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辽河+童年-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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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哞──!”,这声凄惨的鸣叫声立即引起牛儿们的共鸣,一头头可怜的公牛以及母牛
伸长脖子,长久地嘶鸣着,同时,拼命扭动着头上的缰绳,企图挣脱束缚,重获自由。一头
走失的小牛犊,惊惧地东张西望、四处乱串,漫无目标地寻找着亲爱的牛妈妈,惊慌失措之
下,它一头扎进大乳牛的胯下,哧哧地吸吮起它的乳头来,疲惫不堪的大乳牛俯下头去瞧了
瞧,发现不是自己的小宝宝,恶狠狠地飞起后腿将可怜的小牛犊远远地踢开。而体弱多病的
牛儿则因无法忍耐这残酷的、无情的折磨而倒卧在地,奄奄一息,凶狠的牛贩子唯恐病牛立
刻断气以免肉色不佳,二话不说,掏出寒光闪闪的屠刀当着众多牛儿的面割断病牛的血管,
腥红的血水四处飞溅,飘落在同伴们的身躯上。一头精力充沛的年青公牛虽历经磨难,仍然
保持着旺盛的体力,一挨嗅闻到身旁异性伙伴的气味,顿然性欲勃发,纵身跃起爬跨到母牛
的巨臀上,雪白的、长长的,令人恐惧的大阳具直挺挺地冲出体外,尖刀般的细龟头直奔母
牛的生殖道狂剌而去。
“滚开,这个骚货,”一身污秽的牛贩子,拎起一块厚厚的、挂满铁钉的木方子,咬牙
切齿地狂击着大公牛的背部:“他妈的,三天三夜,没吃没喝,你还他妈的有这想法呐!”
卖牛的、买牛的、出售牛具的、兜售香烟的、推销饮料的各色小贩,乱纷纷地汇集在这
片奇臭无比的、屎尿坑般的院落里,此起彼伏地吆喝着、争吵着、讨价还价着。而那些可怜
的牛儿们则若无其事地伫立着,或是默默地沉思;或是平静地反刍;或是彼此间嗅闻着气味,
交流着情感。那圆圆的、大大的、充满善意的眼睛轻蔑地侧视着扯破喉咙,拼命地喊叫、唯
利是图、投机钻营的牛贩子们。牛儿们对牛贩子之间勾心斗角的交易丝毫也不感兴趣,一叠
叠厚重的钞票对它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远不如那一棵棵鲜嫩适口的青草具有强大的诱惑力。
无论是在甲牛贩手中,还是被乙牛贩牵着鼻子走,或者又莫名其妙地重新被丁牛贩装上了卡
车,它们都能够极其坦然地处之,随遇而安。无论是甲牛贩或者乙牛贩、还是丁牛贩,可怜
的牛儿最终总是无法逃脱人类的魔掌、人类的支配、人类的役使。其下场永远都是极其悲惨
的。
“哎,伙计,”我正捂着鼻子,怔怔地呆望着,一个嘴角叼着烟卷、手里握着缰绳的壮
年汉子冲着一头肥硕的大公牛走过去,飞起一脚,无情地将大公牛踢回到卡车边:“伙计,
这头牛,卖多少钱啊?”
“这,”仁花和小石头沉睡在车厢里,而铁蛋正与其他牛贩子大声小气地争执着价钱,
听到牛贩子的询问,我茫然无措道:“这,这,我不知道,你自己看着给吧!”
“哈哈,我说伙计呀,哪有你这么卖牛的啊,自己的牛,不知道卖多少钱!”牛贩子冷
冷地一笑,然后粗野地凑上前去,黑乎乎的右手恶狠狠地捏拧着大公牛的胯下:“嗯,牛是
不错,能出个五百二、三十斤肉吧!”
“大哥,”铁蛋终于回到车下:“买牛么?”我惊讶地问铁蛋道:“他,真能看得这么
准?”瞅着我疑虑重重的神态,铁蛋老道地说道:“力哥,这些家伙,看牛看得绝对准,只
要捏捏老牛的胯部,马上就能测出这头牛能出多少肉,上下不差一斤份量!”
“厉害,”我由衷地赞许道:“真是行行出状元啊!”
“三千五,”铁蛋冷冷地答道。
“什么,你挺敢要价啊!”汉子丢掉烟头:“说,卖价多少,准点的,别要那么大的幌!”
“三千三,少一个子也不能卖啦!”
“操,一口价啦,是不?”汉子转过身来,不再理睬铁蛋,他那一对机灵的小眼睛,又
瞄上了一头年迈的老乳牛以及她的仍在哺乳期的牛宝宝:“喂,爷们,这一主一挂要多少钱
呢?”
“二千八,”一个黑瘦的干枯老头信口开河道。
“你可得了吧,就这破玩意,只剩个骨头架子你还敢要这些钱,我看你是不诚心卖啊,
还是拉回家去继续养着吧!”
“哎,小爷们,你给个价我听听!”老头喊道。
“一千五!”
“哼,亏你说得出口,这小犊子还值个七、八百元呢,你玩呢!”
“嘿嘿,”我站在卡车旁,对铁蛋说道:“现在的牛市可真好玩呀,大家伙就这么明晃
晃地讲价钱,小时候,爷爷带我去牛市玩,那时,我记得牛贩们之间讲价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他们都把手伸进长长的衣袖里,用手指比划着价钱,旁人谁也不知道他们最终成交的价钱。”
“嗨,那是早头的事啦,”铁蛋咧嘴笑道:“力哥,现在都这么卖牛,老牛贩子早死光
啦,现在谁还会那个玩意啊!”
“啊,你看,那头牛多漂亮,又高又大,身上的毛亮闪闪的!”我指着一头红黄白相间
的大乳牛对铁蛋说道:“这头牛真漂亮啊,”说着,我凑了过去:“哎,这头牛,卖多少钱
呢?”
“五千五,”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漫不经心地答道,他猜测到我们不会出如此昂贵的价
钱去买他的牛,我敢定,整个市场也不会有谁诚心买他的牛:“啊,我的天啊!”我惊讶地
张大了嘴巴:“这,这,这一头大老牛,比一间草房还要贵啊!”
“你寻思啥呢!”铁蛋缓缓地说道:“力哥,你太不了解农村啦,在农村,一头好牛可
顶半个家啊,谁家要是有几头好乳牛,那可了不得啊!”
“可是,这也太贵啦,谁能买得起啊!”我转过身去,发现在牛市场的红砖墙边系着六、
七头颜色各异,体态基本相同的中年公牛,我信步走了过去:“哥们,你这牛怎么卖啊!”
“想买牛吗!”牛主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年青人,看他的穿戴不像是个地道的农民:“我
的牛都在这那,二千七百五十块,一头!”
“每头都是二千七百五十块,嘿嘿,有意思,你这是国家牌价啊,难道它们的体重是工
厂里制造出来的,都完全一样?”我微笑着说道。
“我就这么卖,谁愿意买就是二千七百五十块,一头!”
“哈哈哈,这个人有意思!”铁蛋说道:“哥们,你是哪个堡子的?”
“我,你问我吗,我不是本地人,我的家在省城,我在这里养牛,……”
“哈哈,”我笑道:“难怪,难怪,你如此地卖牛!看来,你比我强不多少啊!”
“……”
“小力,哥们,”我正与来自省城的,相当滑稽可笑的,却又极不在行的养牛人嘻嘻哈
哈地东拉西扯着,身后传来三裤子的嚷嚷声。我转过身去,只见三裤子皱着眉头,双手拽着
裤管,那双铮亮的高档皮鞋,小心奕奕在地泥屎坑里周旋着:“我说哥们啊,你可真行啊,
什么事情都想照楞照楞,怎么,又想玩玩大老牛啊,我的天啊,这里简直臭死了,这哪是人
呆的地方啊!小力,快,跟我走!”
“啥事啊?”我大大咧咧地问道,以为他还要找我商量合作开发生产队大院子的事情。
三裤子站在一汪脏水旁,再也不肯挪动一步:“哥们,快跟我走吧,三叔新楼上梁,今天是
正日子,酒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快跟我走吧,唉,听说你一回来就跟铁蛋子去了内蒙,这几
天啊,三叔急得是又气又骂,没处发火,就冲我来,唉,你说,我,是何苦呐!快,跟我走!”
听到三裤子的唠叨,我迈过脏水坑,跟在三裤子的身后,艰难地趟出泥沼,一屁股坐进三裤
子的汽车里,三裤子转动着方向盘:“唉,找到你了,这,还不算完,三叔有令,还得把大
表哥,一起接去!”
“哦,”我嘟哝着:“今天是星期一,这个时候,大表哥正上班呐!”
“上班也不行,”三裤子嘀咕道:“三叔办事情,他岂有不去之理,”说着,汽车一拐,
直奔小镇的政府所在地,可是,当汽车转向直通镇政府办公楼的街路上时,前面不远处,莫
名其妙地聚拢着黑压压的一群人:“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出了什么事
啊?怎么,连附近的房顶上,树上,也是人,咋的啦,镇政府出什么事喽!”
“呵呵,”望着乱纷纷的、七嘴八舌、指手划脚的人群,三裤子仰面大笑起来:“呵呵,
小力,如果我没猜,一定是,一定是,两溜溜棒,又到镇政府门前开锣喽,啊,不,对不起!”
三裤子突然止住了话语,略表歉意道:“对不起,哥们,我不是故意的,两溜溜棒哪是我叫
的啊,小力,是这么回事,你大舅,呵呵,”
“我大舅,他怎么了?”
“他,呵呵,小力,你大舅,可了不起啊,那可绝对是咱们镇的棍棒啊!”
“他,”想起大舅破衣烂衫的穿戴,其貌不扬的尊容,穷困潦倒的窘境,这样一个人,
怎么能成为称霸一方的棍棒呐?“我大舅,是棍棒,三裤子,你,能不能不开玩笑啊!”
“嗨,”三裤子将汽车停在人群外,掏出一根香烟,又递给我一根:“哥们,我跟你开
这个玩笑干啥啊,在咱们镇上,你大舅,可抖去了,谁也惹不起他啊!就连你大表哥,那厉
害不,脚一跺,整个镇子都乱颤啊。可是,可是,呵呵,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你大舅
啊,专门就能收拾你大表哥,呵呵!”
“啥──,这?”听到三裤子简略的讲述,望着他那诡秘的笑容,我又转向车窗外,瞅
着黑压压的人群,我茫然地吱唔着:“这,这,这,”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从黑压压,密不透风的人墙里,传来一阵紧似一阵
的,急促的、令人心烦意乱的铜锣声,随即,我便隐约听到大舅那再熟悉不过的、粗重的、
略带些沙哑的嗓音:“广大社员同志们,广大社员同志们,大家都来看看吧,这就是××党
的干部,这就是所谓的人民公仆。
有些人在,我们的国家还能好?老百姓还能过上好日子?人民公社,搞散了,咱们社员
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家底,都他妈的给折腾光了,拖拉机报废了,牛,
也杀光了,公社办的厂子、企业,全他妈的破产了,厂房,都他妈的让公社干部用最低的价
钱,买去了,他妈的,这叫买么,这是变相的偷,名正言顺的抢,公社的土地,也他妈的快
卖光了,以后,咱们可怎么活啊?“
人群燥动起来,叽叽咋咋地议论不停,压没了大舅的话音,大舅又狂敲起来铜锣来。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大舅突然改换了话
题:“肃静,肃静,大家看看吧,咱们这些人民的公仆,都他妈的是什么德性吧,啊,让我
给大家伙,念叨,念叨,啊,昨天,咱们的镇长清天大老爷,坐着高级轿车,他泡马子,真
的,让我他妈的给撞上了,这小子那个骚腥啊,在外面胡搞还嫌不解馋,在家里,吃着碗里
的,还惦记着锅里,总他妈的想着,想着,把小姨也弄到手,一有机会,就他妈的戏弄小姨
子,摸小姨子咂,小姨子不让摸,他就火了,一口,把小姨子的咂咂,给咬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