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朝旧事-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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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禧的吉地……”
隆禧的丧事总算告一段落，玄烨疲惫地和福全并肩坐在景仁宫前的石阶上，看着院中的那棵梨树心生感慨。
“皇帝哥哥，二哥哥，四哥哥，你们快过来看，树上结果子了。”
隆禧一脸天真地指着那尚且还绿油油的梨子，脸上如获至宝的神情仿若就在眼前。一转眼物是人非，只剩这庭院依旧不变只有这梨树还每年开花结果。
“臣等的意思是在离孝陵近处找一风水尚佳的位置安葬……”
“嗯，那样甚好，皇阿玛过世时隆禧才数月大，虽然他从不说，但是朕知道他还是很思慕皇阿玛的。”玄烨顿了顿道，“隆禧的福晋……”
福全心里突地一跳立刻道：“我和福晋商量过了，决定把她接到府邸亲自照顾她。”
玄烨有些为难，这尚佳氏是隆禧的遗孀，离开纯王府住到别处总是不妥。“这事……”
福全见玄烨犹豫赶紧补充道：“弟妹如今情绪很激动，有臣的夫人陪着比放她一个人胡思乱想要好的多。而且她这是第一胎，难免害怕，有个生产过的在旁照应她也不至于那么紧张。”
他这一番话说的玄烨反驳不了，又见他难得如此坚持玄烨只得点头答应。福全当下告退，玄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感失落，举步走出景仁宫，回首空空荡荡的庭院，似乎依稀还有孩童的笑声回荡在耳边，但凝神看去，一切终只是浮光掠影。
“皇上……”
伺候了康熙十几年，顾问行自然是明白玄烨如今心里也不好受，可他是皇帝有很多事只能一个人承担。
玄烨挥了挥手道：“朕想到处走走。”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出了门信步而走，回过神时一抬头这才发觉竟走到了永和宫。制止了守门太监的通报，一路放轻了步子，穿过正殿来到东厢，一阵轻哼的歌声让他不禁停下了脚步。
炕上的人因为热仅着一单衣，侧身斜躺着将熟睡的孩儿护在臂弯间。桃粉色的衬衣因为炎热而敞开了前襟，随着呼吸时不时地隐约可见红色的兜衣。刚洗过的长发越过背后垂在榻上，随着低头的动作几缕落在额前，几缕垂至白皙的胸口。执扇的手起落间衣袖滑下手臂露出一片白腻细滑的肌肤。
“宝贝儿乖，快快睡，睡醒又能长一分……”
记忆中也有人曾这样守候在他的床边这样为他唱着歌，也有人像她一般在这酷暑的天气为床上熟睡的幼子一下下打着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没有办法去打扰这让人回忆重重的一幕，只能留在原地近乎贪婪地看着。
孩子在扭动几下后渐渐睡去，习惯性地将大拇指放入口中吮吸。摇扇的人微微一笑将手指从他的嘴中挽救出，爱怜地抚着他稀疏的头发。沐浴过的午后特别容易困，她也打了个哈欠，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扇着，最后搂着臂弯里的孩子一起沉沉睡去。
玄烨蹑步靠近，坐在熟睡的母子身旁，唇畔带着一抹笑容伸手拂开黏在额角的湿发。奇迹般的，看着他们母子相拥而眠的这一幕，那些痛苦，混乱，不安全部消散，他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异常的安宁祥和。
“皇上……”祁筝慢慢醒转，她一转身注意到皇帝竟坐在她身边。之前是皇太子出痘，之后又是一连串繁忙的政务，算起来皇帝也已经久未驾临了。她有些慌乱地坐起身，猛地被玄烨紧紧抱在怀中。
“皇上……出什么事了？”
她察觉到他的异常，难免有些担忧。
玄烨埋首在她颈项间咽下喉间的酸涩道：“没什么，真的没事，一会儿就好，让朕在这儿待一会儿……”
祁筝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能感到玄烨此刻心情的异样。她没有再问，只是环住了这个像儿子一样此刻需要她温暖的男子。
本要进来寻人的顾问行诧异地停下了脚步，在怔忡过后，微笑着退了出去，把这难得的宁静留给依偎而眠的一家三口。
第55章 天灾骤降
昨夜胤禛足足闹了一宿，搅和得祁筝也异常疲惫。幸而玄烨一早走时带了他去皇太后那儿，这才给了她一份清静时光。也不知是怎么了，连着数日闷热异常，屋子外的蝉不停地叫着闹得人心烦意乱。一身的汗捂得难受，熬不过翻了个身。辗转多次还是睡不安稳，热得起身正思忖着要不要擦拭一下身子再说，刚要开口叫人，一阵天摇地动就这么降临了。
杯子，瓶子，香炉，纸，笔，砚台纷纷摔倒地上，乒乓之声不断。身体因为强烈地左右晃动而慢慢向外滑，祁筝惊恐万分地抓着床沿但依然阻止不了这趋势。忽地又是一阵上下震动，墙上的画，屋檐的灰尘开始下落，屋子的某处甚至开始发出劈啪之声。内脏被震得异常难受，简直像要跳出来一般。
“主子，主子，您没事吧。”
祁筝被晃得眼前直发黑，好容易勉强睁开眼，看着眼前同样被吓的脸色发青的宫女哆嗦着唇道了声：“没……没事。”
她猛地倒吸一口气急切地问：“禛儿呢，禛儿呢？”在得不到回答后，她强撑着发软的腿起身匆忙地穿上衣服，急着就往外跑。一出宫门只见外面一片灰蒙蒙的沙尘，白日被遮蔽的如同夜晚一般，伸手也难见十指。一手遮着口鼻，一手扶着宫墙摸索着往前，忽得又生一阵强烈晃动，祁筝稳不住身子，只能紧挨着墙跪着，待震动停止了再前进。这么走走停停地挨到了承乾宫，前头隐隐传来一阵女人的低泣，仔细一看佟贵妃等人紧挨成一片聚集在门口。祁筝急得失了理性，她几个大步跑过去抓着佟贵妃焦急地问：“贵主子，禛儿呢，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佟贵妃也是一身的狼狈，她眼见祁筝摇摇晃晃地还想往慈宁宫赶忙一把拖住了她。“妹妹，冷静点，早上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时我在她那儿见着小阿哥了，看这时辰皇上如今应该在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小阿哥无论在太皇太后身边还是皇上身边都是最安全的。”
“真的吗？”祁筝又惊又惧，一想到爱子如今生死不明，眨眼之间泪如雨下。“我的孩子，禛儿，禛儿……”
她挣扎着起身就要往慈宁宫方向赶，佟贵妃赶紧拉着她。“妹妹，你不能去啊，太危险了。”
两人争执间远远的有个黑影慢慢朝这边移动待走近一看不正是玄烨身边的瞿霖吗。他灰头土脸，脸上还有几处擦伤。祁筝激动地跑过去抓着他就问：“我儿子呢，禛儿呢，禛儿呢！”
瞿霖磕了个头道：“主子放心，小阿哥有苏麻喇姑照顾着，一切都很好。”
“那皇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呢。”佟贵妃扶着松了口气瘫坐在地的祁筝道。
“皇上陪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上景山避难去了，皇上要我赶紧接贵主子和吴主子去景山避难，侍卫处和护军营已经在灭火和抢救倒塌的宫殿了。”
散坐在四周的女眷各个喜极而泣，皇上到底还是没忘了她没，还惦念着她们，这不，还专门派了人来接。
“禛儿呢，禛儿也在那里吗？”祁筝不安地又问了一次，瞿霖见她紧张点了点头道：“是，小阿哥也在那里。”
“好，好。”祁筝又哭又笑连连说好，她抹干了眼泪拉着佟贵妃道：“贵主子，咱们立刻就走吧。”
景山寿皇殿
“皇上，您喝口水吧。”
顾问行将灌了水的羊皮水袋递给玄烨，玄烨随意喝了一口，两眼仍看着山下烟火弥漫的禁城。顾问行默默叹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转身见福全拾阶而上，无奈地朝福全使了个眼色。福全心领神会，走至玄烨身后道：“皇上，这儿太危险了，还是回寿皇殿吧……”
玄烨没有回头依然驻足观望着禁城内的情况。
“见过老祖宗和皇额娘了？”
“是。”
福全本想说什么来安慰玄烨，见他一脸凝重那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为君之难不是他能体会的，当初是自己先放弃了这份重担，如今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说话。
两人这么一前一后的沉默不语，过了许久玄烨才缓缓问道：“现在情形如何了？”
“侍卫营还在扑救大火，除了三大殿处火势稍大外，其余并不严重。”
玄烨蹙紧了眉头遥望禁宫四周被迷雾笼罩着的京城。“那京城内的情况呢？”
福全顿了顿无奈地叹了口气。“臣来的路上已经接到了凑报，京城内的民宅十之倒塌八九，百姓都避难而出，露宿街头。”
玄烨每听一句手就攥紧一分，福全担忧地看着他，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还有呢？”
玄烨调整了一下呼吸道。
“皇上……”
“朕叫你继续！”
见他如此坚持，福全长叹一声只得继续。“刑部大牢坍塌，王光裕一家四十三口均未逃脱……”
他说完这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玄烨的神色，但见他双目紧闭，唇抿得死紧，垂在身侧的手上青筋隐约可见。
“皇上……”
他才张嘴，玄烨一挥手拦下了他接下来的话。
“二哥，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朕以德治天下，平三藩，退台湾，剿反贼，这些都是为了盛事的长治久安，朕问心无愧。这次天灾忽降人人都私语说是朕动辄倾武是上天对朕治世之失的警示……”
福全听到这里大惊失色。“皇上！”
玄烨苦笑一声转过身拍着福全的肩道：“朕若有失德朕愿自醒自修，挽回天心，但朕除三藩的心意不会改变，不止三藩，朕还要派姚启圣攻下台湾，朕之苦心苍天终可明，天下百姓终可明。只有这样朕才不辜负皇考将这天下交托于朕的苦心。”
“皇上！”福全跪倒在地郑重起誓道，“臣虽不才，但愿追随皇上，臣之心至死不渝！”
“好，好，好兄弟！”玄烨不禁展露笑颜，他扶起福全道，“如今京畿想必是民不聊生，立即传谕八旗各都统，详查旗内房屋受损情况，令派各旗驻京兵丁赴各处救火及修葺倒塌房屋。”
“是，臣这就去办。”
“还有。”玄烨突生怜悯叫住了福全吩咐道，“王光裕虽有罪但罪不及满门，如今一家却俱行死于天灾，着令好生安葬。”
“者。”
福全跪地复又起身告退，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玄烨的心复又觉的沉重。二哥，一切交给你了。地震似乎远没有平息才安静了会儿此刻又卷土重来，随不至于像刚才那般天崩地裂却也是地动山摇。玄烨眼明手快地扶着身旁折断的树干，待震动平息，他身上也是出了一身冷汗。顾问行吓的脸色发白哆嗦着道：“皇上，这里太危险了，还是快回寿皇殿吧。
玄烨回头又望了一眼烟雾冲天的禁城，长叹一声返身下到寿皇殿。一下山就见翟霖灰头土脸地往这边跑来，老远见着他扑通就跪下了。玄烨见他衣服上似有血迹心一紧，翟霖是去接佳莹和祁筝的，难道出事了？他按耐不住心里的焦急几个跨步赶过去。
“出什么事了！朕叫你去接贵妃和吴贵人，她们人呢？”
“皇上，贵主子她……”翟霖才说了一句早已是趴伏在地泣不成声。玄烨越过他直接进到寿皇殿中左厢内不时有太医进出玄烨拦住一个刚要问，蓦地从里头传来佟佳氏的惨叫声。
“到底出什么事了？”
陈国邦扑通跪在地上道：“皇……皇上，贵妃娘娘受惊过度小产了。”
表妹有了孩子的惊喜和失去孩子的痛苦接踵而至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冲击。他又痛又急一个转身一巴掌甩在跟着来的翟霖脸上。“朕叫你去接人，你不好好保护主子怎么会弄成这样！”
翟霖捂着脸跪在地上呜咽道：“奴才接了贵主子和吴主子立刻就出神武门往寿皇殿赶，没想到半路上又碰上地龙作祟，贵主子受了惊吓立刻就倒下了，吴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