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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丽人行-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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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他通常也不会多问。也许是年关将近的气氛吧……容四郎看起来一点儿都没有想念自己家乡的样子,这让他有些好奇。

只见容四郎蹙着眉将刚刚一个士兵交到他手中的包裹交给他。家?他没有家。一个没有家的人是不会想家的。

“我的包裹?”卫齐岚也有点讶异。自从……他的确已经很久没收过包裹了。接过那用厚厚的油纸包覆的东西,发现自己很熟悉这种包裹行李的方式。他俐落地拆开它,不意外拿出一块茶砖。

“啊。”他笑出声。“是晋阳的乡茶。”还有一件新裁的冬衣。没想到……她还会寄东西来给他,一如他是她远在边城戍守的家人。

容四郎岂会猜不到这些东西来自何方。他有点酸溜溜地说:“这回没有信吗?”

卫齐岚摇头。“不需要。”一对传令鸟就在他的营帐中。回到同关不久,这对鸟儿就送到了他的营帐中。

当然军中向来配有传令鸟以传递未加密的军情,但是一般传令鸟的用途,仅能用于公务。只有她送来的鸟儿,才能作为两人的信使。

他开始经常写信了。只是,养成习惯后,才发现原来这可能不是一种好习惯呢。因为……她不常回信。大概非得这般,他才了解,原来等待远方的信息是一件这么折磨的事。过去他耽误她太多、太多。

同一时间,王城凤天。

年关将近,朝廷中的大小事务都即将告一段落。

历经了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季节交替,今年是丰收的一年,各地都没有传出饥荒。年中以几位将军为中心所展开的朝廷权力斗争也由明转暗,朝中原本即将崩溃的权力斗争,渐转平淡,一切风波看似都已平息,只不知这样的风平浪静能维持多久?

年关将近。东陵人对于这个大节日最为重视。从腊月起,就开始准备过年了。年节期间,连朝廷官府都不办公,只有几名次级官员会轮值当差。王廷更会广邀邻近诸国的大臣使者,前来王宫中共襄盛年。

在这样的时节里,尚书府中——原侍郎府直接改换为尚书府——深夜,一名作年轻男子装束的青年却拥着小火炉,在大雪夜里,读着一封来自遥远边关的信。

信中以简洁的字句描述了边城的年关生活以及军营里的趣事,很日常。男子一边读,一边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夜已深,他没有让人在身边随侍,早早都打发去休息了。读完信,他照例将信烧去。以他现在的身分,若与一位将军保持太过密切的来往,恐怕会引人非议。因此他并不打算回信。

然而在命人将一对传令鸟送到边城时,他并没有料到,那位将军真的会开始写信给他。为他寄来的信,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将过去的无尽等待放在心上了。每当他想起他离去时那回眸一笑,总有种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也许之所以当不成夫妻,是因为他们比较适合当朋友的缘故。

淡如水的交情。

除此以外,也许还有一份淡薄的亲情吧。

毕竟除了他以外,他已经没有家人。他虽然视景禾和秧儿为他的家人,但他们兄妹俩却抛不开主仆的分际。或许是因为仍惦记着过去的缘故吧。

他忍不住想起当年第一次遇见他们兄妹的情景,当时他们俩被缚绑在柱子上,待价而沽……他花尽身上所有的挨缠买下了他们,从此他们兄妹便再也不曾离开过他的身边,与他如影随形。

因此在年关之际,府邸中的仆人都分批返家,准备过节了,独独他们兄妹俩在这府邸中陪伴着他。

至于在边关的他,他想,以他的个性,恐怕在今年结束前,他是不会离开同关的吧。不知前些日子托人送去军中的东西,他收到没有?

卫齐岚果然没有返乡。

雪夜中,他与轮值的士兵共同守在城墙上。一夜后,他身上的盔甲都结了霜,在他站直身活动时,霜片纷纷落在雪地上。

今年的雪不算多,但他仍冻伤了手脚。他是武人,不怕冷。但他突然想到,在凤天城里,有一个很怕冷的人,他在春天时还穿着厚重的大氅,不知道冬天时会不会冷得无法出门?或者,为了早朝方便,干脆夜宿金阙宫?

有关当今礼部尚书与王上之间的传言,并没有因为王城与同关路程的遥远而间断过。他一直很想知道,他在宫里时,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如果他写信问他,能得到答案吗?

“王上紧急派人传我过来,就为了找人下棋?”那玄裳青年并不意外地说。他乌黑的发上还沾有夜雪,宫女正飞快地为他掸去身上的雪,同时用热巾暖和他的手脚。这位大人畏冷,是每个宫人都知道的事。

金阙宫中,少年王一脸无辜的表情。“没办法呀,爱卿,没人有你那样高明的棋路。”他指责地扫视了宫中的宫女一眼。“在这种失眠的夜里,我还能做什么?自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爱卿你了。”

听到失眠两字,项少初不得不软下心肠。“太医开的安睡散,又没有效用了吗?”他关心地问。少王有睡不安稳的病史,并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有用的话,老早好梦去了,还用得着找人陪我,长夜漫漫啊。”

“或许您该试试别的方式,毕竟微臣现在不是侍郎身分了,老是往宫里跑,会招人非议的。”

“少初。”少年王突然沉声道。

“少初在。”他低下头,行礼。

“到榻上来。”少年王命令道。

“不妥,微臣可能会不小心又在床上睡着,那么明天朝议……”

“到榻上来。”少年王不习惯被人拒绝。“就算他们要说你是以房术取得尚书地位的,也不要紧。”

“……是。”

“那么就快点过来,陪我下一局棋,榻上比较暖和。可别着凉了,国试还需要你的主持呢。”

“少初遵命。”他叹息道。眼前的少年十二岁时继位为东陵新王,至今尚不满四年。有时候他几乎要认为,这少年王在心态上,分明还是个孩子。可他也从没见过心思如他这样深沉的孩子。

王命难危。王意难测。有一天,他会不会也猜不准君王的心思?

第十章这一年,卫齐岚就留在边关,与一群士兵们在烽火台旁守岁。

年关结束后,又下了一场雪。

像这种时候,君王常常会“照例”误了早朝。

当天早晨,延迟举行的朝议结束后,新任的礼部尚书步行离开宫中,往礼部的官署走去。一名埋伏在他必经道路上的刺客持利器杀伤了他。

因为王宫中都有卫士,且距离官署很近,因此没有人料想得到,竟会有人如此大胆。

据说遇刺的礼部尚书身上的鲜血当场像喷泉一般,从伤处喷了出来。官署前的雪地上,因此渗入了大片的血迹。

据目睹此事发生的卫兵们说,那名刺客在杀伤他之前,已经在官署附近徘徊了好几天。凶手是一名被未婚妻所抛弃的樵夫,凶器是一把斧头。行凶理由据大理寺审问结果,竟是因为这位大人积极推动女子参加国试一事,使他的未婚妻子拒绝如期与他成婚,才因此萌动了杀机。

消息辗转传到同关的时候,戍边的将军正在进行例行的操练。

听到这件事时,将军脸色没有太大的改变,操练也没有停下来。

然而两个时辰后,一名轻装骑士飞箭也似的离开了同关,他的身影消失在通往王城凤天的方向。

“太冲动了。”容四郎说。

礼部尚书被杀伤的消息传到同关来,少说也已经过了大半个月,而诸多说法里,都没有提到这位大人身故的讯息。

那么事隔那么多天,等到卫齐岚终于到了凤天,说不定那位大人都已经好端端地坐在自己官署里处理政务了哩。

“他这一回去,不就等于在告诉所有人,他跟项少初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吗?”容四郎一边整理着卫齐岚交代下来的军务,一边喃喃自语:“东陵男风确实日盛啊……”要是底下士兵们“上行下效”,那可怎么办才好?

项少初的伤势其实比外传的还要来得更加严重。

那一斧,砍伤了她的胸腹。约莫三吋长的伤口。

而且她拒绝让太医为她裹伤,只让自己的贴身婢女为她包扎敷药。没想到几天后,不但没有痊愈,她甚至还开始发起高烧。

家中仆人,除了景禾、景秧兄妹外,全都不知道这件事。都还以为自家大人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外传血流遍地的现场其实只是夸大不实的谣言。

然而,项少初确实是流了那么多血。但她在自行裹伤后,仍勉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假装一切无碍。

所有的人都没料到她的伤势会足以要她的命。连吏部尚书也错以为她的伤势不非常要紧。因为她在受伤后还命人去大理寺里,释放了那名砍伤她的粗汉。

但三天后,她就无法再起身,伤口的感染使她意识开始不清。

卫齐岚赶往凤天,甫听见她受伤的消息后,他心中就有股不祥的预感。

他在沿途的驿站中换了三匹马,七日夜马不停蹄地在风雪中奔波赶路。

七夜没有合眼的他在夜色中闯入她的卧房时,景禾手中的剑差点刺穿他的心。但他挥臂格挡住,没有浪费时间地命令:“让开!”

不再顾虑其他人的想法,他挥开纱帐,看着面色潮红的她。

她发着高烧,快要死了。她一定没有让大夫来处理她的伤势。

在碰触她之前,他理智地先洗净了沾满尘土的双手。

冰冷的手覆住她的额头,很烫。

然后他扯开她单薄的内衫,检视她纤瘦身躯上的伤口。伤口不大,可是已经化脓,与药草混在了一起,看起来极为可怕。

秧儿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卫齐岚的手臂。“你做什么?”

她短暂地掀开眼皮,看见了他,眨眨眼后,她虚弱地说:“是你……”

是作梦吗?否则怎么会看见此时应该远在同关的他呢……他记得的,他说过,从同关到凤天,得七日夜马不停蹄……

“是我。”他伸手覆住她的眼皮,随即头也不回地再次明确地命令在房中随侍的两人:“立刻去准备一辆不会引人注目的普通马车,里面要有软榻和暖炉。”

景禾兄妹俩面面相觑了一眼。“可是大人他……他不许我们找人来帮忙。”尽管也为大人的伤势心急如焚,可事涉大人的真实身分……他们也不敢随意作主,深怕泄漏了风声。

卫齐岚咆哮出声,“该死的,她都快死了,你们看不出来吗?”在军队中,他看过太多因为一点小刀伤而高烧丧命的士兵了。“快照我的话去做。你——”指向景禾。“你去准备马车。而妳——”指向景秧。“小姑娘,你去帮你家大人找几件宽松干净的袍子来。”两兄妹这才迅速地各自行动。

意识短暂清醒的片刻,了解到他想做什么,项少初慌乱地捉住他的手说:“不、不能找大夫……身分、身分会……”

在东陵,女子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扮装为官,若被发现,可能会被国法严厉处置,下场是唯一死刑。虽然女子国试正如火如荼地推动当中,但毕竟还没获得全盘的成功。在那之前,她的女儿身分无论如何一定得隐瞒住。

“不会,你放心。”卫齐岚安抚地说:“我认识一名口风很紧的大夫,他以前是军医,退隐在凤天城外,他不会认出你的,我会说你是我妻子。”

“你妻子……”她迟疑地喘着气。

他笃定地说服她,也说服自己:“我不会让你死。不会。”

她又昏过去了,没有听见他的誓言。

秧儿在这时拿来了一件宽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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