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方士那些年-第3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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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此刻魏雍的表情很奇怪,没有了之前的得意,向他如此狡黠的人也会有慌乱的时候,不过眼中透着不确定的疑惑,秦一手已经把头转向那阴暗的角落,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多少我还是能看出一丝震惊。
月色东移之前遮挡在边缘处的云层渐渐消散,明亮的月光开始一点点散落向那庭院的角落,在光线之中角落的庭院渐渐开始出现在我们的眼中。
我首先看到的是两只白皙纤长的手,娴熟灵动地拨动着琴弦,天籁之音便是从这双手的指尖流动出来,直到月色把整个庭院都照亮,那一刻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坐在亭中操琴的人。
亭中女子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随风飘拂,细长的柳眉,一双眼睛流盼妩媚,如玉脂般的肌肤,温柔绰约,脱俗清雅。
穆汐雪!
我惊愣了半天,她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她的心脉断在我手中,是我亲手把她埋在桃园之中,她是已死的人,若真是她那也应该是她的魂魄在对。
其他人都和我有同样的表情,穆汐雪双手轻轻按在琴弦之上,天籁之音戛然而止,她笑宛如三月桃花,能轻易把人淹没在其中。
“徐师兄客气,汐雪操琴因心中有情,终是脱不了凡尘俗世,琴落于心只待知音近,汐雪的琴为一人而操,所以心若旁骛,徐师兄独操古琴早已进空忘之境,以道悟琴,声声皆为大道,又岂是汐雪所能比。”
“徐福惭愧,穆师妹自谦了,心若无情又岂能悟道,万物皆有情,大道便在其中,穆师妹情独于心,万物皆于你心,论道论情,徐福万般不及。”徐福很诚恳的笑着回答。
“你……你是人是鬼?”魏雍皱着眉头犹豫不决的问了一句。
穆汐雪的目光移向魏雍,很平静的嫣然一笑,从容不迫的回答。
“汐雪是人是鬼魏师兄如此在意?心中有鬼,人便是鬼,心中坦荡又岂怕魑魅魍魉,魏师兄与其在意汐雪是人是鬼,还不如汐雪反问一句,师兄你心中可是坦荡?”
魏雍被穆汐雪这话问的哑口无言,或许是穆汐雪出现的太突然,而且她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让魏雍刹那间乱了方寸,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很快又平息下来,手中的昊穹剑举起。
“装神弄鬼,如今大势已定,你是人是鬼也翻不起什么浪,徐师兄之前还想效仿你羽化阴阳,我先送他下去,你的事我们慢慢再说。”
魏雍的剑猛然向徐福刺去,我看见剑身上的光芒,魏雍在上面灌注了法力,他不仅仅是想杀掉徐福,他要徐福魂飞魄散,可惜我虽然近在咫尺已经无力阻挡。
庭院中一声厚重的琴音再次响起,我循声看过去,穆汐雪单手反向,一指勾起一弦弹出,魏雍的剑尖离徐福只有半寸的距离,整个人突然踉踉跄跄被震退好几步,就连手中的昊穹剑也没拿稳,掉落在地上,他是被穆汐雪的琴音震退的。
我大吃一惊,我是亲眼看见穆汐雪死在怀中,当年芈子栖四大弟子中,论道法恐怕没人能比过最后悟出所有九天隐龙决的穆汐雪,可是人鬼殊途,她若是亡魂根本不再具有道法之力,更不可有震退魏雍。
魏雍明显气息被震乱,半天没有调息回来,脸色苍白的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穆汐雪慢慢站起身,从庭院角落中走了出来,月光柔和的照亮庭院,落在穆汐雪的身上向是有一层薄薄的银纱覆盖在她身上。
我的目光落在穆汐雪的身后,那是一条纤长的影子,随着她的人在移动和延伸,慢慢向魏雍侵袭而去,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把魏雍笼罩在里面。
只有人才会有影子!
那一刻魏雍面色彻底一片苍白,嘴角蠕动几下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秦一手离开转身向庭院外走去,不管他有没有受伤,相信在这庭院里没有人会是穆汐雪的对手,我看见秦一手停在庭院的门口,然后一步一步向后退,如今的他同样也被阴影所笼罩,似乎有人从那门口进来,我看不见秦一手的脸,不知道如今他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从他后退的步伐看,进来的那人足以让他心惊胆战。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言西月似乎永远都是同样一副表情,他的儒雅和温润和徐福的不一样,徐福应该是悟道千年慢慢心如止水才会这样,而言西月的儒雅应该是与生俱来的,就如同刻在他的骨子里,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流露无遗。
“都说月黑风高杀人夜,今晚月明星疏……两位都是大秦之臣,居然敢谋逆帝皇。”言西月每进一步,秦一手就往后退一步,那是一种发至心底的恐慌。“我这辈子,就成了两件事,第一件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第二件,乱世用重典,如何处罚犯错的人,我洋洋洒洒可以写下万言,在下不杀人,可死在我手上的怕是不会比你们二位少,既然两位都是大秦的人,那我还是按照律法来处置。”
第104章 真相
穆汐雪走到我身边,把我从地上搀扶起来,动作很轻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把我扶到椅子上,魏雍掉落在地上的昊穹剑被穆汐雪拾起,恭敬的送到我手中。
“最后一件神器,汐雪恭贺秦皇重获九天隐龙决。”
我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接过昊穹剑,当我把剑拿在手中时,看见魏雍眼中的惶恐和不安。
言西月没再理会秦一手,向我走来,从秦一手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漫不经心的说。
“这天下之大,可惜已经无你容身之所,这大门你就算能走出去,也无济于事,何况你也应该清楚,今天你怕是走不出去了。”
言西月或许是因为太儒雅,所以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都波澜不惊,但却充满着令人无法质疑的权威,他笔直走到我的面前,双膝一曲毕恭毕敬跪在我面前。
“罪臣久候在外,秦皇身受其痛方能知道真相,罪臣救驾来迟,请秦皇赐罪。”
言西月跪下,后面的徐福也紧跟着跪下,就连我身边的穆汐雪刚想曲膝,被我一把拉住,我有太多的话要问她,只是现在不知道从何问起,在弦台宫嬴政血诏封妃曾许诺见帝皇不跪。
庭院里魏雍和秦一手还是昂首挺胸的站立,言西月叩首于地在等我说话。
“我赐罪,呵呵。”我无力的摇头咬着牙吃力的回答。“我自己连对错善恶都分不清,又怎么能赐罪,起来吧,今日不论有罪无罪,我只想知道真相。”
言西月从地上起来,徐福伤的太重,一个人根本起不来,穆汐雪把他扶起来,帮他止血调息,好半天徐福才缓过来,听穆汐雪说,徐福虽然元气大伤,不过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我的目光落在秦一手身上,他肆无忌惮的和我对视,在他脸上我看不出丝毫的歉意和愧疚,似乎一切都心安理得。
言西月看的人是魏雍,很认真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
“你身为秦臣,见帝皇不跪,君臣之礼不遵按大秦律,腰斩弃市九族连坐,殿下罪臣魏雍正,还不跪下领罪。”
“生是大楚的人,死的大楚的鬼,魏雍自问不是顶天立地之人,可不跪二主这点气节还是有的。”魏雍冷冷一笑,腰背重新挺得笔直。
“亡楚之人还敢大言不惭,你家先王也只能称君,见秦皇都要下跪拜服,你一个亡楚家仆还知道气节二字,谋算千年不过是鸡鸣狗盗之辈,跪不跪由不得你。”
言西月单手出掌印,他的道法虽不及穆汐雪精通,不过九天隐龙决里面的精要他领悟的也十有八九,魏雍又岂能抵挡得住,道法掌印一出,我听见魏雍膝盖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整个人重重的跪倒在地上,碎裂的骨头撞击在青石板上,不用想也知道那痛有多撕心裂肺,魏雍还在咬牙坚持,那疼痛让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可依旧想挣扎着站起身,尝试几下发现是徒劳,我知道他最不想看见的事,就是跪在我面前,然后重重一拳打在地面,心有不甘的望向我,目光中透着永不妥协的愤恨。
言西月要的是结果,服不服气已经不重要,心甘情愿的跪下和万般无奈的跪下对于魏雍来说都是一样的结果,他同样是一个在乎结果比过程多的人,或许现在他心里也很清楚,这庭院里的一切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言西月的目光看向秦一手,他还在和我对视,即便到了现在,我仍然不相信他会害我,我从来木会惧怕任何人,可这一次我居然避开了秦一手毫不怯弱的目光,我甚至还在心里给他找理由,即便是借口也好,只要能骗到我自己就行,可惜我一个也想不到。
“罄竹难书,按大秦律……你就是死万次怕都不够,就不一条一条给你细数,你是自己跪下,还是我帮你跪下。”
我一直以为没有谁比我更了解秦一手,事实上我什么都不懂,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他的的确确是一个不惧生死的人。
“够了。”我深吸一口气打断言西月的话,默不作声的沉默了半天,缓缓站起身向秦一手走去,穆汐雪紧跟在我身后想要搀扶我虚弱的身体,我决绝的抬起手示意她不要碰我。
我每走一步都在承受撕心裂肺的痛楚,不过对于一个心死的人来说,这些痛楚已经变得麻木,我停在秦一手的面前,竖起两根指头。
“二十年!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二十年里面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假的,事到如今我不想过问对错,我只要一个答案,你断我一指我没记恨过你,今日你要我命,我还是没记恨过你,你若还念这二十年情分,算是我求你,给我一个解释。”
秦一手的决绝让我无所适从,他甚至在对我冷笑,头高高的昂起。
“没有真的,都是假的,我所做一切都是在等杀你的那一天,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每一个大楚之人身上都流淌着杀你的血,我又怎么会对你有真的。”
“……”我身体朗朗跄跄向后退了一小步,嘴角蠕动“你教我那些……你让我以善导心,你……你这是善?”
“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身有帝命,应该杀伐果断决战千里,我教你那些不过是凡夫俗子传学之道,比起一个不可一世的帝皇,优柔寡断患得患失的秦雁回似乎容易对付的多。”秦一手现在的目光甚至透着骄傲。“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帝皇,呵呵,我很庆幸这二十年把你变成没有半点帝皇之气的平庸之辈。”
我无力的闭上眼睛,那一刻是彻底心碎的声音,本应该泪如雨下,我最后对秦一手仅存的信任和期盼彻底的崩塌,我不想让他再看见我的软弱,事实上那不是软弱,那是我对二十年情义的祭奠。
我深吸一口气忽然一桩跪在秦一手的面前,身后的穆汐雪和言西月都万分惊讶,想要阻止,被我抬手决绝的阻止。
我在秦一手面前叩首,每一下都重重地撞击在青石板上,接连三下,每一次的叩首声落在秦一手的耳朵里都变成他肆无忌惮骄傲的大笑。
“看看,这就是你们眼中千古一帝,哈哈哈。”秦一手大声对言西月他们得意的大声说着,然后抬头看天。“大楚的亡魂们,都睁开眼睛看看,他跪的不是我,是你们!”
“雁回给您跪,这叩下的三个头是雁回还你二十年情分,你当是假的,雁回一直铭记于心。”我没有理会秦一手的张狂,态度很恭敬和虔诚。“雁回不恨你,你我情义怕是缘尽于此,你说世间自此再无秦雁回……好!我就如你所愿。”
我艰难的从地上撑起来,依旧不让任何人搀扶我,站起身的那刻秦一手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我相信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因为他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