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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妖之传奇-第102章

小说: 妖之传奇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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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夜不知何时,已从木架之上摘了一串藤花。此时他将那紫色的花串送到鼻端,深深一嗅,漫不经心地说道:“因为……因为这位辛夷姑娘,相貌极似一位故人……本公子乐意的事wωw奇書网,谁也管不着。”

我忽觉身边微风一动,但见空中彩袂纷飞,却是紧那罗飞了过去,缓缓飘落在辛艾的床头。她星子般的眼中,隐见泪水泫然,神情凄凉之极。

辛夷猛然抬起头来,喝道:“你过来做什么?你这妖女才是罪魁祸首!你若不爱辛艾,为何要自画中飘落,与他弹奏相和?你若是真爱辛艾,为何不管他的苦苦哀求,只是冷若冰霜?”

我也忍不住问道:“紧那罗姑娘,既然辛长老对你这般爱慕,而你……你也对他……为何那次相会之后,你便飞入画中,任他百般呼唤,只是不肯出来?”

紧那罗不语,哀婉地看了我一眼,终于膝下一软,跪倒在杜艾的床前。她不惧他已僵直的尸体,双手紧紧握起他的一只手掌,莹莹的珠泪,成串地落在了他肌肤僵硬的脸上:

“不是我不爱你……辛艾,我来这处异地,独居画中又是冷清寂寞;所遇人中,唯有你妙解音律,那一夜与你的弹奏相和,于我紧那罗,也是终生难以忘怀啊……

你是这样的温柔而热烈,这样的勇敢而多情……是我不能爱你啊……我们飞天,世人皆乾闼婆善歌,紧那罗善舞,我也对你说,自己的名字叫做紧那罗……其实,其实,紧那罗并非如传说所言,是飞天神乾闼婆的妻子。

因为我们所有的飞天,既是乾闼婆,又是紧那罗……我们时作男身,时作女身……我并不是真正纯粹的女子,你却是伟岸的男儿,这叫我……怎样去爱你……”

   情何以偿 下

问天殿。

长明灯微黄而断续的光线,徐徐洒落在林宁修长挺拔的身形之上。林宁双手负后,淡淡地看了一眼面前垂手立于的绿衣男子——来自石兰涧的木族使者,低声道:“事情怎么样了?”

那使者恭敬地答道:“启禀大司命,您走之后,长老们遵从您的意思,商议如何处治辛夷姑娘,谁知辛夷姑娘她……”林宁眼中光芒一闪,问道:“她……”

那使者顿了顿,头低得更深一些,答道:“她一直坐于辛长老床头,将辛长老的头颅紧紧抱在怀中,不言不语……后来还是杜长老发现有异,上前探视,这才发现……辛夷姑娘她……她早已自绝经脉,散尽了所有元气……”

我和妩青惊得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几乎是同时失声问道:“她死了?”

使者从袖中取出一轴画卷模样的物事,恭敬地呈了上来。林宁接过画卷,并没有打开,问道:“是那幅飞天图么?”

那使者答道:“紧那罗姑娘……” 他犹豫了一下,显然是对这个称呼有些为难,接着说道:“紧那罗神……在大司命你们走了之后,便又飞回了画卷之中,任是长老们再三恳请,却再也不肯现身。长老们说,此画本为辛长老之所有……辛长老和辛夷姑娘,都是因此而殒命,木族中不能存此不吉之物,只能呈给神庙,恭请大司命裁处。”

林宁捧着那幅画卷,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去,望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木族使者又行了一礼,缓缓地退出殿去。

云深九嶷庙,日落苍梧山。於恨在湘水,滔滔去不还。

借着暗淡的灯光,我隐约看见西边殿壁之上,绘有云气氤氲的一处山水。那殿壁的右上角处,我一眼便看见了这四行熟悉的诗句——是极简单的楷字,笔墨淳厚,笔意却有几分悄然的飘逸。

这首诗并非上乘之作,在这九嶷神庙之中,我却先后两次得见。

殿里空旷幽深,四面建得极是开阔,大约能容纳一二百人齐聚于此。地上平整地铺着长长的青石条,不知被踩磨了多少年,石面已被磨得溜光水滑,泛出幽幽的凉意。

这里的布置也与林宁这个人一般,简朴,不事修饰,然而却有着一种慑惊人心的神秘力量。

林宁捧着那幅绘有飞天紧那罗的画卷,默然半晌。他突然转过身来,对妩青温言道:“少司命,我有一事要与白姑娘商议,你暂且先行回避一下罢。”

妩青睁大了眼睛,瞟了我一眼,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只是将嘴巴一撅,抱起在她怀中酣睡的绯绯,大步地跑出门去。

“砰”!一声巨响,却是妩青赌气地反手猛一摔门,门扇重重地合在一起,把我和林宁都吓了一跳。

我们面面相觑,林宁苦笑了一下,道:“妩青这孩子,平时被我们大家给宠坏了。她脾气虽然有些任性,心地是很善良的,绯绯最粘的就是她呢。”

我勉强笑了笑,说道:“大司命,你有什么事要与我商议?”

林宁低下头来,轻轻地掸了掸衫角,一时却没有说话。

寂静幽深的大殿,唯有长明灯的火光不停地跳动。檀香一圈一圈地燃尽,案上的香炉中落满了银色的香灰。而檀香所特有的那种沉郁的香气,在光的黑暗中袅袅穿行,萦绕不散。

恍然之间,仿佛有同样静默的时光,穿越无形的岁月河流,冉冉而来。

殿内两边都是长长的神橱,看样子里面供奉的神灵甚多,不止一位两位之数,这一点与寻常俗世寺庙也颇有不同。神橱前半垂下厚厚的帏幔,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之中,也看不清那些神像面孔,唯有几个黑忽忽的影子。

我突然想起萼绿华说过,当年云华夫人瑶姬私入凡间,曾与楚国国君有相约之好,故此楚国一带对云华夫人极是尊崇,忍不住回头问道:“大司命,这神庙之中,可有祭祀神女瑶姬娘娘么?”

林宁摇了摇头,开口道:“瑶姬只是其中之一。咱们九嶷族人信奉巫神,认为山川大泽之中,哪怕一草一木,都有神灵栖息。故此所尊神灵甚多。这殿中除了瑶姬娘娘之外,还有东皇太一、东君、云中君等诸神……”

东君?云中君?我的心里大大一跳,幸得在这暗淡的灯光之下,他也看不清我脸上瞬变的神色。

素秋姐姐真是执拗,东君屡次派人来邀她会面,说要找人为她说情,使她得以褪去妖身,更换仙骨,重返九阙天庭。她却只是躲避不见,对是否回归仙班似是浑不在意,我虽与她较为亲近,却也不能明白她心中所想。

至于云中君,我心中清楚,云中君屏翳当年为秋水姬所杀,魂魄都早已化入剑中,与剑灵浑然成为一体,再无丝毫昔日灵识,世上哪里还有此神?虽说云屏翳还有个弟弟日照,云屏翳身死之后,天帝打算让日照继承云中君之位的,他却走得无影无踪,至今无人得知下落。而其他神灵又没有他们兄弟天生的播云逐雾的神通,所以现在这云中君一职无人担承,早已是形同虚设,却不想这下界之中,仍然煞有其事地为他准备了祭祀之位。

只听他又道:“还有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

我吃了一惊,叫道:“大司命?”

他失笑道:“这是真正的大司命,可不是指我。我这个大司命是族人错爱,胡乱叫出来的,可做不得数。”我也忍不住笑了,又问道:“那少司命……”

林宁笑道:“少司命是执掌天下所有未成年的婴灵寿夭之事,巧的是咱们的妩青也是医术精湛,尤擅儿科,她虽是师傅最小的弟子,于医巫之术却极具天份,倒不枉这少司命之称。”

我扫了一眼那些泥塑木雕的神像,心头突然闪现出巫山凝真观中的神女像。想起黄老人所讲,那湘夫人湘君其实并非神灵,不过是些加上了虚幻光芒的凡夫俗子;而我也知目前在天庭之中,大司命、少司命也并无此职,纯属屈子虚构之事。

纵然这些神灵果真存在,可是那为一已之私,便意图袭杀林致远的云中君;那高居于仙宫之中的东君和东皇太一,他们果真会对生灵的疾苦感同身受么?

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帝……我突然想起死得刚烈,向上苍抗争不公的秋水姬;想起我那慈爱英明、然而却魂魄下落不明的父王;想起天庭的袖手旁观和众仙的冷漠势利,一股莫名的抑郁之气蓦然从心底冒了起来:“大司命,据我所知,这些神灵们大多并非真有其人。便是真有神灵,他平时都居于九重宫阙之中,哪里有时间前来这九嶷神庙?再说天下供奉他们的人那么多,他要救苦救难,可也来不及啊!在上苍的心中,这世上所有的万物,□欲迷的三界众生,只怕都如无知无觉的刍狗一般。这样的老天,真不知道为何要三界众生顶礼膜拜!”

林宁拈起一柱香,点燃香头,闪现出一点幽艳的红光。我的鼻端立时便闻见了檀香那种迷蒙而沉郁的香味。

林宁转过头来,肃然地凝视着我:“白姑娘,天下神灵,并不是个个都是德行齐备,而祸福兴衰,乃是运行之律,并非神灵可以左右。天下的百姓祭祀神灵,也不真为了指望哪一位神灵。所以凡人之中,还有我们这些祭司,所投身以殉的,不过是为了维护天地之间的一种正气,正气始出,方能够令阳气清明,阴气平和,荡尘涤浊,还本来清净面目。

如果说我们真的要百姓们前来神庙祭祀的话,也只能祭祀这种正气和精神,而不是位列仙班的煌煌神明。因为只有天地之间正气沛然,才会万魔辟易,宇内清朗。”

我质问道:“运行之律,指的会是什么呢?若没有这该死的天地大律,辛艾不会拒绝辛夷的爱意,紧那罗不会因相爱而别离……

这世上原曾有一个女子,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与她地位悬殊的男子。然而他与她的相爱却与旁人无碍,也与天地无损,到头来却是东南纷飞,遗恨千古!这世上也曾有过一位君王,他为君英明神武,四海称颂,为什么却遭到飞来横祸,害致使国中无主,自己魂魄无存?”

心中一个声音越来越大:“如果没有人龙之分,父王就能和小荷在一起;如果没有世俗的限制,严素秋就会嫁给唐仲友;如果…… 如果……”

如果没有权势的分别、名利的光耀,敖宁他……应该也不会弃我而去罢……

“若天地之间真有正气,岂能容此!”

林宁略有些惊诧地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仍将手中一柱香敬到神像之前,在香炉中端端正正插好。随即又施了一礼,退后两步,在我面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他沉吟片刻,这才道:“白姑娘,天地阴阳调和,泽被万物,是希望万物都能欣欣向荣,修养生息,绝没有无视生命的起灭的意思。

辛夷姑娘将辛艾看作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男子,不过是将心中残留的对逝去父母之爱的追忆,寄托在了叔父的身上。而辛艾对辛夷的情感,也仅是一个成年男子对美丽女性的正常迷恋……白姑娘,在漫长的生命之中,将会遇上多少不可测知的事情?如果两个人结合的基础,本就是脆弱而易于摇撼的,又该如何去面对未来的风雨?

至于紧那罗……在凡俗的眼中,从未经历过情爱美好与折磨的飞天,是单调苍白而令人同情的神。其实侍于佛陀座下,去追寻那种宁静无求的境界,将个人的悲喜,化为对众生的怜悯,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看似激烈而痴缠的情感,一朝的断绝,确是令人扼腕痛惜,然而爱有多深,带给双方的伤害和痛苦,也会随之加深。真正的幸福,并不会由此而来……”

他仰起头来,凝望着那柱香头袅袅上升的青烟。神色如常平静,但那眼光深处,却仿佛有什么一掠而过。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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