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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姜侯令-第50章

小说: 姜侯令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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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九·风雨消磨生死别(下)


丹凤门的城楼上,雪花无声飘落,放眼望去,绵延的琉璃顶尽成白色,连正门的铜环上都落上了薄薄一层雪花。风吹得襟袍下摆微微鼓起,西边半边天上,却是低低厚厚的黄云,雪意更深。宫中红墙碧瓦尽皆掩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下,素白如一座雪城,更寂静如同一座空城。
我让柳卿易带顾四娘回了柳府。
这么大的雪,让我想起那一年的梅花……
一连数日,大雪时下时停,蓬莱殿檐下挂着尺许长的冰柱,一尺来长的冰凌,在晦暗的冬日晨光里折射着奇异的光芒,映在林弦雪白的面孔上,他的脸色苍白得几乎无血色……
他冒风雪匆匆奔进了蓬莱殿,焦急地一跪:“娘娘!娘娘!……柳大人……不好了……”
我狠狠一惊,眼前莫名的黑暗,炭火一吐一吐的跳在眼前,滟滟反射着烛火的光芒,那么冰冷的艳光,几乎要刺盲人的眼睛。眼前这样的光亮让我有些恍惚。
雪泼天泼地的下着,如白唰唰的利箭狂暴的冲向大地,飞扬起无数雪白的雪花。我披发未梳从蓬莱殿中直奔出来,唬得侍婢和刘嬷嬷慌忙举了伞跟着跑在身后。
甩开了搀扶上来的手,不顾身后众人追喊,只含了一口气一路狂奔。
冰雪一浇,脑子反而镇静下来,清明一片。脚一步一步奔在太液池的冰面上,被刺骨的寒冰冰得失去了知觉,木木的不觉得那些雪渣凝成的碎冰会刺痛足底。雪白的斗篷和寝衣被大雪冲得几次分离开来,隆冬腊月的风贴着冰面和宫墙席卷而来,却半分及不上我心头的寒冷。
刘嬷嬷吓得劝也不敢劝,只好紧随在身后拼命举了伞为我挡雪。哪里挡得住,风雪中的伞如同一片浮萍般左右飘忽。不想别的,仿佛脑子也被冻住了,莫大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肺,几近窒息。
雪越下越大,只闻北风阵阵如吼,挟着雪衣服上,沙沙作响。
一路提着气奔到了柳府,我才刹住了脚步。
柳府前悬挂的数十盏灯笼早就叫烈风吹熄了大半,仅剩的几盏也只如黄豆般大小,在风雪里飘摇不定。
柳府上下倒是无人敢拦我。我几个穿奔,奔到了昔日的后院。
雪夜中的后院小屋如一只沉默傲立的兽,黑森森的阴沉。四面都是黑漆漆的,只闻风雪之声,吹得人摇摇欲坠。
刚驻步的当儿,忽听得屋中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我顾不得仪容仪态,连门也来不及敲,忙推门而入。
触目便是柳卿礼苍白如雪的面容,带着焦慌,一方雪白的绢帕还留在他的手上,血迹染就点点红梅,鲜艳得凄厉可怖……
整个屋子都有一股逼人的血腥气。我喘了口气,看着他慌乱地将绢帕塞进被子里,看着他勉力堆上笑意,看着他故作轻松的开口……
“这么大的雪,娘娘素来怕冷,咳咳……如何上罪臣府中来?”柳卿礼见我身上湿漉漉的抖露着雪花,语气不免含了一丝心疼和薄责。
我恍若不闻,只无知无觉的一步一步徐徐往前走。眼睛一顺不顺地盯着他……那般苍白,没有一丝丝的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林弦乃当世国手,他不会错的……
柳卿礼见我不言不语,神色古怪,眉心微动,忙展了笑颜,惶急道,“老毛病罢了……罪臣犯病又不是一二回……想必是林太医心急夸张了……娘娘不必挂怀,过几日便好了。”
他的话温和地一字一字的流入耳中,像是春日太液池上的清风和暖轻柔,在耳中绵绵的响着,如此从容温暖的安慰。话说着,他还想下床行礼;我忙制止他的举动,扶住他的刹那,眼中倏尔盈满了泪光。
“大人……本宫此生最信任的人就是大人……”我忍住眼角的湿意,再不愿听他说下去,直直地挑开分明,“可大人……为何,为何要瞒本宫……?”
柳卿礼一怔,沉默着低下头去;待抬头,一双眸子炯炯,恍如灯光下未央的夜,黑得深不可测,流动着碎的光,仿佛是什么东西破碎了。
我看着眼前的人,谁都不知道他的智慧到底有多深。
虽然他不知道往后的路会怎样,但冥冥中,他已经为我铺就好了一切……这般不惜己身作饵的手法,以一己之身,换所有前朝旧臣的不赦死刑,当真匪夷所思,阴险到了极点。有谁会想到文弱纤纤,端方如玉的柳右丞竟会如此癫狂地掀起‘丙子之变’,甘心成了史书上遗臭万年的三姓家奴,千古罪人……
这是一个用命谋出的计,我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后悔;从今往后朝中肃清,再无一人非议谢后,再无一人反国本册立之事……他已经用他剩余的一点性命为我和姜夏筹划了一切……我心头一阵剧痛,不觉伸手握住了他冰凉无骨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就像再也不能放开。
眼角的泪意被凛冽的夜风逼回了眼眶,我开口,声音里透着无法言喻的哀凉,轻轻道:“本宫让大人失去了妹妹,兄长,柳家的英名和……大人的性命。大人恨本宫吗?”
柳卿礼的手在微微发抖,却终于微笑,那笑带着温和的暖意,恍如阳春的微风,拂在心头;他含笑着看着我,轻柔道:“娘娘何处此言?咳咳……咳咳,娘娘是微臣的一切,没有了娘娘,微臣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噙着笑,遥遥地看向窗外纷飞的雪,柔和了脸色恍如做了一场好梦般,道,“娘娘可还记得,微臣第一次见到娘娘么?”
我心伤不已,似有什么绞着我的心口,酸楚到一丝一缕都在疼痛……
“微臣记得,于丹凤门的城楼上我与娘娘初见,那日微臣心绪烦乱……彼时,夕阳落霞,漫天的云彩……娘娘就从那溢彩的流光里走来,冲微臣嫣然一笑……当真是极美。”柳卿礼的目光缓缓从窗外纷扬的雪花中收回,静静落在我身上,戚悲的笑容,轻轻道,“娘娘,你再对微臣笑一次好吗?”
我痛心地闭上眼睛,扑簌簌地落下泪来,似被一箭穿喉。我含泪凝望他的面容,夜色之中,仍是那般文隽儒雅。真好,如同六年前见到的模样,一分未变。瞬时眼前一片模糊,再也说不出话来……
止不住自己的泪意,猛地伏上他的膝头,忍不住恸哭出声。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手上染上太多性命鲜血,我以为我已不再惧怕,只是到了此时此刻,我心中的惶恐漫天袭来,逼迫得我泪流满面。
感觉到他颤抖的手,慢慢抚上我的头发,可以想象他瘦削的脸颊上,带着如何心满意足的笑……一瞬间我克制的泪全部涌了出来。这一生我失去的太多太多,我知,世上再无人会比他待我更好。他在我心里甚至超过了陆小寒和郁语融,他是我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和信赖的啊!漫漫的长路,没有他的陪伴,要我如何去面对往后的血雨腥风?我要如何面对!
剧烈的咳嗽声残忍地从他的喉腔里迸发出来,一声一声,仿佛催命的咒语……
我的眼泪滚滚的落下去,和着他咳嗽的血,将青灰的被子染成绝望的暗红。
“娘娘,这是卿礼的一点心意……咳咳……”他剧烈咳嗽着勉强从枕头下抽出小小的一个盒子,“咳咳……卿礼别无所长,就把这伏羲六十四卦留给娘娘吧……”
我惶惑地抬头,慢慢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有一瞬间的疑惑:“怎么都是乾卦?”
六十四卦,卦卦为乾,每一卦都刻着大大的乾字。
乾卦是以“元、亨、利、贞”为卦辞,示吉祥如意,是六十四卦中最上上的卦。
“乾卦是难修的福……咳咳,咳咳……”柳卿礼的嘴角漫出一丝血溪,被他极快地抬手抹去,犹自含着春风般的笑靥,眸中却点了点点的灼热,郑重其事道,“卿礼把所有的福气都留给娘娘——娘娘,娘娘就是世上最有福的人!咳咳……咳咳……来日,卿礼到了天上亦会护佑娘娘:福泽百年,岁岁无虞……”
我怔怔地听他说着,很安静的听,只觉得身上像被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狠狠锉磨着,磨得血肉模糊,眼睁睁看它鲜血蜿蜒,疼到麻木。我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腥甜的汁液蔓延在口中齿间,胸腔的痛楚澎湃到无法抑制。
他的眼神渐渐涣散,雪花从蒙了素纱的窗格间碎碎漏进,温柔抚摩上他的脸颊,愈加照得他的面孔如雪花一样洁白而单薄,死亡的气息茫茫侵上他的肌肤,乌沉沉地染上他的嘴唇。
我再也忍不住,重伏上他的膝头,嚎啕嘶声地语无伦次:“卿礼,我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我求求你,求求你……”是我欠他,是我负他,是我对不住他!
侧脸看到他想低下手,拭去我脸上的泪痕,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压制不住那气血的翻滚,一张口一道血箭从他口中凄厉的喷出——
他唯恐血迹弄脏我,忙歪向一侧紧依在炕上,身体随着胸口一阵阵剧烈的抽痛颤抖震动。血迹落在炕上沾湿了被子,我的眼泪叠着血迹在眼前洇开,他想伸手来安抚我,然而完全没有力气,连掩住口中的血都不可能。
他仿佛还想说什么,但已经说不出话来,一颗很大的眼泪,缓缓从他眼中涌出,砸在我额头,灼得刺痛。那么多的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无声蜿蜒在他的面颊上。
他慢慢的伸过手来,我徒劳的想要抓住,却只来得接住暗夜里落下的雪花,而他缓慢而沉重的闭上了眼睛,无力地垂下了手……
“不——”我慌乱的伸手,苦苦地将他抱住,喉中发出绝望的惨叫……
他的头,轻轻地从我的肩头滑落,慢慢坠落至我的臂弯,如何也叫不醒。
我心中“咯咯”地响着,仿佛什么东西狠狠地裂开了,心里的那最后的一点依赖和托付被人用力踩碎,踩成齑粉,挥洒得漫天满地,再补不回来了。
我死死地抱紧他,抱得如此紧,仿佛永不松手;五脏六腑像被无数只利爪强行撕扯着,扭拧着;绝望而短促的嘶叫声从我喉咙尖锐的发出!
嘶哭声震动了屋外守候的护卫,凄厉的声音让他们畏缩了手脚不敢靠前。雪夜里,我的声音听起来撕心而尖锐,一声又一声,仿佛是一块上好的衣料被人狠狠撕裂的声音,强烈而又痛楚……
丙子年冬,罪臣柳氏卿礼,欺君罔上,犯上谋逆,暴毙。时年二十有五。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守灵


除名柳氏族谱,平去柳卿礼坟冢,销毁柳卿礼存世的所有墨迹,永世不得奠祭。
诏书下达,一字一字,是从我凌厉伤口上开出的灼艳的花,皆是我满心悲痛浇灌而成。
姜御丞声称抱恙,罢朝一日。
无处可以收留柳卿礼的尸骨,我只能将他埋于长安殿后——无碑无冢,无人知晓。
无光的夜晚,我独自一人为他守灵。
冷风轻叩雕花窗棂,卷着冰雪的湿冷气息透过幽深的宫殿。铜台上的烛火燃得久了,那烛芯乌黑蜷曲着,连火焰的光明也渐渐微弱了下去。一簇簇焰火在绯红笼纱的灯罩中虚弱地跳动着,那橙黄黯淡的光影越发映照得殿内景象暗影幢幢,幽昧不明。
殿中极安静,连沉香屑在香炉中融化的声音亦清晰无碍,仿佛柳卿礼从未离去,依稀还能看见他拉着姜夏在殿内缓缓的走着。他这一去,姜夏病了。他给姜夏的,是我和姜御丞都给不了的;我们不仅仅是父母,还是帝后,这是我们的无可奈何。平日里,姜夏更亲近他的师傅,柳卿礼常从宫外带来些小孩子玩的稀罕物什给他;阳春的时候,长安殿上还飞扬过一阵纸风筝。那只纸鸢,至今还让姜夏当宝贝似的藏着,是他师傅给他画的一只顶神气的鹰。这些都是我们所不能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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