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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飞花青离传之刺客传奇-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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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肉里的箭头生生撬出,然后拿草木和牛粪烧成的灰大把大把地洒在伤口上止血。

如果是在砍木头凿石头之类的,青离一定会称赞他们动作麻利,不过在一个清醒着的大活人身上,多少让她眼皮有些跳。

不过达延的反应也真像块木头或石头,几乎连哼都不哼一声。

两个大夫施工完毕后告退了,却看鄂如苏一瘸一拐地进来,他伤得比达延略轻,不过一只眼睛上肿起小孩拳头大的血泡,挤得本来就窄长的眼睛几乎不见。

达延见他进来,挣扎着坐起身,脸色铁青地问话。

青离猜想对话内容是关于折损多少人马的。

果然,达延的脸色一路沉下去,用伤少些的左臂使劲拉扯头发,好像在受什么酷刑。

不过,他看鄂如苏比比划划地说着,眼上的核桃随着一跳一跳,大概觉得太滑稽了,嘴角竟又泛起一丝笑意。

所以他勾勾手指,把鄂如苏叫到跟前,拿起还未完全冷却的匕首,在他的血泡上哧地一划。微烫的液体立刻热烈地流出来,肿胀也迅速消退。

鄂如苏能重新睁开眼睛,惬意地转转眼珠,于是咧开嘴拜谢他的大汗,全不介意血流得半个脸都是。

青离看得发呆,原来在蒙古,人人都是大夫,也人人都是蒙古大夫……



这场惨败导致达延带领部众向哈特和林溃退,男人女人们卷起蒙古包,牵上大些的孩子,抱起嗷嗷的婴儿,将他们的家搬上牛背。一切迅捷却又无声,全无平日要搬家到水草丰美之处时那种热闹。并没有太多的悲戚与哀啼,但一种暗夜般的压抑在空气中涌动。

这对有些人是不幸,对有些人,或许是幸运,在没人顾得上她的一个夜里,青离开始第二次逃亡。

(五十六章 报君 七)

刺国 五十七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八)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唐'李贺 《雁门太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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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吹袭,一弯可怜的月亮在云层中隐现,整个大地被白雪覆盖,仿佛又回到腊月寒冬。青离立在一个高坡顶尖的大白石头上,月光斜笼着身体,显出大理石一样的光泽。

她对面的人黑袍白马,相貌堂堂,一双狼眼直盯着她,里面却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悲伤。

青离也直盯回他,也许是她不够小心,也许是他恰好留了意,竟又追来。

“去哪里?”达延看着她的眼睛,问。

“回明国。”

“回明国哪里?你不是说家人都没了么?”

青离一怔,这确实问住她了。飞花楼,已经没有姐姐,甚至没有小沐,沈家,被她伤得还不够深么?

所以沉默了许久后,她答道,“跟你没关系。别阻着我。”

“我不想拦你……不然,也不会一个人来。”

这答案倒是出乎青离的预料,细看一下,果然,只有他一个人,重伤未愈的人。

但她依然不敢放松,手下死死按着腰间的刀柄。

“阿爸的样子……我都记不得了……”达延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样一句,眼神落向空茫的天空。

“但不知怎么,看见你那天,记得特别清楚……”他没理会青离的迷惑,自顾自说下去。

“一个在么么手上……小白皮袄……一个在察合手上。”

青离反应过来,这说的是他小时的事,么么是蒙语口语,生母的意思,察合是人名,大概是乳娘之类。

“我想看一下你们,可没人理……抱得很高,跳啊跳也看不到脸……”

“你一只手垂下来,特别小,很胖,在我眼前晃……”

“么么在跟个汉人说话,我听不懂,但知道你们都要看不着了。”

“我就把那狼牙绑在你手上……”

“汉人包你俩在黑边的袍子里,走了。”

“么么蹲下来亲我一下……脸在光的背后,看不清楚……然后转身……一次都没回头。”

这些断断续续的话却交织出一幅如在眼前的画面,青离鼻子突然一酸,那种最后一个亲人也挽留不住的无助感觉,没人比她更明白。

“那时,我想……长大就好了,长成山一样高的男人,就能看到你的脸,也不会让人把你带走……却原来……”达延抬起头苦涩地笑笑,后半句说不下去。

“你想走就走吧,我保护不了在乎的女人,但不会要她陪葬。”他最终落下这句话,拨转马头,向大队的方向回行。

云层此时撇开月亮,极淡的黑影在雪地上拉得细长,马蹄印的间距渐渐由细碎到慢慢放开。青离看着达延的背影,突然想起来,她心里还有一个解不开的疙瘩,于是扯开嗓子大吼了一声,“回来!!”

出于意外,达延的身影一激灵,扭回头疑惑地看她。

“我有话问你!”她不知怎的,说话像有些气冲冲地,“你把我许给哪个王爷领主了?”

达延先是一愣,而后笑起来,这两日来难得的灿烂,问,“你不知道为何打仗么?”

高处的女子迟疑地摇摇头。

“亦思马因来下聘,让我臭骂回去了。”他看着她,眯起狼眼答道。

青离呆住,心里五味杂陈的感觉好像烟花一样喷出来。

原来是这样,他没有把她给别人。

而且,这样说,这场战争是因她而起的……

尸横遍野,血染江河,被多少人诅咒的战争是因她而起的。

她应该低下头去深深惶恐,实际上,她也确有内疚。

但更多的,是一种满溢的幸福感……

或许每个女人心底,都想做一回祸水。

因为那证明你够红颜……

达延回转来,很近地打量青离。她是那种月光下比日光下好看数倍的女子,白日过于苍白的肌肤显出象牙般的质感,煞气过重的眼睛也被中和得略有温柔,月光更放大了她那独有的冷澈气质,此时立在高处,长发海浪一样翻飞,美得那么不可一世。

“老贼与我是大仇,怎么会把这么好的妹妹嫁给他。”他过来拉住她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叹息道。白马仿佛知道主人心意,也恋恋不舍地去叼青离的袍襟。

他要的是妹妹,不是蒙古公主。这就够了,足够让青离做一个令人惊讶的决定。

“喂,知道柳不恕么?”她看着他,突然说道。

达延显得有些奇怪,摇摇头。

“你会知道的。”青离把手抽回来,全身一阵乱掏,实在没有信封,便掏出张白纸递给他,“写上你想杀的人的名字,折起来给我。这人三个月之内,会从世界上消失。”

五千两她不打算要了,反正这强盗也是去抢。

“我不信萨满。”达延古怪地看着她。

“我比你们萨满灵多了。”青离诡异地笑,“你写了,我就不走。”

于是达延眼睛里闪出光来,咬破尾指,认真地写了亦思马因的名字给她。

青离快活地笑,接过来收进怀里,自言自语道:“刺人者诛,刺国者诸侯!”

就像她看不懂蒙古字,达延也在纳闷什么“猪”和“猪猴”,但他也快活地笑,因为青离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与他并马而行。

达延原来的黑马残废了,这次的白马是年轻牝马,似乎与青离的小栗马情谊深厚,走着走着总去耳鬓厮磨,青离开始还吆喝硬拉,后来也不管了,整个人就跟白马的主人蹭来蹭去。

并行间,她眯起眼睛看达延,觉得自己并没有昏头,而是看得很清楚:

每颗心的深处,都有最期待最渴求的东西,化作一个妖媚的幻影,睥睨而蛊惑地勾引着自己的主人。

当人以为自己爱上什么人,其实是爱上心中的幻影。不然,世上何来“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我当初怎么没看清楚”的说辞?

从小在世上全无一个血亲,妻子的身份更像恩人,宠妃曾经无情地背叛。达延的幻影,无疑是一个可以放胆地单纯地去爱的人。

妹妹是这个人可能在现实中存在的一种形式。

如果拿着狼牙的是男子,里头又会扯有汗位权力的纠纷。

可就那么巧,出现的是她。

一个突如其来、娇弱纤细、倔强聪敏、仙姿殊色的女子。

于是便有三分惊喜、五分保护、三分征服以及一分因不能得而倍加诱惑的情欲,织成一片十二分的迷恋。

但幻影就是幻影,当他知道最下面支撑的事实会像泡沫一样破碎,迷恋会变成什么呢?

青离笑,为何自己已经看得这么清楚了,还是绕了进去。

不过,她不管了,高高昂起头,高亢铿锵的诗句抑扬顿挫地从喉间飞出: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达延默默地歪头看她半天,轻声道,“不懂,但是好听。”

青离笑着,他不会明白,这是多么幸福的诗句,看前头,满以为会落在什么家国、大义,不想,末句转起,为着的只是你一个……这个理由就够了。

于是她越发得意,声嘶力竭地像狼对着月亮那样长啸,天高野旷,清脆的女声传得极远: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 ——

(五十七章 报君 八)

刺国 五十八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九)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唐'李贺 《雁门太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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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蒙蒙地笼罩了这一片水草贫瘠之地,达延困囿在金顶的大帐中,走来走去,脑中还翻腾着白天着帐篷里的激烈争论。

争论当然是蒙语,但为了方便,这里只写汉译。

“图尔根河上我们损失了八千名勇士与无数的好马,亦思马因则还有他的长子帖木儿,麾下六千精锐的重骑,明日即将从自己的领地发兵。他一来,敌人的兵力将是我们三倍之多。依现在的形势,不如暂且将公主送给他们,以求停战。”

“放屁!你xx什么时候叫人切了?!是男人的就好好干他娘一仗!”

“接羔要在春天,打围要在秋天,目前的时机,只会白白流干勇士们的鲜血。”

“公主是个炮仗捻,炸的是炮仗!要是送过去他们就收兵,我挖眼珠子给你!”

“人祸赶上天灾,我们的牛羊战马都冻死饿瘦,我看,撤回哈特和林坚守,等来年草青马肥,报仇不晚。”

“一下子就撤回老家去,如果老家也守不住呢?”

显然,将领们分成主战主和与主退三派,争得脸红脖子粗,就差没打起来了。

而这三种方案各自决定性的缺陷,也被互相攻击得淋漓尽致。

没错,正面迎击,是匹夫之勇,就算有那么一点点的机会取胜,也会耗尽精锐,荒茫的草原大漠上,可不是只打这一仗就一劳永逸了。

送出青离求和,是白白拿出尊严去给人践踏,像鄂如苏说的,要是得了公主对方就收兵,那才是个笑话。

至于后撤,说的倒是轻巧,可要打回来,又不知是多少年的征战。

真正是个困局……

最后,他们等着他裁决,可这次,看来他也处理不出让几全其美的结果,只好头疼地扔下一句“明日再议”。

可黑云压城,他还有几个明日?



这时,帐帘轻掀,一股薄荷的味道隐约进来。

达延抽抽鼻子,他已经知道是谁,最近这段时间青离常往太阳穴上擦这种东西——虽然她明明知道他极度讨厌这味道。

飘进来的果然是青离,脚步像个小鬼似的,脸上是几分得意与魅惑的笑,披一身宽大的白袍子,看得达延心中微微一动,瞬间闪过很想上去用手将她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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