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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不周-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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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君抱着那张白玉棋盘,我拿着其余东西,楼琉衣道:“小山君和云兮进去,我们……就在外面等罢。”
我对她点了点头,山君一定也不希望我们都进去,这里面从今往后就是他和世子相守的地方了,除了小山君,其余的我们都是多余。
陪着郡主将世子下葬时,郡主便说过,这里早晚还要再放一口棺材,应周一定会回来的。
那时我对郡主是有一点怨言的。
山君即使再爱,也是寿与天齐的存在,又怎么可能真的与世子一介凡人同生共死?可后来我回不周山中,听西北说了九重天上的事情,就明白过来,郡主说的没有错,山君迟早会来的。
在许博渊死的那一瞬间,他就去意已决;或者说,早在他与许博渊在一起时,他就已经决定,生死都会陪着许博渊。
棺木是皇帝准备的,早就备好了,并肩搁在许博渊那一口旁边,仿出一模一样的纹路,做了一对夫妻棺。
生前不得相守,死后总算能永远在一起,我将衣服放进空棺中,想了想,又拆出二月二龙抬头那日山君穿过的仙鹤大氅抖开,整齐摆在了棺材里。
小山君拿着香,跪在两具棺木前,整整齐齐地叩了三个头。
只是蜕了一次皮,他就有了显著的变化,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从龙宫回来那日不知道山君与他说了什么,山君在人间这段时间,他每日只能躲在角落里远远偷看,真的比我以为的要坚强很多,到现在没有哭,我很意外,也很欣慰。我想小山君与我是一样的心情,甚至外面的楼琉衣,繁烨,西北,我们所有人都希望山君能够留下,却都不舍得对他说出一句挽留。
他理应去找许博渊,而不是停留在敖渊这个骗子的身边。
我想楼琉衣也无比后悔去求了敖渊。
只是希望山君最后的时间里能够开怀一些,又有谁能想到,敖渊竟然如此卑劣,趁虚而入。除了那张脸,他又哪里与世子有丁点相同?
如今山君走了,我竟然感到了一点报复的快意。
任凭你敖渊装得再像,山君还不是回到了世子身边,到头来你算什么?在山君眼中你是世子,在我们眼中你是骗子,在你自己眼中,你又甘心在山君心里永远只是许博渊么?
安置好一切,小山君轻声道:“走罢。”
我点头,为他的坚强稍感安心,未来的无数时光,没有了山君,我便陪着小山君,在终年大雪的不周山中,总也还不算寂寥。
咚——!
外头忽然一声巨响,磅礴妖气顺着狭窄墓道灌入,我听到了两声龙吟,以及楼琉衣和小白的长啸!小山君脸色一变,“是龙君……”
我顿时怒火中烧,敖渊竟然有脸来此?!
我抱起小山君向外飞身而去,外头四人皆化出了真身法相对峙着,浮霜和西北守在墓道门口,也是一脸怒容。
我忍着满腔怒火,问:“怎么回事?”
浮霜担忧道:“龙君执意要进去,楼夫人和蛟王不同意,就打起来了。”
西北眼中充血,哽咽道:“他有什么资格进去!他……他有什么资格对山君……”
是的,敖渊没有资格。
我以为自己再清楚不过,哪怕他与许博渊有一模一样的脸,甚至曾经是共同一个魂魄,他也不是许博渊。
在九重天上,他对应周说出那句“他是我,但我不是他”时,他就自己在他和许博渊之间划出了界线。他放弃了真正成为许博渊的唯一一次机会。
那么他还有什么资格爱山君?
更没有资格站到许博渊的面前去。
四只大妖动起手来,天地变色,风雨欲来。
凭楼琉衣和繁烨,再加一个小白,还不是敖渊的对手,更何况敖渊出手极其凶悍,仿佛真要至他们于死地,金龙皇威一道道压在身上,任凭什么妖怪都难以抵抗。金龙长尾击碎了楼琉衣身后巨大的法相,避开了楼琉衣的妖丹要害,龙嘴咬住了比他小了一半有余的蛟龙脖颈,又撞开白虎,敖渊道:“让开。”
我一怔,敖渊的声音沙哑不堪,金龙底下现出的人身,通红的眼眶,以及狰狞的表情,竟然有一种,他才是那只节节败退的困兽的错觉。
敖渊穿过繁烨布下的雷雨径直走来,那些雷伤不了他,连雨都不能将他打湿,他目光中的痛苦令我忍不住感同身受,但我不会同情他。
我挡在墓道入口前,“龙君,我家山君与世子长眠于此,龙君进去不合适,还是就此止步罢。”
敖渊阴沉的目光像是在看着我,但我知道,他看的是墓道深处,“他是在我怀中死去,我有什么不适合?让开!”
在他怀中死去……这句话成功激怒了我,我想到山君最后都将他错认为许博渊,一时后悔、心痛、愤怒一齐涌上心头,我破口大骂:“你配吗?!山君若不是以为你是世子,你以为你能陪在他身边?!”
浮霜拦腰抱着不让我上前,不然我真的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和敖渊同归于尽,他是敖渊,不是许博渊,他怎么能,怎么能对山君……做那种事?
我真的恨不得咬死他。
敖渊终于舍得给我一个死水一样的目光,“他知道是我。”
我瞪大眼睛,震惊地瞪着他,敖渊说:“他叫了我的名字,叫我敖渊。”
怎么可能?我不信,山君怎么可能……
“你骗我!不可能!”我咬牙切齿,敖渊这个小人,这个骗子,我不信,我死也不能信,如果山君什么都知道,那这一切又算什么?
敖渊冷冷看着我,那目光有如万年寒冰,冻结的却不是我,而是他自己,此刻的敖渊,看起来真的不像还活着,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与山君离开人间前往九重天时,简直一模一样。
“他没有忘,”敖渊道,“他什么都记得。”
我在一瞬间就慌了,我不愿意承认,可我知道,我心里已经信了。
可如果山君什么都知道,又怎么会放任自己与许博渊以外的人亲近?哪怕敖渊与许博渊再像。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我想任谁都无法明白这一点。
“还要拦着我吗?”敖渊嘲讽一笑,我不知道他在嘲讽谁,也许是我们,也许是他自己。
小山君脸上惨白,“你是说爹爹他……记得我?”
敖渊目光落到小山君身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冰封下的温柔,他靠近过来,西北下意识挡在小山君面前,但小山君仿佛被蛊惑了一般推开西北,敖渊单膝在他面前跪下,抬手按在小山君头上,“我已嘱咐章八,从此以后,你就是四海龙宫的主人。一百二十年一次蜕皮,不要忘了。”
小山君哭了,他至今不曾落泪,却在得知山君还记得他时泪流满面,我不知道他为何哭,可我也想哭,这都是怎么回事?如果敖渊就是许博渊……这些到底算什么?
“可……”小山君哽咽道,“可爹爹说,你不是我父亲……”
是啊,山君在我们面前从来不曾将敖渊当作许博渊半点,如果他真的是,为何要瞒着小山君?
我剧烈动摇着,努力说服自己不能听信敖渊三言两语,他是个骗子,他一定是在骗我们!但敖渊为什么要露出那么悲伤的神色,为什么又要用他的痛苦来动摇我……
“他说的总是对的,”敖渊笑了笑,“我不配做你父亲。”
是的,你不配,我在内心疯狂呐喊,你怎么配拥有山君,你又怎么配做许博渊。
小山君怔怔望着他,“那你到底……是不是?”
我痛苦地发现,我不能阻止他有所期待,我在这一刻察觉到,小山君是期待的,他在期待敖渊是他的父亲。
敖渊躬着脊背,轻轻抱住了小山君,他说:“现在再与你说我是,你一定会恨我,但我……是。”
小山君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眼泪从瞪大的眼眶里不断滚落,滴在敖渊肩上,将那玄黑的衣袍染得更深。
敖渊身上绽放出一点金光,他的额头上,两道龙角慢慢长出,他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亲手折下了其中一道,“这是我的角,足以让繁烨成龙。”
身后繁烨破口骂道:“你装什么好人?!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敖渊恍若未闻,失了一边的龙角,他身上妖气锐减,若再动手,他已经不是繁烨和楼琉衣的对手。但他平静无比,将那龙角放进小山君手中,再次将小山君抱住了,“我知我自私,但我……不能陪着你,抱歉,他还在等我。”
小山君泪如雨下,“没关系……我、我会好好的……你去陪爹爹罢,我会好好长大的……”
我想我们没有人能够体会小山君的心情,我知道他是不恨敖渊的,甚至因为血脉中密切相关的联系,他一定是想要亲近敖渊的。现在他得偿所愿,敖渊果真是他父亲,却在短短时间内,送别了山君,又要送别敖渊,我为他的苦难而心痛难捱。
我开始怨恨这该死的天命,若冥冥之中一切真的有所注定,为何要将世间的生离死别全部加诸在他们身上,为何要让他们这样可笑地错过?
这就是天命吗?
这样不公的,哀恸的,又可笑的天命。
“我走了。”敖渊道。
“嗯……”小山君抽泣着,点了头。
敖渊放开小山君,站了起来,朝着墓道走来,我依旧挡在入口,然而此刻我已经再也找不到阻拦敖渊的理由。浮霜显然也明白,想要将我扯开,但我不愿,我不想就这样让他进去,哪怕我的理智上已经被迫接受,但我的感情上还是无法认同。如果他就是许博渊,那这么多年……这么多人的痛苦是为了什么?
郡主郁郁一生,山君等待一百三十年,敖渊对得起谁?
“云兮……”我听到小山君对我说,“让他进去罢。”
我在那万分之一瞬间的动摇中忽然想起了一件,在场所有人中只有我知道的事情。
“不……”我仿佛获得了胜利,重新有了阻止他的理由。可这胜利讽刺无比,只会让所有人更加痛苦,也让我无法承受,我再也忍不住,在浮霜的搀扶下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山君已经让雁泽解开了见证……同生共死的见证,已经解开了啊……”
我终于真正明白过来,那一刻山君说的那一句“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早已知道一切,知道眼前的人是敖渊,也认定了敖渊就是许博渊,他分明是要陪着许博渊死的,可他又希望敖渊活着,若不是为了我在这一刻能够阻止敖渊,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解开见证?
此刻敖渊灰白的脸色,足以证明我的胜利。
我感受不到一点欣喜,我宁愿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宁愿自己能理直气壮地站在这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山君要解开见证。
他可以与许博渊同生共死,却不愿敖渊追随他而去,是他希望敖渊活着吗?可他自己也明白独活于世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又为何要敖渊如此?
巨大的龙吟声响彻天地,我看到敖渊眼神失焦,双膝跪地,这一刻,我无比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是用云兮角度写的,今天很肥吧,嘻嘻嘻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情情爱爱真的是这世上最荒诞无稽的东西。
我无法想象,竟然会有人,心甘情愿为了这种可笑的东西去死。
怕不是傻的,最傻的就是应周。
一开始是为了许博渊这样弱小的凡人,从他身上夺取圣旨那一次,不过是姝良给他看了许博渊的死相,就让他心神剧乱。后来许博渊死了,他大概是不想活了,上九重天与那什么朝玲公主拼个你死我活,最后落得一身伤回来,养着那弱小到可笑的灵胎,若不是靠我的血喂下去,两个人都活不了。
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给他我的血。
或许是我与许博渊立下那十年之约,说好要帮他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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