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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失常-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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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然像僵尸一样朝我慢慢倒过来。

她有足够的暗示性注意力。

我扶住她的身子,淡淡地说:“你的素质最适合做催眠术了。”

她对我的信任与日俱增,因此,她有些松动了:“我一直梦想有一种神奇的药物,服下后,我就找到我自己了……”

“用心理疗法对付心理疾病,这叫对症下药。而且,催眠很舒适,很享受,我自己经常身临其境。”

#奇#“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她突然说。

#书#“我的声音会跟随你。”

#网#“不,我要拉着你的手,让你陪我一起去,一起回。”

我想了想说:“其实,你哪里都没有去,你就在床上躺着。我只是帮助你发挥你的想像力而已。”

申玉君 2

“既然我哪里都没去,那么我怎么能找到丢了的我?”

“你去的地方是你的潜意识,一个非理性区域,在那里,纯粹是深层的欲望和记忆在运作。丢了的你就在那里。



“催眠过程中,会出现什么危险吗?”她还是不放心。

“有人出现过不正常反应,不过是极少数。”

我没有对她说得很详细,那样她会更加害怕。

接受催眠的人,有很多种古怪的临床现象:比如昏厥。比如突然手舞足蹈。比如感觉改变,把冷的当成热的,把

热的当成冷的。比如意识呈现游离状态,注意力不能集中,没有焦点,散漫得像云雾。比如年龄退化,变得像个小孩

……

我忽然想放弃为她催眠的念头了。

这样一个敏感、多疑的人,被催眠之后说不准出什么事。这时候,她那一点松动也拧紧了,她说:“我不想做了

。”

停了停,她又说:“我回家和妈妈再商量商量吧。”

她离开我的房间之后,我朝楼下望去——那个穿黑裙子的女孩,还在楼下的花坛前散步。她正巧抬头看了看,见

我正朝她望,又把头低下去。

只要看见申玉君,就能看见这个穿黑裙子的女孩。我忽然感到这件事有点恐怖——这两个女孩,好像有一个是另

一个的复制品,或者说,有一个是另一个的影子……

她是申玉君的影子?

申玉君是她的影子?

申玉君走出了楼道。两个人一起走出小区。

我望着那一白一黑两个背影,一直到看不见。

反催眠 1

半个月之后,申玉君又来了。

当时,我的房子里还有一个朋友,我们正在聊天。申玉君进了门,直接走到我跟前,看着我,眼睛闪闪发光地说

:“周德东,我决定了,接受催眠!”

我抱歉地看了看那个朋友,对她说:“小申,你等一下好吗?”

她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存在,瞟了瞟那个朋友,说:“哦,对不起。”然后,她轻轻坐在沙发上,眼神一下就

变得无精打采了。

我从窗子朝外看了看:那个黑裙子女孩又出现了,她在花坛前静静地徘徊……

说了一阵话,朋友就走了。我把他送下楼,故意从那个黑裙子女孩身旁走过,并且瞟了她一眼。她长得很漂亮。

她可能不知道我就是申玉君找的人,她根本没看我,而是一直在观察花坛里的一只蜜蜂。

我回到楼上的时候,申玉君又变得犹豫和胆怯了:“我担心……”

“我用我的人格保证,不会有问题。”

接着我又说:“人的精神和心理,无比幽深,就好像大海,而人类探索到的,仅仅是大海表面的一点一滴。这次

,我们要潜入更深的地方,发现更深的秘密。”

她终于下了决心,说:“好吧。”

我让她卸掉和松开身上所有的束缚物:发带,裙带,鞋带,以最舒服的姿势坐在我面前,微微闭上双眼,自然深

呼吸……

十分钟之后,我用奇特的催眠语暗示她,意识注意点缓缓推移,依次放松脚、腿、腹、腰、胸、背、臂、肩、颈

、头、脸。放松,放松,放松,放松,放松,放松……

她的身体依次不归她的大脑指挥了。现在,她只剩下了一缕意识,像烟尘一样,跟着我的声音慢慢飞来飞去……

我净了手,握在一起烘热,然后用这双温暖而洁净的手,轻轻摩擦她的皮肤表面,额部,两颊,下颌,脖颈,双

肩,胳臂,手掌……按照同一方向,反复、缓慢、均匀地移动。这是温觉引导法。我的嘴里一直叨念着暗示语言,引

导她向更深的层次下沉……

卸掉了全身的骨肉,身体渐渐下沉,下沉,下沉……

双眼关闭,窗户关闭,这世界温暖安静舒适,眼睛永远不愿再睁开……

一丝魂魄在飞,在飞,在飞……

我感到睡意一阵阵朝我袭来。

接着,我就感到不是我在说话了,而是正在接受我催眠的女孩在说话。她的声音是那样的轻柔,她的口气是那样

的亲昵,就像我梦中永远见不到的情人,就像我前世的母亲和来世的婴孩……

“四周太黑了,这是天上的天上,地下的地下……”她在说。

“你太累了,现在,你要永恒沉睡了……”她在说。

“我守护着你,生生世世都不会离开,没有人笑,没有人哭……”

这声音好似横亘在茫茫宇宙中的一条绳子,不知道来处,不知道去处。我爬在它上面,飘飘摇摇。绳子一断,我

就会粉身碎骨。她成了我全部的依靠。

我不知道,我已经被人反过来催眠了……

催眠我的人,正是接受我催眠的人,一个神经兮兮的女孩,一个装作十分害怕催眠的女孩!

实际上,她深谙催眠之术,她的道行远远在我之上!不然,我不会反过来被她催眠。

“英雄,我崇拜你。现在,有邪恶之人需要你消灭,你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

我站了起来。

“有一把椅子在阻挡你,请你折断它的四条腿……”

我抓过那个椅子,“喀吧喀吧”把四条腿扳断了。在催眠状态中,心理对生理的控制力可以达到惊人的程度。平

时,我哪有如此大的神力!

“朝前走,朝前走……”

我不知道她要指令我去干什么。

忽然,我的意识产生了一丝丝动乱,似乎想反抗。这念头是理性在起作用,不过,很快被淹没了。

她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像希腊神话中海上的妖女塞壬。塞壬的歌声是那样迷人,过往的船只都不能逃得脱那种迷

惑,纷纷驶向那个死亡之岛……

我很危险,我要醒来!

我醒不来。

“好了,你回到椅子上,坐好。我告诉你,佘习宙就是邪恶。你醒来之后,在口袋里藏一把刀子,然后去找他。

你只要听见佘习宙说出‘佘习宙’三个字,那就是命令,你就要进攻,把刀子刺进他的心脏,要稳,要准,要狠……

记住了吗?”

我点点头,牢牢记住了。

“你知道这些命令是谁给你下达的吗?”

我诚实地摇摇头。

“你走在一条大街上,行人熙来攘往。一个黑裙子女孩突然走近你,她朝你脸上喷了一股烟雾,于是你就成了她

的傀儡……”

我点点头。

“好了,五分钟之后,你准时醒来,醒来后身体轻松、头脑清晰、心情愉快……”

我被催眠了,根本记不得以上这些暗示语,这是后来我通过催眠在潜意识里打捞到的真相。

我睁开了沉沉的双眼。

反催眠2

申玉君还在我面前坐着,微微闭着眼。

我陡然想起,我在给申玉君催眠,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给睡着了。

我想用冷水洗一把脸。转过身,我看见一把椅子翻倒在地,四条腿都被扳断了。我困惑了:房子里只有我和申玉

君两个人,这是谁干的?

我放弃了去洗手间的念头,坐下来,决定把申玉君唤醒:“好了,五分钟之后,你准时醒来,醒来后身体轻松、

头脑清晰、心情愉快。五……四……三……二……一……醒来吧……醒来吧……醒来吧……”

申玉君缓缓睁开了眼睛。

“真舒服。”她一边观察我的眼睛一边说。

我垂着头,努力回忆着什么。当时我不知道自己的体内被种植了神秘的指令。

“你怎么好像心事重重?”她问我。

“噢,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今天我们就到这儿吧。”

她站了起来,一边系好发带、裙带、鞋带,一边说:“那好吧,我先走了。”

“再见。”

“再见。”

她小心地绕过那把残疾椅子,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小心点啊。”

我陡然感到了某种巨大的危险,我迷茫地望着她,问:“我小心什么?”

“你自己想吧。”说完,她嫣然一笑就走了。以前,她从来没有笑得这么轻松过。

我跑到窗前,又看到了那个黑裙子女孩。白色的申玉君走到她跟前,两个人一起走了。

我坐下来,痛苦地想:我要干什么去?

噢,我要去见那个佘习宙。我必须得见他,接受他再一次的催眠。

我站起来,收拾一下,准备动身了。

突然,我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画面:黑暗中,有个人闪现出来,是佘习宙。他笑嘻嘻地看着我,一步步走过来

。虽然他在笑,可我感觉那是更深层的敌意……

我忽然感到自己很弱小,就像大雨中的一只小蚂蚁,暴风中的一茎草。我得拿个武器!

走进卫生间,我看到了两瓶硫酸。可是,此时我却感觉它们是清水。有人拿两瓶清水在骗我:你闻闻,哪瓶是硫

酸?

都是我玩过的把戏,我不会上当。

我放弃了硫酸。

接着,我走出卫生间,来到书房,打开一个抽屉,看见了几包老鼠药。我莫名其妙地觉得它们其实是零食,吃了

后只会增肥。

我又放弃了老鼠药。

我有一种飘零和无助感。我想哭。这是我成人之后第一次想哭。

我瘦小伶仃地走出书房,惊惶地四下张望,终于在厨房的大理石案板上,看到了一把水果刀,锋利的水果刀。

它才是我真正的武器!

这把水果刀的身上似乎具有某种魔咒,我感到只有它才有效。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站在它跟前,小心地四下张望了一圈——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盯梢——我这才放心

地把它拿起来,藏在了口袋里。

我一步步走向佘习宙的心理诊所。

我已经一年没来过了。

还是那个鬼鬼祟祟的胡同,还是那个二层的小楼。

诊所里除了那三个工作人员,好像没什么患者。那三个工作人员依然穿白大褂,戴白口罩,动作缓慢地走来走去



我敲开佘习宙的门时,他正坐在窄小的办公桌后看报纸。今天,他的脸色有点灰暗,好像要遇到什么灾祸的前兆

。但是他朝我笑了。

我走到他跟前,坐下,坐得离他很近。

我的右手插在口袋里,抓紧那把水果刀。

“大记者,听说你最近改了行,也开始做催眠治疗了?”他笑着问。

“没有。我还在报社工作,只是业余时间偶尔做做。”

“现在,咱们算是半个同行了。”

“你是老师,我是学生。”我谦虚地说。

“你客气了。”他也谦虚地说。

突然,我问他:“哎,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这句话,我打了个冷战。

“你连我的名字都忘了?”他笑着问。

我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滑稽,就尴尬地笑了笑。

“今天的天气真好。”我说。

他看看窗外,点了点头:“不过,天气预报说,晚上有暴雨。”

“我真忘了你叫什么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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