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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老穆茶棚-第8章

小说: 老穆茶棚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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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不,还是让我们叫他男旦吧,吴老爷只是个躯壳。

  可你还是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生也淡淡地笑了——是真的不相信,还是根本不想相信?

  “你还是找来了。”男旦幽幽地说道,“我把你的儿女养成人了,我每年请人来唱你最爱的几出戏,我自以为没有辜负你的托付,可你还是找来了。”

  “不是我找来了。”小生摇摇头,“是他们,我早就不想纠缠这些人间恩怨,可是他们的怨气平不了,他们虽然不是善人,但也不是刽子手,你当年,未免太狠了。”小生指了指大幕后的戏班子,“几十个冤魂不肯投胎不肯往生,我没办法,我……管不了。”

  “现在怎么办?”男旦的眼里含着泪水,“师兄,我终于明白你当年为什么要负我了——好好的过日子……真好。”以前我一直怨你,怨你不重情义,怨你心里没有我这个兄弟,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人伦之乐,真的是让人放不下。

  小生凄然一笑,指了指台下,男旦顺着小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惊讶地发现台下看戏的人竟一个个像木偶人一样直直的立了起来,双眼无神,呆滞地望着前方,仿佛是没了魂魄一样。男旦猛的醒悟过来,是的,这出死人唱的戏,自己听了没觉得有什么,因为自己本来就是附了活人肉身的亡魂。然而台下的人听了,却的确是勾魂摄魄,勾魂摄魄——直接摄了活人的魂魄!

  “他们要干什么?”男旦喊道,“台下都是乌桐镇的普通百姓,和他们无冤无仇,他们要——”

  “找替代。”小生轻声说道,语气里净是无奈——他尽力了,但是他一个人,平息不了这么多人的怨气。“我只能带他们来找你,否则,死的就是无辜的人了。他们是唱跳吊那天死的,所以——也要你在唱跳吊的时候给他们一个交代,方可了断。”最后四个字,小生说的很轻。

  “了断?我明白,明白了……”男旦点点头,紧紧地咬住嘴唇,沉默了一会儿,含笑看着小生,“师兄你——真是用心良苦了。下辈子,我们都托生个好人家吧,再不当什么戏子了。上了这条道儿,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无论怎样花心思,无论走多远……也回不去了。”说完,男旦把脖子伸进悬布之间,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你的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其实,这样最好。”说完,男旦踢倒了脚下最近的那张八仙桌,七张堆成塔形的八仙桌轰然倒塌,男旦的身体直直的悬在了半空中,挣扎了几下,便停住不动了。

  随着男旦的身体渐渐地僵下来,后台的整个戏班子也跟着软了下来,本来就是一双无形的手操纵着的皮影人,一旦放了手,自然只剩一张皮瘫在那里了。随着台上的戏班子脱水一般软在台上,台下刚才被定住的那些看客一个个手脚才渐渐地能活动开来。大伙儿仿佛大梦初醒一样将目光投向台上。戏台上,小生已经将在悬布上吊死的男旦放了下来,拿衣袖将他脸上的油彩轻轻拭掉,油彩后露出来的,是男旦自己那副白净标致的花旦脸。小生紧紧地咬着嘴唇,温热的眼泪落在男旦冰冷的脸上,冲掉了他眼角最后一点油彩。
“老爷,你——”吴祥惊讶地望着满戏台东倒西歪的人,还有抱着一个戏子,却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的吴老爷,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小生抬起头,对吴祥笑了笑,平静地说:“告诉少爷和小姐,这是他们的好叔叔,他们一辈子也不能忘。”说完,小生拿起早已在怀中藏好的桃木剑,二十年了,他们总是插身而过,说是一条心,却总是隔一堵墙。说是隔着一堵墙,眼前才发现总归还是一条心,否则,哪里有这二十年的纠葛恩怨,哪里有这二十年的生死缠绵。小生平静地举起剑,穿心而入,将自己和男旦牢牢地钉在一起。

  男旦说的没错:其实,这样最好。这是最合适的时候,二十年前他们不懂彼此,他们总有自己的纠结,自己的执念,现在懂了,这样最好。

  “死人了!”台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轰的一声四下散开,夺门而逃,吴祥和家丁也乱成一团。混乱的人群里,有一个女人却很平静,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在角落里站着,看着眼前的一切,空空的眼眸里映出吴府大院里的一片狼藉——她是小红,或许我们该叫她飞雪了吧,毕竟讨到了替代的飞雪,仍旧是飞雪,就像交换了肉身的小生和男旦,心也换不了。

  没什么可惊讶的,做人能干的女人,做了鬼,也一样能干。

  还记得十六年前扬州城戏班子的那出跳吊惨剧吗?难道你们忘了,男旦在事发当夜就带着小生的儿女远走他乡了,那么两个月后,男吊在悬布的照妖镜里看到的吊死鬼,又是谁呢?

  从那天起,飞雪就讨了那日唱女吊的小红当自己的替代。她一辈子都是个豌豆一样的女人,只要能活着,她就会削尖脑袋活下去;哪怕活不成,她也不会甘心当个屈死鬼。然而,讨到了替代的飞雪左思右想,却发现自己终归放不下生前身后的这段情债——所谓女人,凭你再如何拼一股子精神头,说到底,一辈子所想,重不过一个“情”字;一辈子所念,深不过一个“真”字,只是嘴上肯不肯服这个软,认这个输。所以飞雪仍然愿意守在这个怨鬼组成的戏班子里,守在小生身边,并且费尽心机一路指引他们来了乌桐镇——她要亲眼看到男旦死在小生面前,她要亲眼看到小生在她面前给一个取舍,给一个交代。

  她如愿了,可是她没想到小生也一剑穿心,将自己和男旦牢牢地钉在一起。桃木剑钉住的东西,谁也不能分开,上天入地,做人做鬼,永远都在一起——这就是小生给她的取舍,给她的交代。

  “罢了,愿赌服输。”飞雪苦笑一声,仰头将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生生地咽了回去,她看了看和小生蜷缩在一起的男旦,“你取了我的命,占了我的男人;我做的孽,你来替我承担,也算我们两清,谁都不冤。”飞雪转过头,随着混乱的人群,向吴府大门走去。

  坟场一样的吴府大院后来就给封了,吴家少爷和小姐也搬到了别的地方,吴祥仍然是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吴家的少爷和小姐,因为自己的良心债——米铺的事儿本来是自己那烂泥扶不上墙的侄儿做的好事,盗了米铺又故意装神弄鬼想逃脱干系。虽然被吴祥发现后马上把侄儿赶出了吴家的商铺,但事情和自己有关,他总是想藏着掖着不敢拿出来见光,也总提心吊胆担心东窗事发波及自己的名声。否则他听说谢班主要“捉鬼”的时候,怎么会又害怕又心虚又仿佛捞住个救命稻草一般兴奋呢?只是吴祥没想到,这样一出戏,竟然唱成了这个样子,还差点把自己和乌桐镇的人都给唱了进去。吴祥又想起那天半夜出来其实是去厢房看自己女儿的飞雪对他的那回眸一笑,吴祥不知道飞雪是否知道他做过什么,但那一个微笑和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掉。从那以后,吴祥再也不敢做任何亏良心的事儿,随其缘对,善恶有报,谁都别自作聪明。

  这个故事到此为止就结束了,文爷没有告诉我们飞雪后来去了哪里。虽然讨了小红做替代的飞雪眉眼之间既有小红又有飞雪自己的影子,但她十六年未见,早已长大成人的儿女是一定认不出她来的,也许,她就像一个游魂一样游荡自己的儿女身边,默默地守着他们吧。

  吴府的大门上贴着高人画的驱邪桃符,说是能把一切冤魂都牢牢地封在门里,让他们不能再出来害人。其实,从那以后,乌桐镇上也再没出过什么事情。本来嘛,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关闲人什么事呢?只是听说,每年四月初七,被封的吴府大院里都会传来隐隐约约的唱戏声,乌桐镇上的人隔老远都能听见。起初大家都害怕,不过听久了,反而觉得好听,渐渐的,也不怕了。

  桃木穿胸的男旦和小生是一起下葬的,坟头上竖了两块石碑,当然,石碑上写的名分是——兄弟。

  ——月老虽把婚姻掌,有情人才能配成双。泥塑木雕是偶像,不解人间凤求凰。

  ——立坟牌,立坟牌,梁兄你红黑两字刻两块。黑的刻着梁山伯,红的刻着祝英台。我和你生前不能夫妻配,我就是死也要与你同坟台……

第二谈 冥婚

  (一)
  这个故事是舅舅家对门的一家刀削面馆的老板讲给我们听的,他是山西人,姓何,我们这一辈人管他叫何叔。何叔不太像个卖面的生意人,而是带着那么点儿文质彬彬的味道,听表姐说他是为一个女人来到这个城市的,但是到现在为止何叔一直是单身。我承认我是个八卦的人,总觉得何叔眉宇间带着那么点所谓的“淡淡的忧郁”,所以总想知道他身上有些什么故事,当然,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好玩的故事能给我们讲讲”这样的话,于是何叔就成了第二个故事的主讲人。

  “你们想听什么样儿的故事?”何叔端着茶盏问我们,“我活这么大,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到的地方有限,不如给你们讲个我老家的故事吧。不知道是不是真事儿,反正是老人小时候讲给我听的——”何叔用目光征询了一下我们的意见,看到我们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便笑着呷了口茶,不紧不慢地开始讲了起来:“你们知道,我是山西人,山西商人是最出名的,这个故事就是关于我们山西人走西口的故事。那会儿还是清朝呢,在晋中寿阳县的某个庄子上——”

  时间已经是深秋了,太行山下自古缺水,深秋时节,地上裂开一张张嘴冲着灰蒙蒙的天讨水喝。今天中午恰好还起了大风,秋风卷了枝头寥寥数片枯黄的叶子,又裹带了些黄土,一路扬起一片黄色的烟尘,山间的小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又冷又干的天气,都愿意蜷缩在家里,寿阳县数一数二的大户周家却偏偏选这么个时候——迎亲。

  花轿是大红的,两个轿夫抬得稳稳当当,显然新娘子不沉。和其他的迎亲队伍不同的是,每个人都拉着脸,没有半点喜气样儿,迎亲的喜娘也哭丧着脸。而且,轿子的四角还挂着四盏——白色的灯笼。轿子抬到村头的路口时,正好撞上几个结伴出门讨活计的年轻人在和自己的家人告别,身上的褂子是显然是旧的,但也浆洗的齐齐整整,补丁也看不出来了,穷家富路,这是国人的传统。年轻人们略带稚气的脸上都充斥着一种惶恐和向往交织的奇妙表情,到最后,潇洒地扛起褡裢,摆摆手,将家人的千叮咛万嘱咐都挥入夹杂着沙尘的秋风里,只在转过身去之后,才会偷偷的抹一把眼泪,甩在地上,眼泪融进土里,恐怕是最后一次这样肆意地挥手拭泪了——出了这片地界,流汗比流泪值钱。

  在轿夫抬着轿子经过他们身边时,轿子里的新娘子突然喊了一声:“停下。”轿夫和喜娘闻言都停住了脚步,向轿子里望去。一双纤细的手把轿子的侧帘微微掀开了一条缝,停了停,轿子里发出一阵沉重的叹息,然后便放下了帘子。喜娘对轿夫递了个眼色,轿夫低头起轿,继续赶路。身后传来仿佛能往人心尖尖上划刀子一般高亢锐利的歌声: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有话儿留;
   走路要走大路口,
   人马多来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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