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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承泣-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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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说“朝如青丝暮成雪”,从医学角度讲,“一夜白头”是不成立的。因为许多时候,医学也不是万能的。
手术的门终于打开,爸爸赶紧迎过去,“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目前各项生命体征都很稳定,但是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糟糕许多,她的左腿肌肉组织与骨骼已经被钢模倾砸得无法分离,就像一团棉絮。棉絮你懂吗?”医生强调,一脸惋惜与无奈,“所以需要尽快进行截肢手术。”
妈妈哭得瘫倒在地上。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爸爸把妈妈抱起来,扶回椅子上,“活着就好,活着比什么都好。”
“可是腿没了……”
“没了就没了,命还在。”爸爸突然释然了,还好不是最坏的结局。
清绘的老师也过来了,裹长长飞毯一样的印度袍,站在走廊的角落,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妈妈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十。
清绘的病房里住了一个刚刚截去右臂一个月的小女孩儿,约莫六、七岁的模样,蘑菇头,嘟嘟的小脸,黑色的眼睛像是用桂圆核做的,滴溜溜地会说话。在清绘住进了的第一晚,她用左手笨拙地端着一杯热可可走到清绘床头,“姐姐,给你喝,喝完就不疼了。”
那时候,清绘的麻醉开始慢慢消退,创伤处开始突突突地痛,像是安装了一台日夜不停的小马达。她的身体不能动,只能侧过脸来,“谢谢你,小妹妹,姐姐不疼。”
“姐姐不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好,姐姐不哭。”清绘转过头。
窗外,天空蓝得透明,和当年许安在病房里看到的天空是何其的相似。她觉得,他已经深入到自己的骨髓,躺在手术室的时候,她老觉得有锯木头的声音。
术后恢复比想象中的顺利,清绘也比想象中的坚强。妈妈一直安慰清绘不要难过,其实清绘知道妈妈比自己更难过,只是妈妈使劲憋着,怕勾得清绘难过。
清绘是真的很、非常、极其难过,她难过自己瘸晚了。
其实出事的前一晚,清绘有梦见过许安,清晰的梦境,只是没有他。
清绘在楼梯口生炉子,好像是五月的天,雨季提前来临了。小院子里的槐花落了一地,淡淡甜甜的香味。廊檐一角的板凳上搁着一本薄薄的旧书,被风吹得零乱,看不清楚书名。
清绘生着了炉子,坐在炉火旁看书。她在等许安下班,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回来。清绘坐在楼梯上,心不在焉。炉火老是熄灭,腾起浓密的青烟,弥漫了整间屋子,整个画面都是烟色的,暗暗仄仄。
一直到很晚,许安都没有回来。炉子上好像熬的是绿豆汤,清绘一次又一次添水,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融化了。他还不回来。清绘着急得翻破了手里的书。她跑到柳湖路,朝路的尽头眺望。那晚的街特别特别的长,长得没有尽头,街上没有一个人。
然后清绘就醒了,难过得再睡不着,连在梦里都等不到他。
清绘回扬州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爸爸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背着她一路小跑,追赶出租车。妈妈打着伞,一路追在旁边。等他们终于七手八脚爬上出租车之后,该死的雨却又停了,好似有意作对。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用电台聊天,电台那头好像是他的同事兼老婆,碎碎念念说一些工作生活方面的事情,有的没的,很温暖的感觉,倒也不令人生厌。车不紧不慢地行在长春路,雨过天青,阳光错织,云朵单薄地飘过,近水的山坡,几树紫薇花靡靡开放。
一进家门,清绘就闻到浓郁的鸡汤的香味,妈妈去车站之前,把汤文火煨在炉子上,打开,上面飘着几朵香菇,香菇上面剞着十字花刀,看起来,像一朵一朵褐色的小花。
清绘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朝楼上许安住的房间张望。
爸爸拿了汤匙过来,“你走的那天,他就走了,说是工程结束了。”
清绘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说话,融融的氤氲模糊了视线。
“以后你还是住楼下吧,住楼上爬来爬去不方便。”爸爸又说。
“爸,我想住楼上。”
爸爸还想说什么,看见清绘坚持的表情,话到嘴边成叹息。
许安走了,把扬州的夏天也带走了。
扬州的秋天就这样来了。
两个人一起骑过的自行车停在墙角的花树下,花期早已遥远。有一片两片树叶从高高的枝丫上飘落在后座,就像许多许多淡黄色的回忆,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落回眼前,又被风吹散……
下午,阿咪逃了课过来看清绘,骑着那辆白颜色的自行车,车前面藤编的置物篮里滚着一只细瘦的小猫,黄白黑三色,琥珀颜色的瞳孔,跌跌撞撞,太小了,让人都不敢抱。
清绘朝那只猫咪“咪咪”叫了两声。它似乎很疑惑地看了清绘一眼,向清绘这边走几步,又停下来,歪着头打量清绘,表情可爱极了。
清绘怜惜地将它放在掌心,“刚出生吧,根本养不活。”
“我知道啊,我们楼下的阿咪生的,我借来给你看一眼,等一下还要还回去的。”
“是强掳吧,你怎么知道它肯借?”
“当然肯,我叫阿咪,它也叫阿咪,我们同名。”其实阿咪的名字叫香织,清绘、香织,真好听。
“你叫什么呢?小家伙。”清绘轻轻拍拍手里的小猫。
“我推你去散步,刚下过雨,空气很好,瘦西湖边还有菊花展。”阿咪这样说着,便推起清绘的轮椅,不容拒绝。
黄昏的柳湖路,凉风习习,阿咪帮清绘掖好腿上的毛毯,手不小心碰到清绘空荡荡的裤管,心也跟着空了一下。
“姐。”她喊。
“什么事?”清绘回头。
“没什么事,就是忽然好想叫你一下。”
“呵呵。”清绘笑起来,再一次轻轻拍拍掌心里的小猫,“小家伙,你什么时候长大?”
又一阵风过,夹杂了清冽的香气,以为是哪里的桂花树开了。抬头看,一位卖糯米糕的阿婆推着一口大锅沿街叫卖,旁边的笼屉堆得比她人还高。
“我请你吃,我现在零用钱都花不掉,你也不找我借?”阿咪一边埋怨,一边呼喊:“喂,卖糕的……”
好像就是傍花村栈桥边卖糯米糕的那位阿婆,笑起来,一脸盛开的波斯菊。清绘想起许安吃糯米糕的样子,一小口、一小口,好像害怕有毒,那么文气。
绿柳的风,碧荷的水,碎花青瓷般的少年,真让人怀念。
可是,为什么他走后,连糯米糕都变得不那么粘腻了?
 
   第四十七章 '本章字数:2012 最新更新时间:20110326 19:32:51。0'
 
 渐渐秋凉,爸爸佝偻着腰帮清绘收拾好房间。
他最近总是很忙,生意渐渐有了起色,正计划再开一间蛋糕店,装修已经进行了一半,有高大的落地橱窗,有旧旧黄黄写着英文字母的灯箱,这曾是妈妈的梦想。
“我打算把蛋糕店送给你妈妈经营,可是她不肯要。”爸爸的语气很遗憾:“她最近恋爱了,是一个中学语文老师,你初中的时候还教过你。”
“是哪一位?”清绘努力回忆,还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位让人过目就忘的老师?
“爸,那你也可以考虑一下个人感情的事情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爸爸自嘲地笑笑,“早点睡吧,我先下楼了。”
“还有,大鱼给你写信了,还寄了一只包裹。”爸爸走到门边,又想起来:“我去拿给你。”
“明天再拿吧。”清绘觉得累了,“你也早点休息。”
“你不想知道他写什么吗?”爸爸有些惋惜。
“明天看一下就知道了。”
“大鱼到底哪里不好?”爸爸幽幽地叹息。
清绘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知道大鱼哪里不好,也不知道许安到底哪里好。人在找爱情,爱情也在找人,也许是爱情刚好找到了清绘和许安吧。
飞机灯荧荧地亮着,温润地浸渍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清绘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许安斜斜地站在窗前,安静、木讷、迟钝,就像这盏灯,虽然寥落,却让人觉得温暖。
大鱼的包裹里,有几张照片、一瓶少女香水、一张自己刻录的光盘。
照片是他站在公园外的草坡上拍的,那里有一组雕塑,他学着每一尊雕塑的造型。有一尊雕塑,是一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接吻,他便一个人装作两个人拥吻的样子,还特别在信里补白:这是我的初吻,给了澳洲的空气。
香水是他自己用水果精油调配的,独一无二的,甜甜奶香的草莓味,令人想起夏日懒散的野餐。尤其是盛香水的瓶子很漂亮,是向一个来自威尼斯的同学讨来的,草莓形状,草莓颜色。他在信里补白:许多同学都喜欢我调配的这款味道,可惜味道是无法申请专利的。
光盘里只有一首歌,前一分钟很卡,到后面逐渐流畅。喧闹而迷幻的电子音乐,他的唱腔有点特别,像是被硫酸烧伤一样的嗓子,沙哑、破碎、又慵懒,漫不经心地自说自话。有一句,清绘一直分辨不清,不知道是“这一次我绝不妥协”,还是“我就要我的那只拖鞋”,总之是很偏执的语调。
关于这首歌,大鱼另有补白:清绘,喜欢我的新风格吗?我自己都不喜欢,可是新老师喜欢,就好像以前老班喜欢听老歌。我总是循着别人的喜欢变来变去,可是面对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变,才能讨你欢喜?
光盘滑进CD机,单曲循环,再循环,多么熟悉的声音,仿佛就在昨天。
清绘很难过,他那么好,她却不想要。
偏执的遗憾。
 阳光荒漫的下午,清绘坐在廊檐一角读《青春的伤口》,时间忽然充裕,总要找点事情来打发吧,于是许多从前没有认真读的书,都翻出来,一一再读一遍。
“等一下,你和爸爸一起参加开业庆典。”爸爸换好衣服出来,立领黑礼服,令清绘小小地惊艳了一下。
“是今天吗?”清绘的语气恍如隔世。
“是啊,花店小妹正在布置气球拱门,爸爸结婚都没这么热闹。”爸爸很兴奋。
那次摔伤之后,清绘常常觉得脑袋晕晕沉沉,记忆力严重下降,有时候会觉得昨天才发生的事情,都恍惚是好久以前了,就好像是电台直播间的延时装置,永远慢半拍。
许安也是永远慢半拍,终于跟上他的节奏了。
“爸,我就不去了,来来回回不方便。”清绘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怎么不方便?爸爸买车,就是为了方便你。”
“妈过来吗?”清绘又问。
“她不过来,说是找了一份图书管理员的新工作,才上班一个星期,不好意思请假。”爸爸故意说得轻松,却掩饰不住失落。
“那阿咪呢?”
“她明年高考了,不能影响她学习。”
爸爸见清绘也不去,话语间充满惆怅,他一生落魄,受尽冷眼,如今终于事业有成,却又妻离子散,无人分享。
“爸,你去叫妈回来,你们复婚吧,我想你们在一起。”清绘难过。
“怎么开口?难道说,我有钱了,你回来吧。”依然怅然若失的声音,“那我先去店里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爸爸的新店开在新区,一间蛋糕店,一间水果超市,上下两层。蛋糕店里请来一位德国师傅,李子蛋糕做得特别地道。
旧的水果店已经搬空了,原先逼仄的房间空得似乎又多出一间来。
清绘坐在轮椅上,穿堂风呼啸而过,哗啦啦翻着她手里的书。她怔怔地失神,怎么想不起来当初作者在扉页签了一句什么话。
“想什么呢?”爸爸拎着李子蛋糕进来。
“爸,你怎么又回来了?”清绘奇怪。
“回来看看你。”爸爸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热热闹闹的,我却特别闹心,突然很想有个家人在身边。”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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