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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大院子女-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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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来到军区报到后,才知道自己的这次调动依然和岳父有关。那时他还不知道岳父得了癌症,只是知道岳父的身体不好,身边需要有子女照顾。

方玮干的还是她的老本行,在军区总院当护士。两个人刚调回来,军区并没有给他们分房,因为他们要照顾有病的方部长,他们理所当然地和方部长暂时住在了一起。

方部长被确诊为癌症之后,怕他多心,住了几天院就让他出院了,然后隔三差五去医院接受治疗,治疗完了,又回到家里。在方部长看来,那次晕倒纯属偶然,并没把自己的病当回事,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整天乐呵呵的。

当女儿和女婿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以为他们是回来休假的,然后问刘双林:小刘,这次休几天假呀?

当得到刘双林和方玮双双调回军区工作时,他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方部长这才吁了口气道:正常调动就好。然后说一些机关工作注意事项,什么严格要求自己呀,别打着他的旗号提出特殊要求等等。

方玮和刘双林就在一旁点头称是。

那些日子,刘双林做梦都会偷着乐醒几次,没想到说调就调回来了。他这才意识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现在方部长突然退休了,可他的影响还在,想在军区办点事,那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想到这,他又找到了遗老遗少的那份感觉,每日里走进军区办公大楼,他总是挺胸抬头的,仿佛又看到了自己更远大的前途。

再新鲜的生活,总会有稔熟的时候。渐渐的,刘双林就融进了军区机关的生活,当生活接纳他的时候,他对生活也失去了陌生。每天上班,走进机关时,他还是他,他只不过就是机关一名普通的参谋而已。他的上面有更老的参谋,还有处长、部长……他往前看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前途还遥远得很。日子还得一天天往前过,机会还得去寻找。

每天下班之后,刘双林的日子也是单调的。他和方玮一直住在方部长家里,房子是不用愁的,方部长这一级别领导的待遇,每户一栋小楼,楼上楼下有七八个房间。

方部长在医院里没住多长时间,在家里采取保守治疗。直到这时,方部长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他只是每周到医院治疗两次。他的身体似乎大不如以前了,坐下了,就不爱动了,仿佛他身上的力气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了。

在家里,方部长成了生活的中心,所有人都要围着方部长转。每日里,刘双林为方部长倒茶递水的,上楼下楼的,他还要身先士卒地去搀扶方部长,一直把方部长送回到卧室的床边,看看杯里的水还够不够,然后,他才下楼。做这一切时,他是心甘情愿的,他心里明白,自己是因为方部长的病才调进机关,照顾方部长这是理所应当的。

刚住进这栋小楼时,刘双林曾经骄傲过。每天在院子里进出,他的腰挺得很直,那时他认为,自己终于过上了高干子弟的生活,虽然他不是高干子女,但他是高干的女婿。他的一张脸总是红扑扑的,有一种春风得意的感觉,他不时地和左邻右舍打着招呼,左邻右舍的人,当然也都是和方部长同等级别的领导,那里面住着年轻人,也住着离退休的首长。以前这些首长的名字,他在基层部队时只是听过,别说是他,就是师长、团长也不容易见到这些首长。如今,这些名声如雷贯耳的首长就是他的邻居,在最初一刻,他觉得自己很神圣也很幸福。

渐渐地,他对这些离退休的首长熟悉起来了,也上前和他们打招呼,叔叔伯伯地叫。刚开始时,这些叔叔、伯伯用很惊喜的目光打量他,然后问:你是方家的老几呀,我咋不敢认你了?

他就红了脸,嗫嚅道:我是方玮的爱人。

叔叔或伯伯就“噢”一声,然后说:是方家小三的女婿呀。

这些首长对他就失去了兴趣,“噢”一声之后就不再说什么了。他现在和这些首长打招呼时,他们也就礼节性的和他点点头,该忙啥就又忙啥去了。

刘双林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真正走进他们,哪怕说些家常话也是好的,但这样的场面一直没有出现。

自从方部长患病之后,在业余时间里,经常有人来看方部长,那些日子,每次晚饭后,大都显得挺热闹。他们围着方部长嘘寒问暖一番,然后就问一些家里的情况,打听完老大,又问老二,最后就问到了身边的方玮。说到方玮的时候,人们不能不关心地问一下刘双林的情况,人们总是这么问问老三的女婿,哪的人呀。

他就回答了,他回答的时候脸就红了。他先说到省、再说到市,其他的他就不好往下说了。

叔叔或阿姨接着又问:父母是干什么的呀?

这时,他的脸就更红了,支支吾吾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方玮就在一旁说:小刘是农村的,他的父母是农民。

众人又齐齐地“噢”一声,算是知道了。别的就不好说什么了,忙岔开话头,说一些别的了。比如,谁谁家的小子当了团长了,或者谁谁家的姑娘去了国外等等。他们说的这些人,当然都是大院里这些孩子。

方玮的母亲孙阿姨,这时的脸色是阴沉的,她似乎有许多不开心的事,望一眼刘双林也懒得理他。刘双林就有了一种被遗弃的感觉。这些人说的都是大院里这些孩子小时候或成人之后≮更多好书请访问:。。≯的事,在他听来完全是陌生的,他想插嘴又说不上话,就那么难受地在一旁坐着。偶尔起来,为这些叔叔端茶倒水,他们的目光不再注视他了。最后临告别时,说一些大吉大利的话,听得方部长笑呵呵的。他总要和方玮一起把客人送出院子。

分手时,那些叔叔阿姨就冲方玮说:小三,这次调回来了,以后就方便了,多到家里去玩儿。

仿佛他们眼里只有方玮,而没有刘双林这个人。

那些日子,刘双林的心里就很郁闷,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两个人回到房间后,刘双林把小窗子打开,倚在床上抽烟。

方玮就一边挥着手一边说:烦死人了,要睡觉了,还抽什么烟呢。

平时在方部长家里,家里没人抽烟,方部长又病了,孙阿姨明确交代过,是不允许吸烟的,有时刘双林犯了烟瘾,只能跑到院子里,深深地吸上两口,跟做了贼似的。方玮这么一说,他忙把烟熄灭了。

当初在师里的时候,两个人隔三差五地生活在一起,刘双林还没觉得方玮有什么。因为那时,方玮不停地值夜班,一周只能回来两三次,平时白天都上班,两个人谁也见不到谁。每次方玮回来时,刘双林把饭做好了,就连洗脚水也都准备好了,那些日子,现在回想起来是很幸福的。

自从调回到军区后,在刘双林眼里,方玮似乎变了。两个人关在小屋里也交流点什么,可没说两句,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两个人说话的本质和内容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说:机关里这次又调级了。

她说:爸爸的身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他说:你爸和司令部的人熟不熟,能不能说句话,我要是提前晋一次级,就能申请到房子了。

她说:要房子有什么用,别忘了咱俩调回来是为了照顾我父亲的。

他说:有房子住也不影响照顾你父亲。

她说:你就死了那份心思吧,我爸都这样了,就是他不这样,也不会为儿女的事走后门的。

他说:你爸爸这人真难琢磨。

她说:他不是你爸,你当然不了解。

他说:真没见过这样的人。

她说:那是你少见多怪,今天晚上这些叔叔、伯伯,有谁为孩子走过后门?平时你们以为我们这些高干子女都是靠父母生活,那你就错了。

刘双林就不说话了。他睁着眼睛,望着黑暗,他感觉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憋闷得很。他原以为,自己鲤鱼跃龙门,一下子就成为一个人物了,没想到的是,他仍然是个小人物。在机关里,他是职务最低的参谋,其他每个人的资历都比他老。这是在工作中。回到家里,他渐渐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融不到这个家庭中来。他只是个女婿,他时时刻刻感受到自己是个外人。

孙阿姨从第一次见到他之后,就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方部长倒没嫌弃他是农村人,在人前人后曾无数次地说:农村孩子好,本分。可在平时生活中,方部长对他也并没有多亲。

有时候,方部长给远在千里之外的两个儿子打电话。他给儿子打电话时,神情是亲切的,话语里那是一种亲情在交流。方部长冲电话里说:你小子要干出个人样来,干不出个人样来,就别见我。你回来看我干什么,家里有小三呢,我还没老到不能动弹,你该干啥就干啥吧。

刘双林听着方部长和儿子的对话,又羡慕又嫉妒。那一刻,他真想变成方部长的儿子,而不是女婿。

这段时间以来,刘双林发现方玮也在悄悄地变化。在追求方玮的过程中,他一直认为方玮是个单纯得很没主意的一个人,他一味地对她好,这就足够了。最后打动方玮的,也是刘双林这一点。她被刘双林的执著感动了,于是嫁给了他。

父亲的病似乎一下子让方玮成熟了,她现在想的不是自己的小生活了,而是这个家,甚至这个社会。

那一晚上,刘双林突发奇想,对方玮说:这日子过得也没什么意思,要不咱们要个孩子吧?

方玮听了,似乎怔了怔,半晌她才说:我父亲正病着,咱们这时要个孩子,添不添乱呢?

刘双林又想起了父母的来信,这段时间,刘双林的父母经常来信,每封信里都说刘双林老大不小的了,该要个孩子了。刚开始,刘双林并没认为要孩子有多么重要,随着生活的变化,他渐渐意识到,自己想要稳固和方玮之间的夫妻关系,有个孩子是很有必要的,他现在和方玮的关系其实很脆弱,如同一张纸,是经不住风吹雨打的。于是,他想和方玮生个孩子。

方玮并不同意,他一时也就没了主意。

有一天,他又说:我父母年龄不小了,他们想抱孙子。

方玮从床上“呼”一下坐起来了,恨恨地说:你父母想抱孙子你就让我生孩子,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时候让我怀孕生孩子,我父亲的病谁照顾?别忘了,调咱们到父亲身边工作是为了什么。

刘双林说:你父亲那个级别的领导,不是还有组织吗?

方玮在黑暗中瞪着刘双林,恶狠狠地说:刘双林,我发现你这人太自私了,简直就是个农民。

一句话捅到了刘双林的心窝里,平时他最怕别人说他是农民。他在这些高干子弟面前,为农民出身感到自卑没有底气。在追求方玮的时候,身边许多人都对他说:刘双林算了吧,别瞎子点灯白费蜡了,人家高干子女能嫁给你吗?

后来,他终于成功了,他有一种胜利的感觉,让那些泼过凉水的人瞠目结舌。然而现在他终于成为了高干家庭的女婿,却时时刻刻仍能感受到农民出身的悲哀。

今天这话不是别人说的,正是方玮说的,他的心一下子凉了。他怔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心虚气短地说:你,你也嫌我是农村人?

方玮没有说话,裹紧了自己的被子,不再理他了。

刘双林和方玮结婚不久,在刘双林的提议下,方玮和刘双林回了一次刘双林的老家。那时方玮对农村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他们在学校上学时,曾到农村参加过支农劳动,与其说是劳动还不如说到乡下进行了一次全班学生的集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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