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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倾城一笑(又名:擒情记)-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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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临风目光幽幽地望着封绍,神色间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懒散:“出海本身就很蹊跷。阿绍是先帝最小的儿子,自幼便深得宠爱。先帝怎么会答应他独自出海?而且,你也说湾岛的海匪一向在西门岬一带洗劫客船,可是据我所知,阿绍乘坐的客船是在烟岛附近被劫。这两地距离甚远,而且烟岛上有楚国的水军——虽然说不一定就会遇到水军,但是以郝六的性格,他怎么会去做如此冒险的买卖?”
秋清晨摇了摇头:“我师傅没有说过。我当时还小,对郝六他们的事也不曾留意。前辈这么说,莫非是怀疑郝六事先就知道了消息?”
玉临风摇了摇头:“不好说。如果是这样,那海滩上那个男人就十分可疑了。能指挥得动楚国水军,必然是在楚国位居高职……”眉尖微微一跳,目光炯炯地望向了秋清晨:“难道说,引摄魂术封了阿绍的记忆,为的就是不让阿绍记得这个人所做的事?”
秋清晨反问他:“杀人灭口岂不干净?又费这许多周折?”
玉临风捋了捋颌下的短须,神情若有所思:“构陷于前……落石于后……事发之后又百般遮掩……或许不是不想杀,而是不能杀。”
“不能杀?”秋清晨不解地望着他:“那为何要置他于险境?生死一线,万一……”
“也许是为了试探什么……”玉临风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秋清晨心中疑窦丛生。果真如此,那第二次封印就很好解释了,无非是秋清晨的意外出现让这位施术的人心生不安,生怕这一场意外会勾起他的记忆。如此说来……
“这个人应该就在阿绍的身边。阿绍的日常起居,这人必然了如指掌。”
玉临风没有说话,眉头却不易觉察地拧在了一起。
床上的封绍翻了个身,皱着眉低低唤道:“老婆?”
玉临风喷地一笑,秋清晨的脸立刻就红了。房间里肃穆压抑的气氛,也被他这一句呓语搅得烟消云散。
“兜兜转转,居然纠缠了十年……”玉临风敛了笑容,摇着头叹道:“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呢?秋丫头,容我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这位徒儿人傻钱多,错过了他,你上哪儿能找到这么合适的去?”
哪儿有师傅这么说自己徒弟的呢?秋清晨不禁一笑:“人傻……只怕未必。这小子最会扮猪吃老虎。钱多……倒可以考虑考虑。”
玉临风望着她脸上的笑容,自己也笑了:“既然咱们都不是外人了,那你说说看,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秋清晨抬起头,一双清冽的眼睛在幽幽的烛光里熠熠生辉:“阿绍的伤势要有劳玉前辈多多费心了。秋某职责在身,有些事不得不一肩承担。安京如今暗潮涌动。山雨欲来之际,秋某不想再连累到他。”
玉临风不满地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就被她按住了手臂止住了话头:“玉前辈,阿绍身份特殊,此时此刻若是和秋某走动得太近,我怕他日后回到盛州会有大麻烦。”
玉临风心中一动。她这话无意中倒暗合了他先前对盛州的猜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可是阿绍……”
秋清晨瞟了一眼床榻上睡相不雅的封绍,又飞快地收回了视线。眼底却是一抹浓得化不开的眷恋:“我只要他好好活着。花天酒地也好,闲云野鹤也罢,好好过他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她猜不出他竭尽全力的帮忙里到底有多少愧疚,到底有多少想要补偿她的意思在里面——果然如此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
她是秋清晨。
她有足够的心胸去容纳命运施加给她的伤害。更何况十年是那么漫长的一段时光,见惯了尸横遍野的战场之后,还有什么比活着更加重要呢?
她浅浅抿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药茶,低低地重复刚才说过的话:“我只要他好好活着。”
一阵哨风卷过,飒飒雨声竟又密集了起来。
玉临风望着她,眉目之间颇有些感慨:“年纪轻轻,未免心思过重了。你如今……”
秋清晨回眸一笑,斩钉截铁地说道:“雨停了我就离开。玉前辈最好能说服阿绍暂时离开赵国——就算是避嫌吧。”
玉临风向她凝注片刻,用力一拍大腿:“你这丫头真是对我的脾气!”
“谢前辈抬爱。”秋清晨抱拳笑道:“既然如此,秋某就告辞了。”
熟睡中的封绍翻了个身,嘟嘟囔囔地抱怨:“……好吵……”
床边的两个人不觉相视一笑。
秋清晨的目光顺着他裸露在外的手臂慢慢上移到了他的脸上。熟睡中的封绍微微蹙着眉,象是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如果玉临风不在这里,也许她会伸手过去揉一揉他眉尖上郁结的轻愁……
秋清晨不知道自己走出去之后,是不是还有机会去做这样的事。她这样想的时候,那些盘旋在心头牢不可催的决绝里面也终于掠过了一刹那的动摇。
“把我老婆还回来!”
“徒儿……”
“把我老婆还回来!!”
“徒儿你听我说……”
“把我老婆还回来!!!”
“徒儿,为师的冤枉……”
“你把我老婆还回来!!!!”
“苍天啊……”
……
紧捏着脖子摇晃了半个时辰之后,封绍终于累了。他昏睡了一夜一日,肚子上还被那个来历不明的妖女划了一道口子,怎么看都吃了身体虚弱的亏。而面前那位连连喊冤的疑犯却依然面色红润,容光焕发。见他耷拉着脑袋失去了继续叫嚣的精神头,还体贴地端上了刚刚熬好的莲子粥给他润喉。
扔掉空碗,封绍一抹嘴又抓住了玉临风。不过这一次没有抓脖子,而是把攻击位置改到了前襟上——抓脖子太耗力气,他要从细节上提前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老子一觉起来老婆又丢了,你是怎么看家的?啊?”
“那个……看家的任务一向是由前院那两条黑狗负责的,要不为师给你带来,你好好审审?最近一段时间家里事多,它们二位也开始明显地消极怠工,早该批评批评了……”
“她明明和你一起出去——你是不是把她扔在山沟里喂山豺,自己溜回来了?!”
“哪能呢,要喂也是牵回来喂咱家的黑狗。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为师怎么能让那么大一块肉骨头便宜了山豺呢?它们跟我可是非亲非故的……”
“那她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丢?”
“徒儿,她既然是大活人,手脚俱全,那她四处走走又有什么奇怪?”
“她要走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故意的对不对?”
“你也知道是她自己要走了?”
抓在他前襟上的两只手紧了紧,又无力地滑了下来。封绍猛然一闭眼,快速地把脸扭向了另一边。也许是带了伤的缘故,原本熟麦色的皮肤在黄昏幽暗的微光里透出了一层黯淡的苍白。
见惯了他张牙舞爪的嚣张,这个样子的封绍让玉临风多少有点不安。一边整理自己被拽乱了的前襟,一边偷偷瞟了他两眼:“继续叫啊,你怎么不叫了?”
封绍没有回头,声音却闷闷地,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她为什么要走?”
“你说呢?”玉临风呲着细白的牙反问他:“这个地方跟她非亲非故,她为什么不走?”
“我……”封绍霍然转过头来,刚说了一个字就被玉临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你什么?你以为你是她的什么人?”
封绍连连被将,终于恼羞成怒:“她是我老婆!”
“呸!”玉临风不屑:“一丢就是十年,你还好意思说老婆?一会儿骗得人家要死要活,一会儿又装不认识——当人家是块破抹布?!”
“我不是……”
“不是什么?难道那把刀子是自己钻进人家胸口里去的?!”玉临风说着说着,不由得动了真怒:“十年来你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净。等你想起来了,人家就得爬着回来谢主隆恩?你把她当什么人?!啊?这倒霉丫头怎么就这么命苦,居然遇到你这么个祸害?!”
封绍心如刀绞,两只拳头几乎要把骨头捏碎了,却偏偏一个字也无法反驳。
“我索性明明白白告诉你,”动了怒的玉临风仿佛连头发都根根直立着,一双细长眼睛此刻也瞪得铜铃般大:“别说是她要走。就是她不走老夫也要撵着她走——跟你这么个没用的胆小鬼有什么前途?说不定哪天一转头又把人家给忘了!啧啧,光是想想已经足够让人寒心了。一个女人,这一辈子就这么被你给毁了……”
封绍的眼睛都瞪红了:“我不是胆小鬼!”
“真不是就滚回去把当年的事儿搞清楚!”玉临风的嗓门比他还大:“被人耍得团团转,连谁下的手都不知道。传出去我都嫌丢人!”
封绍的嘴动了动,神色却忽然间平静了下来:“原来……如此。”
玉临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明天一早咱们就回盛州!”
封绍松开拳头缓缓靠回了床柱上,眼里的暴戾慢慢地沉淀了下去,浮上来的是一丝轻浅的落寞。可是自己的心意却从来不曾象这一刻看得这么清楚过。
玉临风嚷嚷够了,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房间里唯一的听众并没有积极地参与到这一场舌辩中来。刚刚瞪起了眼睛,封绍就懒洋洋地冲他摇了摇指头:“师傅,你绕的圈子有点太大了。这不符合你的风格。”
玉临风叹了口气,心说这臭小子怎么这么鬼精呢?
“你什么都别说了。”封绍继续晃他的指头:“我是不会回去的。至少现在不回。”
玉临风继续叹气:“现在楚琴章明显地已经不和你一条心了。他和秋丫头是对立的两个极端,无论你这位成康王站到哪一端,对楚国来说都毫无半点好处。臭小子,‘避嫌’这两个字你到底懂不懂该怎么写?”
封绍懒懒地瞟了他一眼:“你扳着脸说话的样子活像一个说书的。”
“你……”玉临风一口气没提上来。
“行了行了,你压根就不是劝人的材料!”封绍冲着他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你说的那些都对。不过,既然我现在还记得她,还知道她身在危险之中,你让我怎么走?”
玉临风皱了皱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师傅,”封绍直勾勾地望着他,眼中漫不经心的神情不知何时已换成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凝重:“过去如何,我也无力更改;将来如何,也不是我这双手可以操纵的。我所求的只是这一刻。”
只要这一刻我还记得你,我就不会丢下你不管。

五十一

韩灵带着两三亲兵便服离了北营,行到西城门时,天色刚刚薄暮。
还不到酉牌时分,早早出来赶着夜市的商贩们已经沿着街道两侧迤逦摆起了摊位。打眼望去,长长的一条喜安街上熙熙攘攘。摊贩们的叫卖声和卖艺耍把式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和着酒楼上传来的鼓乐,真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繁华盛景。
这本来是看熟了的景致,此时此刻落在韩灵的眼中,却感觉说不出的刺眼。秋帅遇害不到半月,消息刚刚传来时在坊间引起那一场骚动如今竟然是一丝痕迹也无。所谓的“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想来不过如此吧。
行走于安京的繁华喧嚣,韩灵心中的郁结慢慢地凝成了一团无法言喻的失落。秋帅遇害尚有一干亲随耿耿于心,他日自己马革裹尸,又有谁还记得自己?
副将小弓赶了上来和自己并驾齐驱,一边压低了声音提醒她:“将军,情形有些不对。城里多了好些江湖人。”
韩灵顺着她的视线细细看去,临街的几家酒楼里果然都是三五成群的江湖人。男女混杂,身上大都佩着兵器。其中有几个颇有些面熟,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早哪里见过。秋帅身边的副将麻衣对于江湖中的事十分熟悉,若是她在这里的话,自然可以说个头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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