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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上苍选了你-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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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了,我最关心的焦点还是无声无影,这些,我一直憋着。

Day88 2011。1。17(一)

她今天是开心的,因为她就快要回家了,KiKi整晚陪她复健、聊天。她今天告诉我,她见到她出院后帮忙的看护了,也是个伤友,人很好,讲到这里她很开心;她说,看护自烧伤至今已经7年了,身上的疤依然明显,讲到这里她有一丝落寞。她又安慰自己:“看护的状况当然比现在的我好,7年后我也会好很多。”后来,她还是哭了,“我可以安慰自己现在是因为受伤,可是我看到7年后可能的样子,我没法骗自己了,就是永远不会回到以前了。”

我今晚陪她演练记者会当天离开灼伤中心的路线,她及华研都希望见到媒体朋友时,她是一切准备好的,所以她要先到会场准备,而妆发人员无法进病房,都会在会场待命。因此,有一段路是她素颜从灼伤中心到会场,第一个关卡就是楼梯,我指的是真的楼梯。大约是她住院的第二个月吧,我才知道原来灼伤中心有个平常不开放的后门,我们现在的计划就是打算从后门出去下楼梯,再坐轮椅到会场。其实,任爸的访谈与我的文章,都直接、间接透露她会于近期内面对大家了,再怎么演练,这段路我们真的瞒得住媒体吗?尤其,这几天又开始有部分媒体守在灼伤中心门口了。

果然,上下真的水泥楼梯跟平常练习的木头道具楼梯是不一样的,踩的感觉不一样,楼梯间距也不一样,她显然只走了半层楼就气喘吁吁,几乎虚脱。每天要绕灼伤中心散步几圈的功课,今晚就没办法了。

Day89 2011。1。18(二)

今天晚上任爸依旧带领祷告,是最后一次在医院祷告了,我看着任爸与她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听着祷告文,眼眶不知不觉地湿了。

今天晚上是在医院的最后一晚上,有护士帮忙脱穿压力衣、涂抹乳液,我们都很放心,明天场景就不一样了,我们其实都很担心。护士们一直叫我们放心,据她们说,她们对穿脱压力衣其实也是外行,专业看护才是高手,叫我们一点也不要担心。

最后一晚,依然没有错过最痛的“坐下站起”,一次20下。今晚,她每坐下三次就紧皱眉头哇哇大叫,就得休息一下。她要我仔细看看膝盖弯曲时的问题在哪里:膝盖窝,即便穿着压力衣,弯曲时还看得到被又厚又硬的疤挤压出来的痕迹;膝盖正面,即便穿着压力衣,弯曲时还可以看到皮被扯破喷血所致的血渍。20下做完,她虽站着,双腿却打不直。她一直试着解释给我听,为什么腿直的时候比坐着或弯着时痛,为什么她坐下时宁愿让双腿伸直,我试着体会与理解,其实我永远也无法体会与理解。

她很兴奋地跟我说:“阿咪帮我买了一个帽子,跟我明天穿的衣服很搭哦!我准备先戴着帽子出现,然后在跟大家打招呼或者是鞠躬时,再慢慢地把帽子拿掉,让大家看我的大光头,这样一定很好玩,大家应该会看得很开心吧!哈哈!”我笑说:“好啊,你还真敬业,这个时候还不忘娱乐大家哦!”

今晚我离开病房前,一直对她心理建设:“你没有犯错不需要躲,你的样子也不会不好看,这是最真实最自然的你,你愿意面对媒体,你是好看的,你愿面对媒体,你是对的。超酷!”她好像根本一点也不怕,完全沉醉在喜悦中,应该是因为终于要出院回家了。

Day90 2011。1。19(三)

今天早上她打电话给我,告诉我:“Hebe跟Ella都来啦,Hebe一看到我就哭惨了!我一出灼伤中心就遇到媒体啦!哈哈!”

我说:“媒体真是神通广大啊,无所谓啦!”

她说:“我不想戴帽子了。”

我问:“为什么?”她答:“因为阿咪帮我抓了头发,我觉得很酷,我怕帽子压坏发型!”我笑说:“好啊,你那一点点头发还可以抓哦!”

我赶快趁机再叮咛她几句:“放松心情,你等会要面对的,不过就是你面对过千百回的媒体而已!讲话慢慢讲,不要急,大家都愿意等你听你讲的,激动难免,掉泪也没关系,深呼吸后再讲就好了。”

她又说:“那你会看电视吗?”

我说:“会会会!我会找到电视看!”

她说:“那我要跟大家说,阿中每天到医院来看我都是骗你们的,因为他让你们拍到后,就从后门溜走了。”我忍不住在电话这头大笑了起来,现在她还能搞笑,我想,一切没问题啦!

补记:回忆到这里,我想多说一点:她出院后,媒体报道有网友批评Hebe在记者会的表现很冷血,我们都觉得有点一头雾水。三个月来,Hebe除了工作跟生病以外,就是跑来医院。记者会当天早上,哭得最惨的就是Hebe;记者会现场,Hebe只是紧张、担心,不忍心她因此而僵硬吧。

快接近中午12点时,电视及网络新闻跳出《我将陪同她开出院记者会》的新闻快报。身旁的同事问我还不快去,我的手机又开始响个不停,朋友打电话来加油打气,有些我看得出来是媒体打的,就没有接电话。

我嘴里跟同事朋友解释着:“我在上班,我没有要去!”今天是她奋战三个月后的大日子,就算有风头也都归她,我去插什么花;而且,这事件我最关切的部分还无声无息,我都撑到今天了,宁愿保留我的神秘感与新闻性,将来,有必要时,用来突显或补足事件真相!

今天,在这个时点,我暗自下定决心:有一天,有必要时,我会站出来,会尽力把她的委屈与事件的落差补上。那一天来时,媒体朋友只要愿意,都能轻易找到我!

小白来找我吃饭了,他知道我很紧张,也跟着很紧张。吃完饭,我俩躲在一个小咖啡店,静静地等待她的记者会。她出来了,还蛮准时的,她吃力地一步一步上楼梯,Ella在前面牵着她,Hebe在后面看住她。她要讲话了!哎哟!麦克风没开!我突然想狂哭,我紧张个什么劲呢,谁比我更清楚一切?我只听得到她说:“今天,我终于可以回家了!”就忍不住泪流满面了。我知道她等这一天等得好苦好苦,等了好久好久;我也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也等得好苦好苦。

她出院了。

这是另一阶段考验的开始!

后记

2011年1月19日出院前夕

我俩还互相骗对方,出院后一切当然就会好多了。

2011年1月22日事隔三个月

看护帮她洗澡时,她不敢碰自己,只敢帮忙拿肥皂,看护夸她是“聪慧小帮手”。

2011年1月31日和解

我和一位前辈原计划过年时分头赴大陆争取更佳条件,但大家认为就到此为止和解吧,所以取消了大陆之行。对方支付了一笔钱,双方达成了和解。

2011年2月4日接受自己

她敢自己洗澡了,她敢碰触自己的全身,或许代表她可以接受自己了。

2011年2月10日蜘蛛人

为了压住她下巴的疤,她是有压力面罩的,只是因为戴着很不舒服,所以她不喜欢戴。但是我个人认为,她戴着这个面罩有点像蜘蛛侠,很可爱很富喜感,或许她有一天突然心血来潮,会PO给大家看。

2011年2月22日事隔四个月

我很清楚,没有人会碰触我最关心的议题。

2011年3月5日没有开心的理由

她昨天要我陪她看部电影,我当下迟疑了一秒,她马上谈条件:“如果你陪我去我就不哭了。”我一口答应。今天看完后一进家她就哭了,我说:“你这反应也太现实了吧?”她说:“我说到做到啦,我本来是个很容易开心的人,可是现在我没有可以开心的理由啊!”好像也没错,但不开心也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选择开心吧。

2011年3月21日事隔五个月

她希望一天当十天过,她希望瞬间变老,她希望瞬间度过痛紧痒。每晚奇痒失眠,除了助眠药,她开始听诗歌让自己平静,看书让自己疲劳,希望能累到不行而睡着。

2011年3月23日滑倒

她走路摇摇晃晃,像婴儿又像企鹅。晚上本来笑眯眯的,一转头却不小心滑倒,膝盖无法弯曲就直接一屁股坐地上,我听到惨叫冲过去已来不及扶。她大哭:“没摔伤,但好久啊!太久了……”我又词穷了,15分钟后她破涕为笑:“也不能一直哭!”

2011年3月30日Hebe生日

大家玩“每个人直视Hebe唱生日快乐歌”的游戏,她唱到第二句就喷泪了。Ella整场奋力搞笑,Hebe许愿把所有生日愿望都给了她时,一切的欢乐好像都瞬间变成假的,都似乎是撑出来的,然后,三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2011年4月1日原定的婚期

她撑了一天,终于在晚上10点大崩溃,我早有心理准备,因为今天是原定的结婚日子。她回忆当初决定婚期的聚会,回忆笑闹地试拍婚纱照,一切已完全走样,这是无法安慰的悲伤,我只能在旁边静静看着,让她发泄完。

2011年4月7日她心态转变

我发现她慢慢地不大在乎她脸上的疤,因为她敢把她的照片放上网络,她已经是这样了,她要慢慢接受;她也不大在乎让别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因为她关在室内太久了,想出门,就算出门被人瞧见也无所谓。

2011年4月19日“花博大使”逛花博

她1月10日许的心愿成真,“花博亲善大使”真的趁着花博闭幕前逛花博了,郝先生实现承诺,百忙之中抽空到花博跟她打招呼。虽然,她是坐着轮椅逛花博的,没有蹦蹦跳跳地去,也不能当场跳花博舞,但是,她全程像个兴奋的小孩,花博对她而言处处都是惊奇。

2011年4月22日事隔半年

陈导找我了,我跟他碰面,我提出他可用做公益、义工等方式积极做点事,他选择复健金方式为她尽力,家属同意,而我呢?他已经做了点事,我还能说什么?我肯定他做了点事。大家认为金额不公布较妥,金额不高,不过那是他的心意;宽厚的任家不愿为难他,不讨价还价,接受他的提议。我也认同,她这么严重的伤疤,善后无法以金钱衡量,且数字多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她尽了份心力。道歉已无多大意义,真相我已尽量交代,终于善后了。

情感上,我很难描述自己的感觉,我不特别高兴,也没有不高兴,我甚至不知道应该高兴或不高兴,有点忐忑,有点复杂,有点担心“原谅好难”。然而,理智上,我知道我不是重要人物,影响力不够,能力也有限,在宽厚框架内,我尽力了。我将信守承诺、调适自己原谅他。

事发已整整半年,我喊了两个月,我承认原谅还是很难,尤其疤和痒老是阴魂不散地提醒她、提醒我。我心里清楚,原谅是我唯一的路,是终究必修的学分,现在,时候到了,我得原谅,我得放手。

2011年4月30日本书初稿完成

我快习惯看她每天吃力地走路、不由自主地拍腿抓腿、无预警地抽痛,听她每天复健的哀号、每晚的哭泣。我也快习惯她会永无止境的痒,她有依然乱窜却压不住的疤。其实我好像都已习惯了,只是老是不愿意接受我习惯了。她比我痛苦,但比我坚强乐观,比我更能每天笑眯眯地相信这世界。

2011年5月4日我还有微博的必要吗

真相交代得差不多了,导演也照他的方式做了点事,我还要说什么呢?她的疤、痛、紧、痒吗?我说了好几次,可是除了这些外,每天所剩的也不多,而且这样的生活还有好久,再说一样的事,别说大家会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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