空下,从此一生幽居深谷,到死手上都捏着你的照片,回忆我们相聚过的日子。”

我想是够言情了。舒马兹杨却微笑夹微叹说:“你应该更积极一点,理直气壮一些。”

“你鼓励我介入‘你的婚姻’?”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放弃之前,也许还会有其它的可能性。”

舒马兹杨似乎意有所指,我对杜介廷,不是放弃得太干脆?

我轻甩头。问:“你母亲为什么突然想请我吃饭?”

“她想见你。”

“只有她吗?”

“不,还有其他客人。晚宴在家里举行,不过,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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