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向南-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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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头抵在双手合十的指节上，一面在心里告诉自己：“会没事的。”一面十个指头非常用力的攥在一起，短短的指甲都已经深深陷在手背的肉里。
最令顾北紧张的情况发生了，远处只有庄懿轩一个人的身影向这边走来。顾北的心坠入了深潭，深潭有多深？一颗心坠下去都听不见回音。
“顾北……”
“向南怎么了？”
顾北拉着庄懿轩胳膊的手一直在颤抖，她在心里试图劝说自己要冷静，可她控制不了她的失声和肢体。
“没事，警察来了，他现在应该在警局。我带你去找他吧。”
庄懿轩用他的大手拍了拍顾北已经冰凉的小手，终于刚刚坠入深潭的心脏有了“扑通”一声回响。
好在街区派出所离着并不是很远，他们只用了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顾北，我们到了，下车吧。”
庄懿轩已经下了车，拉开了顾北这边的车门，车里的顾北身体僵硬的坐在位置上，她心里挣扎的想着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进去以后见到向南说些什么，是谢谢？还是……
她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下了车，跟着庄懿轩走到了门口，她才听见了自己心底的那个声音：只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警官您好，我们想找一位叫向南的先生，他刚才被送到这里。”
庄懿轩叫住了一位执勤的警官询问他。
“哦，你说向先生，我们已经了解过情况，是这几个人滋生事端，和他无关，所以几分钟前他已经离开了。”
“谢谢您。”
庄懿轩转过身刚要和顾北说明情况，顾北抢先一步低着头对他说：“我听见了，能送我回家吗？”
站在警局的门口，顾北感受着外面流动着的空气，原来这个时间的晚上已经天气微凉了。
庄懿轩拉开了副驾驶位置的车门，顾北指了指后面，自己坐了进去。她不敢坐在庄懿轩的旁边，她怕自己的脸模糊了淡然与失落的距离，怕庄懿轩看出她对自己妹夫的这种异样的情感。
“我送你上去吧？”
“不用了。”
顾北转身的瞬间被庄懿轩抱在了怀里，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鸟无精打采的待在这样的怀抱里，不扑腾翅膀，亦不大声欢呼。
“顾北，我希望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给你一个这样的拥抱，让你知道至少还有我。”
怀里的小鸟失神的点着头，嘴一张一合的想说些什么，最后不过两个字：“谢谢。”
庄懿轩松开了怀抱，走进了自己的车里，他们挥手道别。顾北抬头间却看到深灰色的夜空下，一辆漆黑的车里面，坐着的那个人脸孔熟悉的让她想落泪。
她没有走上前，只是站在那里直直的看着他的面色。干净的一张脸上总是有出离愤怒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一个被妈妈收走手枪的小男孩儿脸上才会有的表情。
他也没有下车，只是坐在车里直直的看着她的面色。清纯的一张脸上总是有悲天悯人的神情，看上去就像一个经常出现在教堂里怀抱婴儿的圣母一样。
可是，顾北没看见，向南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血已经殷红了白色衬衫的袖口。
“他现在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一个念想抬起了顾北的右脚，她想迈出这一步，可是刚刚离开地面的脚又结结实实的踏在了原来的位置上。车里面坐着的，不再是向南，他是顾雪的男朋友，是自己妹妹未来的丈夫。
车门轻启，向南从车里出来，黑色的西装裤，裤线熨的笔直，只是向南略显修长的一双腿，让这笔挺的裤子总显得短了那么一点儿。向南拽了拽西装外套的袖子，红色的衬衫袖口被很好的藏了起来，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小盒子，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顾北身边，他俯身将盒子放在了顾北的旁边，转身又走回了车里。
“七十八”顾北声音轻的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向南用三十九步走向顾北，又用三十九步离开了顾北，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顾北提着小盒子上了楼，她把盒子放在了创可贴罐子的旁边，它们两个整整齐齐的站在一起，那个原本体积不大的盒子在创可贴罐子旁显然成了“庞然大物”，一大一小的挨着，顾北却始终没有勇气打开向南给她的这个盒子。
她怔怔地看着这个粉的可爱的东西，想象着里面装的可能是她最不想告别的曾经。也许是他们两个人曾经来往的信件，也许是曾经顾北傻傻的给向南折过的纸鹤和星星，也许是两个人一起许过的愿望……总之，顾北觉得这可爱的东西里一定有最可怕的存在。
所以，她只能让它静静的待在向南给的创可贴旁边，这样顾北的心里就会得到一丝安慰。
周末的早上不知这天是承载了多少人的咒怨，一直灰蒙蒙的，遮天蔽日的云朵浮在上面，让人萌生出一棍子把它挑开的冲动。顾北对着外面的世界喝着自己调好的咖啡，嘴里的苦涩倒是十分匹配这样的天气。
她隐约听见嗡嗡的响声，心里还琢磨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她进了卧室，手机在床上一闪一闪的提示着未接来电。顾北竟然忘了自己在昨天临睡前把手机换成了震动模式，以后她的手机都不会再吟唱那首熟悉的旋律了。
“小雪，你刚才给我打电话，手机不在我身边。怎么了？”
“没什么事。姐，我和向南准备回M市了，就是告诉你这个。”
“现在出发吗？要不要我去送送你……们。”
“不用了，我们已经在机场了。对了，别忘了10月参加我的婚礼。姐，谢谢你。”
“好，一路顺风。”
顾北躺在床上望着灰灰的天，耳边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对她说：“走吧，不属于你的。走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顾雪和向南离开以后，顾北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又可以做回那个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然的顾北。只是她淡然的神情在秋天来的时候总夹杂着一股“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味道。
顾北不喜欢北方的秋冬季节，呆板的没有一点儿生机，一眼望出去都是一片苍黄、枯萎，老气横秋。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内敛好像在刻意和谁保持着距离，让人心里总有一种不痛快堵在胸口。
这段时间里顾北没再见过庄懿轩，只是彼此简单的打过几个电话，每到一年里的三、四季度交替的时候集团里总有干不完的活和应付不完的客户。就算庄懿轩有力挽狂澜的能力，也抵不过拖泥带水的检查。
自从木子告诉顾北她爸妈之间的事情以后，顾北倒是经常去木子的店里看她，只是感觉木子的神情一次比一次悲伤。她能感觉出来木子爸妈离婚的事情可能近在眼前了。
“北北，下班了吗？”
“大小姐，这才下午四点好吗？别拿下班时间刺激我这个打工妹。”
“好啊，那我换一个刺激你。下班了快来我店里，不来你会后悔的。”
顾北原本只是在办公室里懒洋洋的看着电脑里的文件，木子的一句话让她顿时紧张了起来。她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关于木子爸妈的事情，可是今天木子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多了。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来了就知道了。”
电话另一边倒是很麻利的挂断了，却把顾北的心弄得像装了一只跷跷板上上下下。
顾北瞄了一眼老板的办公室，看到老板正在里面脸红脖子粗的训斥市场营销部的主管，那气势隔着玻璃都能威慑到整个办公室。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工作着，好像老板在里面训斥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一样，让顾北彻底打消了请假的念头。
办公室的墙上有一个超大的电子屏，平时没有广告创意和文案展示的时候那上面会自动跳转成时间显示器。顾北每隔十分钟就望一眼那个方向。
“顾北，你赶时间？”
行政秘书闵闵路过顾北的位子停了下来，她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观察顾北在干什么。每次看到老板带着顾北出去应酬她总会在位子上翻白眼：“我88、62、89还比不过她那张万年臭着的脸。”
“我不赶时间。”
“那你总看电子屏的时间干什么？”
……
“你是经理还是我是经理？”
老板从他办公室出来，正好碰见闵闵一副兴师问罪的神情在和顾北说话。
“您是……”
可能是老板问的太严肃，闵闵嗲下来的声音里还有一些颤抖。
“顾北是经理秘书，不是行政秘书的秘书。”
老板就是老板，能用最少的语言表达最有力的意思。闵闵灰溜溜的走开了，李总把顾北叫进了办公室。
“顾北，你有事情？”
“嗯……是我朋友，她家里最近有些事情，刚才给我打了电话，但又没说清楚具体的，所以我有点儿担心，才会不停地看时间。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顾北知道老板在外面没有训斥自己不代表自己就做得对，对于承担责任这种事，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是顾北认的都不会推卸。
“我知道了，你先下班吧。”
顾北听见老板的话愣了一下，脸上一副没听清的表情。
“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谢谢老板。”
李洁明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张废纸，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故意放大了音量对着顾北说：“顾北，帮我把这个送到庄总那儿。”
顾北毕恭毕敬的接过那张画满卡通表情的纸，顺利的出了办公室。她看着这纸上一个个可爱的要命，萌到化的表情真不敢相信这些竟然出自一个四十岁男人的手笔。其实顾北并不知道老板的真实年龄，四十岁也只是她猜的罢了。
她的老板李洁明不过三十五岁，顾北从来没在意过。可能在顾北的世界里只有向南是年轻的，尽管他也已经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
刚进百货公司的大门就有穿着木子店里制服的人在派发宣传单，顾北接过宣传单没仔细看内容，只是心里想着：木子以前不是最鄙视这种传单宣传吗？甚至不惜用低飞的蜜蜂（low bee）来形容，怎么会自甘堕落呢？
顾北越想越不对劲，加快了脚步到了木子的店里。
店里除了木子背对着大门拨弄着衣架，所有的服务人员好像一夜之间蒸发了。
“木子，店员呢？”
“你来了。他们啊，一部分发传单去了，一部分清点库房去了。”
“清点库房干什么？”
“老板离婚了，清仓大甩卖！全场一折起，叫你来就是让你先挑啊。不过，这次不白送，要付钱的。”
木子随手捞出一件放到顾北的身上比划了一下，顾北看着镜子里的木子，脸上没了前几日的悲伤，反倒多了些平静。
“看我干什么？看衣服啊。”
顾北拉下木子拿衣服的手，把她拽到店里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木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毒死小三肚子里的孩子，然后家产就都是我的了。”
听上去像是很恐怖的样子，顾北当然清楚这不过是木子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她只能用这么恶毒的语言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要是打算以这样的方式继续，我怕你先被你憋在心里的话闷死了。”
“嘿，就是骗不过你。你不知道老李听到这话吓成什么样。我妈和他协议离婚，再不离，怕是他那个儿子生下来都上不了李家的户口。我妈什么也没要，包括赡养费。现在住的那套别墅，还有城西那套公寓和郊区那套别墅都化到了我名下。我要了，我要和我妈住在一起。我打算清了仓把这个店也还给他，然后用清仓的钱再去女人街那边租个摊位，继续造福女性，我和我妈总得吃饭啊。”
“我能帮你做什么？”
顾北揽过满眼泪水的木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她没有告诉木子坚强，没有告诉木子不哭，只是陪着木子默默的流下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