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心如故-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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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那一个多月的磨合里，两人总是会出现一人不小心连下两手的习惯，所以木之内和叶和绪方精次已经习惯了当一个人下完一手之后另一个人就会把手放进棋盒里准备拈子，用以减少出错的几率。
无比契合的两人一口气将优势带至了中盘，但白子依然在蠢蠢欲动伺机反击。
白子悍然打入，同时对右边黑子的棋形造成隐隐的威胁，裴慧雅这一手下得相当精妙。
绪方精次以压应对，意外的俗手，看似是平白将优势让给了白子。
安太善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白子马上孤军深入黑子中腹阵地，企图获取最大的利益。
形势开始对黑子不利，木之内和叶左手托腮沉思，刚才绪方桑的那一手似乎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一般情况下，绪方桑是不会下看起来如此鲁莽的棋，除非那一手另有什么含义。
对于木之内和叶自顾自地牺牲掉为数不多的一分钟长考时间，绪方精次没有多大的反应，目光始终如一地放在棋盘之上，似乎对木之内和叶异样的停顿没有任何的担忧，反而表现出来的是充分的信任。
找到了！木之内和叶拈起一颗黑子，补掉自身的断点，白子完全无路可退。
她的这一手，下得漂亮吧？木之内和叶笑着向身边的人无声邀功。
见状，绪方精次也面露笑容，等待白子落下，他便展开了全面的围堵。
这样高默契度的下棋方式，感觉不赖。
执白的安太善与裴慧雅同样冷静，先贴后弯，轻易地突破了黑子的封锁，但也无可避免地损失了数子。
十来手的交换之后，黑子的势力变得越来越强大，似乎已经胜券在握，谁知道安太善一手点角成为了当前最大之处，给白子带来了扭转局面的机会。
如果黑子接下来的这一手没能成功阻止白子活角的话，白子必然会顺势就地生根，这样一来黑子的优势很快就会被追平。
为此，木之内和叶不得不再次陷入长考，如果这次让白子逆转成功，棋局就必然要在收官之后才能分出胜负。虽说四人之中木之内和叶的快棋绝对不差，但是官子的计算却是不用想都知道她一定是最弱的一个。所以如果让棋局持续到官子阶段，吃亏的必然是黑方。她真不想拖绪方桑的后腿。
那黑子的这一手到底该怎么下才好呢？她的第一直觉是下扳，但如果联系一下全局，就会发现这样的着法存在很大的缺点，虽能解决燃眉之急，但恐怕其后会有助于白子势头的增长。
跳？似乎也并不可行。一分钟的时间已经用了大半了，但是她还是毫无头绪。这个时候绪方精次的手也伸进了棋盒内，木之内和叶倏然抬头，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而绪方精次似乎依然专注于棋盘。
木之内和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告诉她：这一手让他来下。不过是罚一子而已，牺牲一子能解决黑子面前的危机绝对划算。
不！木之内和叶果断而毫不客气地拍开绪方精次的手，既然他已经下了一手，那这一手就应该由她来下。她需要的不是后退时强大的依靠，而是并肩时全然的信赖。
指尖落下，黑子粘。虽没能封杀白子，但也阻碍了白子活角的步伐，接下来只要绪方精次再以飞进攻，白子便无力回天。
因为她也会放心地将下一步交给自己的搭档，所以请相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拖累黑子，绪方桑。
经过一轮凌厉的进攻之后，黑子奠定了最后的胜势。
安太善小声地向裴慧雅商量着是否认输，裴慧雅看到棋盘之上白子已完全没有活路，于是狠狠瞪了面无表情的木之内和叶一眼，才不甘情愿地同意了安太善的提议——
“是我们输了。”
“谢谢指教！”绪方精次与木之内和叶低头同时回礼，然后在不约而同地转头。
在这棋局结束的时候，他们的视线终于第一次对上对方的，两人相视一笑。
是他们赢了。
带着两场如鸡肋般的胜利，他们坐上了返回日本的航班。
“对了，昨晚看了日本棋院在网上发布的消息，小亮不仅赢了名人战预选第一回合的比赛，在本因坊战第二回合预选也获胜了。”气氛有点沉闷，木之内和叶不由得开口试图分散一下大家的注意力。
“亮君至今应该依然保持连胜吧？”坐在木之内和叶旁边的绪方精次问道。看来亮君要进入各大头衔战的循环圈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了，他真好奇他的这名备受看好的小师弟到底能走得多远。
“嗯，网上评论还说大概很有可能刷新仓田君甚至桑原老师的连胜纪录。”木之内和叶轻笑。绪方桑似乎很期待小亮的成长，他在等有一天小亮成为他的对手。
“塔矢老师的儿子吗？如果他继续赢下去的话，下个月我应该会在名人战的二次预选赛上和他碰上。”刚解决了第三份食物的仓田厚抬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连胜纪录由我来结束。”
如果他去年不是被绪方老师给刷了下来，今年也不必在一二次预选赛里浪费时间。无论怎样，他的目标也是从头衔持有者的手上夺得头衔。
“如果是仓田君和小亮的对局，应该会很精彩。”木之内和叶回头看到仓田厚结果第四份食物又开始吃起来了，看来输给安太善对仓田君造成的打击很大。
“亮君的确是近来最受看好的新人，如果日本棋坛有更多像亮君这样优秀的少年棋手，日本的围棋界就可以再次崛起了。”随行记者古濑川感叹。
“说起来，今年的职业考试应该也已经开始一个月了，我想像小亮那样的棋手应该不止一个吧？”低头轻呷了一口茶，那日在紫水遇到的三名院生应该能够通过今年的职业考试吧？
每一年都会有人通过职业考试然后迈着大步向着他们这些人走来，如果自己没能比他们前进得更快，就只有被超越的份。
第24章 偶遇
“小亮接下了上门的指导棋工作？”木之内和叶惊讶地挑眉。接下来小亮的赛程只会越来越紧张，而且要面对的对手也变得更加难对付，小亮怎么还有心神接下这样的工作？
一般来说，只有刚刚成为职业棋士，而且没有什么赛事的棋手才会担任这些工作，像她小时候家里请来的那些指导老师，也像刚刚出道时候的自己，但小亮不一样。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听说对方好像是院生。”市河晴美记得芦原先生是这样告诉她的，“不过小亮这样吃得消吗？”
“院生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小亮的行为倒是有了解释，还真是任性。不过那个叫进藤光的男孩的确让人不得不在意，他今年应该会通过职业考试吧？
“放心，小亮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他真的应付不过来，我想大家都不会坐视不理的。”木之内和叶站起来，“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市河小姐。”
下午四点出头，似乎时间还是早了一点，要不回家整理一下棋谱算了。
走出紫水几步，木之内和叶便看到了一个垂头丧气的身影正向着这边走来：“进藤君？”
“木、木之内老师！”进藤光愕然抬头。
“唔，今天是星期天，进藤君应该是刚刚从棋院出来吧，要不和我下一局快棋再回去？”看他的样子，今天应该是输棋了吧？
“小亮今天不在。”木之内和叶一边补充一边自顾自地把人拖进紫水，“市河小姐，我又来了。”
“诶？木之内小姐，怎么……”市河晴美疑惑地看着木之内和叶身后，又是上次的那个男孩吗？
“一个人回家看棋谱也挺无聊的，还好遇到进藤君。”木之内和叶拉着进藤光坐下，“既然是快棋，我们就让先吧，进藤君没有问题吧？”
“呃……”进藤光完全处于被动状态。直到拿下棋盒，他才真正反应过来：他不是正要回家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坐在塔矢家的围棋会所里跟木之内老师下棋？
“小光，先下棋吧！”藤原佐为在进藤光身后提醒。他突然很想知道，事隔两个月之后，面前这个人的棋力是否进步了。
“嗯，请多多指教。”进藤光也打起精神，拈子落下。他今天竟然连阿福也赢不了，他真的能够通过职业考试吗？抬头看着塔矢亮的师姐，进藤光心情很复杂，透过她，他能看到塔矢亮在不断向前，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停下了脚步，将永远也没有办法追上他。
那么他就尽全力完成面前的这场对弈，看看自己和职业棋士到底相差多远。
“呼，进藤君似乎很擅长快棋，我差一点就要输给你了。”一个小时以后，木之内和叶累得几乎摊在了椅子上，看着面前低头沉默不语的男孩，刚才下棋的时候黑子还不是斗志超级旺盛的吗，怎么现在又这副样子了？“进藤君，你怎么了？”
“如果，如果，我也是抱着刚才那样的心态下棋，我今天是不是就不会输？”进藤光悔恨地握紧拳头。
“小光……”藤原佐为很明白进藤光的感受，但正是这样他不知道该如何出言安慰。
“现在职业考试应该也差不多过了一半了吧，能冒昧问一下进藤君现在的战绩如何吗？”木之内和叶单刀直入，如果进藤光的战绩惨不忍睹，恐怕小亮也不会答应担任一名院生的指导工作吧？
“十一胜两败。”进藤光闷闷地说。
“诶，不错的成绩啊！”木之内和叶有点意外，“那进藤君到底在苦恼什么呢？”
只是因为今天输了？事情似乎不像是这么简单。
“木之内老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进藤光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当然可以。”木之内和叶爽快地回答。
“我想问，木之内老师是怎样看待胜利，或者规则？”从伊角桑那里捡到的那场胜利，始终是进藤光内心的一道魔障。
“胜利？规则？”这样的问题让木之内和叶楞了一下，她想起了这次的中日韩青年对抗赛，然后忍不住笑了一下，“比赛的时候执着于胜利并没有任何不妥，如果不是为胜利而下的棋，那还有什么意义？”
无论对手是强是弱，只要他坐在自己的对手席上，她就没有办法不执着于胜利。
“规则的话，其实古代围棋并没有现在这么多的规则，没有让子，没有贴目，也没有定石，现代的围棋规制比以前复杂多了，”在木之内和叶看不到的地方，藤原佐为赞同地点头，“甚至它还在不断地变化完善之中，规则让比赛变得更加公平，所以我更向往这样的胜利，进藤君认为呢？”
你到底在迷茫什么，进藤君？无论是输赢还是规则，都不能成为阻碍一个人前进的理由。
“我……”他渴望从伊角桑那里取得胜利，但昨天那样的对弈，却不是他想要的。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不知道进藤光的心结到底是什么，木之内和叶知道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够解决，不过适当的提醒也是可以的——
“对了，小亮最近好像在跟一名院生下指导棋，进藤君知道是谁吗？我真好奇到底是谁让小亮这么在意，明明最近已经这么忙了，还有特意腾出这样的时间，我想那人应该有独到之处吧？”透过那名院生，小亮的目的不言而喻。
“塔矢亮在跟院生下指导棋？！”进藤光惊讶得整个人弹起来，于是头部撞上了车顶，“痛！”
“诶？原来进藤君也不知道？”木之内和叶故作惊讶地问，他会知道才怪。
“抱歉，木之内老师，我的确不知道。”进藤光低头闷声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