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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走西口-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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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春应道:“知道了!”

卜泰:“还有,所有的帐篷必须在天黑前给我搭起来!”

太春:“知道了!”

粥棚前的饥民们手里拿着碗,排着长龙一样的队伍等待着赊粥。领到粥的人们则蹲在河堤上贪婪地吃着。

这时,河堤上驶来十几辆牛车,牛车上装满了铁锹和柳筐。

有人叮叮咣咣地从车上往下扔铁锹、工具。

只见卜泰跳上一辆牛车,他向饥民们大声说道:“都给我听着!粥有的是,你们放开肚皮只管吃,吃完了给我匍下身子干活!”

听着卜泰的话,太春忽然发现卜泰这一招也却是是高!你看他在长堤上搭起施舍的粥蓬,饥民填饱肚子了,他又给每个人发一把铁锹!好么一箭双雕!既周济了灾民,又不话钱就雇到了干活儿的人了!

大堤上乱腾腾的到处是饥民,有的蹲在地上喝粥,有的在等着发工具干活儿。

太春手提鞭子在饥民中走来走去。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太春哥!”

太春寻着声音望去,顿时眼睛一亮!原来是家乡人锁娃正混在灾民中。

太春高兴地喊道:“锁娃!”

锁娃手里端个大碗,显然是刚喝完了粥。

锁娃也高兴地:“太春哥,真是你呀……”

俩人高兴地相互拍打着。

锁娃:“太春哥,我一到归化就四处打听你,没想到咱俩在这儿遇上了!”

太春急切地:“锁娃,你咋也想起来归化了呢?”

锁娃:“家里连着两年了遭年馑,日子不好过啊。”

太春:“锁娃,我娘她咋样?身子骨硬朗不?”

锁娃:“硬朗,可硬朗呢!”

太春:“玉莲呢?她咋样?”

锁娃:“也好。噢,对了太春哥,玉莲还给你捎了东西!”

锁娃从身边的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包,打开来,是两双鞋。

太春高兴得眼睛发亮,他拿着鞋子,翻来覆去地看着,珍爱地用袖子擦着上面的灰尘。

这时,忽听得什么地方传来人声。

太春抬眼看去——

只见一伙人穿戴讲究,边走边指指点点,四处察看着向这边走来。

太春发现张友和也跟在后面。

太春把包袱收起来,对锁娃说:“锁娃,你先在这儿干着,有哥照着你受不了委屈。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完,太春朝张友和跑去。

大堤上,张友和正和那些股东、掌柜子们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在轻声喊他:“友和哥!友和哥!”

张友扭头一看,见是太春在向他招手,于是对身旁的伙计说了句什么,然后向太春走来。

张友和来到太春跟前。

太春:“友和哥,你咋来了?”

张友和:“侍候我们掌柜子呗。”

太春好奇地问:“友和哥,这伙人是干什么的?”

张友和:“没见过这些人吧?”

太春摇摇头。

“这几个人可是了不得!”张友和指着其中的一个:“那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大盛魁的大掌柜,名叫古海;跟在他身后的是万裕长的大掌柜文全葆,再后面的是德兴源的李掌柜,都是咱山西人!走在最后面的那位是浩三强——土默川上最大的财主!你知道这水渠为啥叫四合渠吗?就是因为是他们四家出钱修的!这些人可都是归化城商界的头面人物,就连衙门里的人都对他们敬畏三分呢!”

太春羡慕地:“听说过,可没见过……果然气派!唉,我这辈子什么时候发达了,哪怕有人家小拇指那么大点风光呢,也知足了!”

身旁的一个民工插嘴说:“发?后生,不是老哥小看你,回家盖上被子发汗去吧!”

张友和:“太春,干得怎么样?累不?”

太春:“哎友和哥,我跟你说的那事到底行不?”

张友和:“啥事?”

太春:“你看你,我就知道你拿我的事不上心。”

张友和恍然想起:“哦——,想起来了!你看,我侍候掌柜子正忙着,你那事等闲下了再说。哎呀,我得赶紧走!”

说着,张友和风风火火地走了。

07

且说黄河大堤上的帐篷里,卜泰聚了一帮人吆五喝六地又赌上了。正在兴头上,忽然,帐篷外传来一阵喧哗。

卜泰不悦地问道:“外面吵吵什么呀?”

外面的吵嚷声越来越大,卜泰烦躁地将手中的牌一推,站了起来走出帐篷。水渠旁边,一伙民工围在一起吵吵着什么,云黄羊也在其中。云黄羊不但在其中还是带头闹事的一个。走出帐篷的卜泰第一个就看见云黄羊大声说:“挖河泥这么重的苦,工钱一个子儿都不给,就那两顿糜米粥,这简直是拿人当牛马使唤!”

众民工嚷嚷道:“这营生不能干了!”

黄羊:“走,找卜泰去!不给工钱就不干了!”

忽然,人群后面响起一个声音:“不用找,我来了!”

大家抬头一看,卜泰黑着脸站在大堤上!卜泰问:“谁要找我算账?是条汉子你就站出来!”

云黄羊拨开众人走到卜泰跟前。

卜泰端详着眼前的汉子:“是你煽动这些饥民闹事?”

“不是闹事,”黄羊说:“我们要自己应得的工钱!”

“一群从山西逃荒跑出来的灾民,我供你们饭吃就是大恩大德了,还朝我要工钱?!”

“话不能这么说,”黄羊说,“我不是灾民,我是土默特蒙古人!”

卜泰:“反了你们了!我要是不给呢?”

云黄羊:“那留下这大渠你自己挖吧!弟兄们,我们走!”

卜泰冷笑着:“慢!后生,我告诉你,在脚下这块地皮上,我卜泰的话就是道理!你不服也得服!你要是识时务的,就赶快领着人去干活;不然,别怪我卜泰手狠!”

黄羊对民工们喊道:“不尿他!咱们走!”

众民工噼里啪啦地扔下手里的工具:“走!不干了!”

卜泰被激恼了,向远处喊道:“来人呀!”

听到卜泰的招呼太春和另几个人向这边跑过来。太春来到跟前,问道:“卜老爷!出什么事了?”

卜泰指着云黄羊喊道:“这家伙聚众闹事!太春,你——用鞭子,给我狠狠地抽他!”

太春和黄羊没想到会在这里意外地相遇,俩人看到对方时都很吃惊。

卜泰命令太春道:“快,给我抽!”

太春嗫嚅道:“卜老爷……”

卜泰:“听见没有?给我抽他!”

太春站着没动。

卜泰发怒地道:“你不抽是不是?好,那我让他抽你!”

卜泰扔给黄羊一根鞭子:“动手!”

卜泰:“你们要不动手,我就叫人来抽你们俩!”

卜泰的人把太春和黄羊团团围住。

黄羊无奈,只好拾起鞭子向太春身上抽去:“对不住了,哥!”

太春身上挨了一鞭子,他先是躲闪着,后来被激怒了,抓起鞭子和黄羊对抽起来。

太春和黄羊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指使着,俩人挥舞着鞭子越打越猛,似乎红了眼,鞭子不断地落在对方的身上,他们的衣裳被撕开了,裸露的肌肤上绽开一道道血痕……

卜泰在一旁看着哈哈大笑,大声道:“好!好!打得好!哈哈……”

夜里,太春和云黄羊爬在工棚的地铺上,看样子俩人都伤得不轻。

太春:“黄羊,你咋也跑到这大渠上来了?”

黄羊:“我操他祖宗马五爷,那天在马桥上把我弄回去后,在马棚里吊了一天一夜,说我坏了他的规矩,接着就被赶出来了……后来,我听人说挖大渠挣钱,就来了,谁知道卜泰这混蛋更黑!”

太春愧疚地:“黄羊,本来你在马桥上干得好好的,是我连累你了……”

黄羊却无所谓地说:“我一个光棍汉,两个肩膀扛一张嘴,不愁给自己打闹口吃喝!等伤好点儿咱一起走,凭了这身苦,我就不信能把咱饿死!”

太春:“对,我也不侍候那狗日的了!”

正这时,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挡在了门口,俩人抬头看时,只见卜泰一座黑塔般的身子挡在眼前。

卜泰哗啦一声扔下个口袋。

卜泰对黄羊说:“这是一口袋铜子儿,给弟兄们分分。哎,不过可说好,这下我卜泰不欠你们了啊!”

黄羊不解地看看太春,问卜泰:“你,这是干什么?”

卜泰哈哈笑道:“我卜泰虽说一身臭毛病,可有一点,喜欢结交硬汉子,从今天起,你们俩就是我的弟兄了!”

太春和黄羊面面相觑。

卜泰临出门时撂下了一句话:“我卜泰就是喜欢有血性的汉子!留下吧,我亏不了你们!”

08

一个晴朗的上午卜泰骑在一头骡子上沿黄河大堤上走着,骡子身上驮着简单的行李和干粮。

卜泰刚下了大堤不远,就听见后面有“得得”的马蹄声传来。

卜泰回头看时,只见浩三强打马向这边跑过来:“卜老爷——,慢走!”

浩三强来到跟前:“卜老爷,你这是要去哪儿?”

卜泰:“查看一下水情。怎么,有事?”

浩三强:“上回赌完钱你悄没声地就走了,怎么,输怕了?”

卜泰:“怕?白花花的银子一输一口袋,我什么时候皱过一下眉头?”

浩三强:“好!卜老爷,我来就是告诉你,六月初八,我还在这儿设赌局,咱们再豪赌一把,怎么样?”

卜泰听了哈哈大笑:“浩老爷,我卜泰的为人你是清楚的,人们都说我嗜赌如命,我呀,一听说有赌局就连腿都迈走不动喽!”

浩三强:“那好,八月初八,咱们一言为定!”

卜泰:“一言为定!”

这浩三强是当地一个财主,长得瘦小枯干却是强悍十分。他地多,牲口多,银子也多,手下还养着十几个壮汉给他看家护院,在这方圆一二百里,也是个跺跺脚地上颤三颤的人物儿!

说话就到了八月初八。

黑夜,宽阔的大渠上,只见四周燃着熊熊的篝火,将黑沉沉的夜生硬撕开了一个红彤彤的口子。篝火的中间,摆开了硕大的一张桌子,桌子中央搁着一盏钵碗大的洋油灯。十几个随从们规规矩矩地站在桌子的四周,每人手里举一只燃烧着的火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卜泰和浩三强等人说笑着走过来,太春跟在卜泰身后走着,看着,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势,心里想:“到底是有钱人,耍个钱也弄得这么排场。弄出个花样……”

本来太春不想来,人家有钱人耍钱我一个穷小子跟着算个啥?可后来卜泰竟然生气了,他指着太春骂道:“许太春,你个死狗扶不上墙的!你给我听着,你拿我的工钱就得听我使唤,跟我走!”

太春没办法,只好背起卜泰的钱口袋跟来了。唉,谁叫自己端着人家的饭碗呢?

来到桌子旁,浩三强道:“卜老爷请!”

卜泰也很有气派地摆拜拜手:“各位请!”

众人纷纷落座。太春怀里抱着钱口袋,站在卜泰的身后。

桌子周围,卜泰、浩三强等人神色庄重,注视着对方,都企图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一个汉子抱拳道:“各位老爷,今日大家有缘能在这大渠上一聚,祝各位老爷官运亨通,财源广进!咱们闲话少说,现在就开始吧!”

人们各自把银子押在面前。

开始两局,大家有输有赢。

第三局开始时,卜泰抬头问太春道:“太春,你说咱们押三呢还是押四?”

太春在旁边说:“卜老爷,押四!押四吧!”

浩三强轻蔑地瞅了太春一眼:“押四?”接着便暴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太春不懂得牌场上的规矩,他已经犯了忌讳,“四”,即是“死”。

没想到卜泰呵呵一笑,说:“好,后生,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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