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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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她说：这古镇小街；他可以当她的向导；他说；那是明代建筑；至今少说有五百年的历史；他说的是那中药铺后那座封火墙；那山墙上的飞檐；黑暗中衬着星光翘起的一角。今晚没月亮；五百年前的明代；不；那怕就几十年前；这街上走个夜路；也得打灯笼。要是不信；只要离开这条正街；进到黑古隆冬的巷里；不只几十年；就只是几十步；你就回到了那古老的时代。
从整个〃灵山〃；你看到他与〃她〃；还有〃我〃和〃他们〃；就是穿寻在这古老封建；充满眷恋；又阴森黑暗的记忆隧道与时空中。
你看出他同时也疑虑彼岸那灯火辉煌世界的诱惑；毕竟是人在他乡；是否也活得自在闲暇？只是为了让灵魂插上自由解放的翅膀；适应更大的生存自由；又不能不迁徙远飞。
他与她同行在古镇的茶馆前；又见那穿宽袖长衫的说书人敲着醒堂木正即兴演讲讼诵民间神话。
他附在她耳边说：这故事讲了一千年。
她像是他的回音说：还会讲下去。
他们穿插在这聚精会神的听书人之间；人们都转而他们怒目以视。
他对她说：〃你我像不像评书中那被驱赶的妖精？〃
她噗哧地笑出声来。
他说他非常开心。他们又漫步在那〃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氛围的星光迷蒙的田间小道。他感受到来自她发边的幽香气息；唤起一种悸动；但很快又被山风中稻谷的清香吹散。
〃她说：该回去了。
回哪里去？
——
她概不回答。他讲他不知她从哪里来；又回哪里去？
像一侧故事；又像是梦。
她径自走了；消失在小街的尽头。〃
你好像也迷惑不解；像悬念落空；充满了遗憾。你于是又退回前页；且反复琢磨；你似乎就读懂了意境中的这段〃艳遇〃。
你想这场景中的她；是否真实；其实并不重要。抑或就真的是一则梦境；问题的关键是：〃她〃是他对自身灵魂的另一番冷静率真的观照。换言之；如果缺乏了她的出现；那不但这〃灵山之旅〃难以为继；而且你也会在这探索灵山中枯燥乏味。
你想虽然读者要质疑她的虚幻；但自从她的出现；就更能随从他去把握那亦幻亦真的灵山旅程中；可能会出现的〃种种神奇〃……
你不由就追忆起你青春正茂；似水年华的那短暂的爱情。那令你为之情牵梦绕的恋爱经历；多年后仍没有随时空的推移而淡然忘怀。
你亲历的爱情经验告诉你：爱情不仅自私；而且冷漠。不论男女；对自己不喜欢的人都印象不深；而对于自已刻骨铭心的人则永生难忘！勇于并乐意去作任何牺牲。
你说比之于你；不论从审美角度还是欣赏水平而言；对于她；你尽管在理智上明白她对你并不欣赏；也谈不上喜欢；更没有深爱；乃至于不近人情。
但你在潜意识梦境中仍摆脱不了她对你的诱惑；她不知有多少次出现在你的梦中；令你思绪万千；心潮汹涌。
你说她是你的梦影；影响了你一生的命运。
你想没有共鸣；就没有振荡；也就没事欣喜；更无所谓回音。没事回音当然也就没有你期待并为此激动的心灵感应。
你说这也许注定了没有共鸣的爱情一般是不会出现奇迹；并往往以悲剧收场。你并不怀疑爱情的崇高；爱情是建立在自私的基础上；你因而也想；母爱难道不也是建立在人性自私本性的基础上吗？那人们称之为最伟大的母爱是否也值得怀疑？！
你仿佛还似曾相似地还看到：你青春岁月；心中那为之激情荡漾；充溢着温柔甜美；恬静又外刚的她；因为地位的差距隔阂分道扬镳在那秀美的山区与灯火辉煌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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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他继续游荡在四川盆地边缘卧龙自然保护区的深山密林中。
他说这里的物质条件很艰苦；精神世界也极为寂寞枯燥；没有报纸；当地人不关心体制改革；物价上涨；清除精神污染等等。
保护区工作人员所吃蔬菜和猪肉都是雇的一个羌族山民每隔两天；翻山越岭用背篓背来。
他讲那时山外正阳春五月；而山中却到处滴水；阴雨潮湿；还有只指甲大的草蚤叮进了他大腿；幸亏有位工作人员帮他弄了出来。
他说别看那大熊猫憨态可居；它也能同豹子格头；一位记者在熊猫饲养场与…个大熊猫楼抱合影时；就被一爪子抓掉了生殖器。
他讲在夜晚听到枪声；第二天通过大熊猫颈圈上无线电讯号器才发现有当地山中偷猎把大熊猫皮藏在家中。并说要是有更精明的猎人如用枪托把那颈圈也砸了；就无从寻觅消失的熊猫踪迹了。
你想这都是人的贪得无厌；为了钱财；无所谓禁区。譬如国人在对宗教信仰的态度；什么都信；什么也不信。广东人不就以为吃尽猫蛇；孔雀、穿山甲、果子狸等天下珍禽异兽；就既能能去百病而延年益寿又尝尽人间美味。殊不知结果却遭到野生动物毁灭性报复。新世纪一开始；从广东漫延至全球的非典型肺炎疫情；不但让中国出现恐慌；也令世界为之震惊。据传说；就是因佛山人吃果子狸所引发。
你注意到他还写道：这本是野兽的世界；人居然还不放过它们。四下的黑暗中都潜伏着骚乱和躁动；这夜显得更加险峻；也就唤起了那种被窥探；被跟踪；被伏击的不安。并说他依然得不到灵魂中渴求的那分宁静……你很自然地联想到他在《灵山》的姊妹篇《一个人的圣经》中；有许多篇章也还是向人描述他在下放到山乡〃五。七〃干校期间；夜间窗前；经常游离莫明莫妙的影子……在那谈恋爱；婚丧礼葬也要向组织交心；请示汇报的时代；那种被窥探；监视；追踪。
隔墙有耳的恐惧；就像自然界的洪水猛兽；多少年后仍萦绕脑海；令人心有余悸……在〃圣经〃中；他说当那位有政治背景的书记；留露出对他的关照后；那人前窗下的〃鬼影〃也就消声匿迹了。
你进而想：自然原始生态环境；也非像想象中的那样消遥超然；隐遁其间仍处处显露出像〃社会生态〃中一样的艰辛挣扎；巧取豪夺；弱肉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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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他讲他没同她约定再见；他后悔没有勇气去跟踪她；妄想；浪漫激情也所剩不多。又说那唐突有损他自尊；可他也讨厌这过于的清醒；而失去了爱的机会。他就坐在那凉亭；看对岸风景；也侥幸希盼奇迹到来。。。。。。
他说渡口码头十分繁忙；挑箩筐的买卖人来来去去；乌篷船舶岸的石阶上女人们一边洗菜淘米；一面与船上汉子叽叽喳喳；听不清是打情卖俏还是吵闹。
他说他无非是活得无聊；还又想那火花飞溅的激情岁月；想再经历再体验一回。
他还说他像一个傻瓜；等一个没有约定的约会；像白日做梦；等一个来无踪去无影的女人。
然而；你于是果真看到那近乎白日梦幻中；又出现了她的身影。其实；她这出现是否真实；并不重要；她出现的意义在于他能否假借那〃身影〃与〃回音〃；让思想；感情；人物在更自然、生动、流畅的情节中发展推进。
你感到与其说他想向她讲述这小镇与凉亭的历史；倒不如说他借一个〃老者〃的转述；阐述舒发蕴藏在那满眼乡俗民风；风光如画中的复杂人性和历史变故；进而引发人们对深邃的历史哲理；作一番深刻的思考与审视。
他对她说这镇子《史记》里早有记载；眼下渡口早年间叫禹渡；传说大禹治水就从这里经过；还有岸边大圆石上刻上的谁也不认识的蝌蚪古文依稀可见。
他说他来找寻的灵山；古人早已指明。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乡里人却不知道这里的历史；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自己。
你也从这隐约的蝌蚪文中；从他对她的转述中惊醒：原本这国土早就产生过对〃原始共产主义〃思想的希冀。但是无论是太平天国时代出现的〃土地归公〃〃财物均分〃；还是到〃人民公社〃〃大锅钣〃这些都是掩人耳目的乌托邦幻影；就像那被神化了的民族先帝大禹的蝌蚪文〃天书〃一样；可以根据需要；有这样或那样的解释。
你讲当人们连自己都无法清醒认识；你还期待他们如何去认识这世只；了解你自己？更别指望他们能读懂那历史。
他接着讲要是把这镇子天井阁楼里的人家的故事不加隐瞒杜撰地全部写出来；小说家们就都得傻眼。
他讲述比如那如今坐在门槛上牙齿全掉光；布满皱纹；两眼呆望的老太婆；想当年也水灵活脱风骚过；自从被土匪头子霸占后；乌黑长辫子也挽成发髻；那双养得白胖的手指绣的不是鸳鸯戏水；便是孔雀开屏。那纯朴善良荡然无存；怀中搁着的篾匾下暗藏乌黑发亮的二十响；子弹也都上膛；那拢岸的官兵一钻出来；就能被她撂翻。
他说不光这土匪头子手狠；这婆娘更狠；男人狠不过女人；不信尽可去问正在编乌伊镇风物掌故的吴老师。
他还摆谈起这吴老师；祖上也曾显赫过；只是到了父亲这一辈；赶上土改分田；背了地主成份；才倒了几十年的霉。如今到了退休年纪；流落海外的长兄居然在外国当了教授；由县长陪同；坐小汽车回家乡还着实风光了一回；镇上干部对吴老师也刮目相看了。
他另外又还聊起早年这镇上某年过元宵节热闹非凡；人群拥挤；锣鼓齐鸣。当也舞青龙的一队汉子与舞赤龙的汉子因抢红包发生武斗；结果是青龙队死了一个；赤龙队死了两个；还踩断了一个看热闹的小伙子三根肋骨；幸亏贴了挂红灯笼的喜春堂隔壁唐麻子祖传的狗皮膏药；才拣回一条性命。
他说都是瞎编的；可也算是故事；也还可以再讲下去。人不要听。
你说你偏不认这邪；就看中了这民间传说的真实。虽然历史的真实并不完全等同于民间文学的真实；但你仍从故事折射的意义中领会到也许让某些人难以理会的东西。
比如：善良与邪恶；并非先天注定；邪恶的势力；邪恶的环境；也能把天使熏染成魔鬼；譬如那被土匪抢来；后来又成为土匪老婆的妇女。
你也从吴老师家族历史变迁与时代更迭；看出〃制造历史的人〃；也逃不出历史的嘲讽和捉弄。。。。。。
你同时还看到：被喻为龙的传人的这民族；在多灾多难的历史进程中；有着精神上的旺盛生命力；但也是这旺盛的猜忌、嫉妒心里过余；才将人们推到了一个可悲的恶性竟争中；那就是〃内耗〃！无穷无尽的〃内耗〃。。。。。。
你看到：人在单位；不仅是头们拉帮结派；就是群众也相互明争暗斗。为了名气、势力、金钱可以尔虞我诈；有时甚至是什么也不为；就为了某种情绪；某种变态心理；也可以暗中作崇；整人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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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他讲他还穿梭在这所谓的原始森林中。那六十多岁的老植物学家与他同行；那老者对他说：他们把珍贵成材的树都砍了；这里已无严格意义上的原始森林；充其量只能算原始次森林。
他还是有幸看到了一棵被喻为一百万年前冰川时代孑遗植物活化石之称的巨大水青树。那老头说：要不是这树干上有个大洞；它早就完了。
你不禁想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不仅是自然法则；在中国〃枪打出头鸟〃的古训；在现代也还在演绎；历次政治运动中；那些姣姣者们；又有多少逃脱了倒霉乃至家破人亡的命运呢？
他与那老者都来自繁华的世界；也有很多共同的语言；而其他长年生长在这山里的人呢？就只能像这树木般沉默寡言。
他说他之所以跑到这山中又为的什么？这种体验又有何意义？逃避困境也还有更轻松的办法。他说也许是想寻找另一种生活；远离烦恼不堪的人世。他又说既然遁世又何必同人去交流？不知找寻什么才是真正的苦恼。
他说太多的思辨、逻辑、意义对生活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