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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烽火引-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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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尖前刺,捅穿枫叶,转瞬就到那人面上。
那人被枫叶遮目,稍慢一瞬,急忙倒曲上身,后仰避剑,虽是避过此剑,斗笠边沿仍被破开。
慌乱之中,那人却不忘反击,扬手横扫。
这随手出招,自然无法奈何林火。他扭身一翻,面朝碧空,一招打蛇随棍,千磨顺着铁棍上滑,削向那人握棍双手,“撒手!”
刺啦声响,火星崩现。
那怪客终是不愿就此断指,缩手松棍。
林火就势一捞,将那铁棍握于掌中。
怪客失了兵器,退出几步。林火不急攻伐,随手将铁棍抛落脚边。
方才一番交手,他已知面前之人功底,手持棍棒依旧非他对手,更别提此刻赤手空拳。
林火望了一眼上坡方向,架起剑势。
他心中明白,当下是趁着举行封禅大典,后山防卫空虚,他才有机会救出小石头,已是无时可拖,不能在此逗留。为今之计……
速战速决!
林火持剑,运起真元。
那怪客似是害怕,又向后退出几步,紧靠一棵大树。
距离看似安全,却不知这般距离,仍在林火剑围之内。
真元迸发。
一步!
仅一步,林火已在怪客面前。
何为剑法?
白袍曾对他说过,“不想被江湖淹死,就用手中剑,淹死别人!”
古来杀人剑,皆在饮血间。
杀伐之气全开,这剑已快到极致。
可怪客却纹丝不动。
何解?
巨木之后,寒芒突至!
一棍,两棍,三棍!
“当!当!当!”
三声巨响!
在两侧树后,竟还藏有三人!
三支铁棍上下交叠,夹住千磨。
剑尖堪堪擦破怪客脖颈,终是停驻。
那三支铁棍持续发力,似要困死林火。
林火又岂会让他们如愿!
即便再加三支铁棍,也休想困住他手中千磨。
再催真元,千磨剑脊嗡嗡作响,将剑上铁棍震飞两旁。飞起一足,林火借力树干,倒飞而退。剑尖垂地,仔细观察局势。
却见另外三名棍客,守在最初那人身前。
四人站于一处,全是褴褛布衫,遮面斗笠。
“再来四个,也拦不住我。”林火舞了个剑花,负剑身后,深得“潇洒”二字真意。
只见树林之后,又走出四人。
八个?
林火稍稍皱眉:看来要费些手脚。
正想出剑。
林中又涌八人。
十六?
林火微微愣神:这树林怎么藏得这么多人?
愣神之际,又有十六人现身。
林火叹了口气,“你们到底有多少人,一起上吧!”
丢了铁棍那人双手合十,微施一礼,“施主武艺高强,我等救人心切,只有冒犯了!”
施主?
林火双眉一皱,单举手掌,“等等!”
众怪客停下脚步,丢棍男人再次鞠躬,“若施主愿放贫僧通行,不造杀戮,那是再好不过。”
林火擎着千磨,仍未放松警惕,“你们,是和尚?”
那怪客似也发愣,伸手除了斗笠,还真是光头,“施主,不是上至宗门人?”
林火松开眉头,“你们要救谁?”
和尚双手合十,“为救门中大师与一位石磊小友。”
救小石头?
林火脑中一转,总算明白石磊为何被囚,立刻破口大骂,“我说小石头怎么会得罪燕王,原来是你们这些妖僧。”
和尚似是讶然,“施主,认识石磊小友?”
“屁话!”林火恶声答道:“我是他哥!”
众僧面面相觑,先后额首,“南无阿弥陀佛。”
“得。”林火也是无话可说,转念一想:此刻也非计较时候,这些和尚倒是来得及时,与他们同闯山门,说不得能增加几分希望。
“也别废话。”林火收起千磨,“既然众位高僧与我目标一致,我识得山中道路,且与我一同上山。”
众僧交头接耳一番,终是额首应下。
众人正准备启程,却听到林中传来呼喝。
“远来是客,诸位何不上山小憩,也让我上至宗尽尽地主之谊。不然传到江湖上去,还道我堂堂上至宗,不晓礼数。”
说话之间,漫山遍野皆是白袍道士。


第119章 黄发垂髫膝边绕
晨光宁静,暖了冰冻溪流。
“啪。”薄冰溪面破开裂纹,溪水潺潺,像在低语,叮咚作响。
光洒入屋,空空荡荡,照着茶盏孤影,笼着床边农装。
却见李尔冉盘腿坐于床上,左手持三清指,掌心向上,中指与无名指内收掌心,其余三指指天,双眼半开半合,似是神游天外。
“啪!”
又是一处冰破,李尔冉敛起指诀,缓缓睁开双眼。
身晃,齐整白发泛着淡淡银光。
他瞥了眼窗外暖阳,又望着屋中摆设,空桌,空椅,空堂。
书案上,浓墨洇白宣,描着“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墨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未说话,却能见到眉眼微颤。鹤发童颜也露细纹沟壑,那双眼,观遍沧桑变化,今日同样空洞无神。
挺拔如剑的背脊,有那一瞬佝偻。
李尔冉叹了口气,伸腿套了泥泞农鞋,披上短褐,走下床来。
推开卧门,望向厅堂。他似有一丝晃神,仿佛那俩孩子,还如往常一般候在桌边,暖声唤他,一同用饭。
幻影散去,木质饭桌静静立在厅中。无饭无菜,更无桌边人影,唯有铁木冰凉。
眼角微颤,他终是面无表情,取了水桶,推门而出。
独行溪边,提桶打水。
独回小园,赤手摘菜。
独入房中,舀米,入锅,等待。
静静坐在炉边,看着火光闪烁。
火色映照,那鬓角银发散开几丝,染上红霞,他却未曾察觉。
饭菜已好,开锅待人。
李尔冉打开橱门,目光望着橱内,一动不动。
橱柜之中,三只瓷碗,静静垒着。
握着橱门那手,微微打颤。
他缓缓闭上双眼,又缓缓睁开,平静如常。
饭菜上桌,白烟袅袅。
孤寡老人,坐于桌边,细嚼慢咽。
一饭,一菜,一汤,一碗,竹筷一双。
静无声息。
饭毕,老道孤身洗了碗筷,刺骨寒水未能伤他分毫,他却面若寒霜。
回坐屋内,老道盘腿而坐。
双眼闭合,眉头跳动,却难以入定。
他睁开眼,再次下床,踢开床边木柜,取出柜中酒缸。
伸掌一拍,酒香四溢。
摊手一挥,酒盏落床沿;抖腕一倾,白玉落琼浆。
他放下酒坛,举起酒杯,却望着晶莹玉露,久久难饮。
眼前时光如同倒流,还记得武莫初来之时,带着石磊偷酒,被他撞个正着。他便罚他俩跪在屋内,偏偏将酒坛放在两人面前。
酒香扑鼻,人不饮也自醉。
他便看着两人馋猫模样,暗暗笑个不停。
举头一仰,整杯饮尽,却又立刻满上。
他一扭头,望向屋外小院。
一年时光,院中再未这般寂静。过去一年,当是充满欢声笑语。
武莫进展神速,就在院中练武,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小石头便在院里田边,练那吐纳,忘吸忘呼,憋得满脸通红。
武莫若出声笑他,他便腼腆抿嘴。
屋外田间,汗水灌溉。
三人同挥锄头,面朝黄土背朝天,洒下辛勤,种出一秋收获。
一日耕耘,一老两少坐于田埂。
孩子望晚霞,靠他身上,呼呼入睡。老人瞧儿郎,小心翼翼,嘴角飞扬。
不知不觉,他已习惯。
习惯每日有人轻敲屋门,唤他用膳。
习惯走入厅堂,便能见一桌饭菜,两张笑脸。
习惯迈入院内,能见顽童嬉闹。
习惯坐于田边,帮两人拭去汗珠。
习惯伸足水中,听着溪水潺潺。
习惯大木桶里,为两人搓泥洗澡,溅得满身水渍。
习惯夜深人静,走入房内,为他们撵上被角。
习惯他们的笑,习惯他们的闹,习惯他们膝边绕。
他们扰了他的清修,扰了他的清心寡欲。
可他,并不觉得道心受损,他甚至觉得这一年光阴,便是三清所赐,最美好的时光!
屋中一桌一椅,皆有回音。
屋外一草一木,皆是回响。
又是一杯饮尽,李尔冉疲态尽显。
他突然觉得有些醉了,他突然觉得有些乏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是啊,青春不在,时光荏苒。
若是寻常人家,七十已是古稀。他已过八十余年寒暑,却似转瞬即逝。
这八十余年,他又做了什么?
山门弃婴,除尘道童,扫地道人,扫地道人,扫地道人……
天位道人!
天位掌教!
大燕帝师!
解甲归山……
八十余年,兜兜转转,出于山门,归于山门。
一生所为,为上至,为道门,为大燕,为苍生,唯独未为自己!
他自己在哪里?
一杯,一杯,又一杯。
李尔冉须染酒渍,发髻松散,日光照来,薄薄光晕。
他曾坐山巅,见霞生云灭,日月盈缺。漫天火云翻滚腾挪,自天边席卷而来,燃上道衫,感三灾业火,觉八难袭身。
发大宏愿,愿身如烈火,荡平天下不平事,佑万民一世太平。
四十年修行,三日悟道,一朝入天位。
何等传奇!
可,这一生至今,他荡了什么?又佑了什么?
到头来狄国难平,百姓蒙难,大燕内外,水深火热。
天位。
好个天位!
他要这天位有何用?
拦不住白袍赴死,拦不住武莫背心,甚至拦不住石磊遭诛。
他身边亲近之人,一个个离他而去。
他一个都留不住,一个都佑不得,你说!
他要这狗屁天位,又有何用?
酒气上涌,悲愤入喉!
老道弃了酒盏,拎起酒坛,仰头直灌下,佳酿泊泊淌。
酒入肠中如火烧,酒入愁肠愁更愁。
酒饮尽,悲未散。
老道掷了空坛,披头散发,跌坐床边。
后悔,自责,无可奈何!
皆说天位自由,皆说掌教尊贵,又有谁知身居此为,便是再难逍遥。
江湖路,难行路。
有诗有酒有兄弟,引得天下少年尽折腰。却有太多人,死在前行路上,被这江湖吞得白骨不剩,谁又真能江湖逍遥?
少年郎,只知“天下英雄出我辈”,
还有几人记得,“一入江湖岁月催”?
他老了。
他羡慕许歌,羡慕白袍,甚至羡慕猫怔仲。
羡慕他们敢爱敢恨,羡慕他们愿为心中所念拼尽一切。
但他老了,困了,倦了,他做不到。
或许他曾经辉煌,但此刻,他无能为力。
天位时候,他也未能一展心胸。如今功力被封,权力架空,一盏风中残灯,他又能做些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
都做不到……
李尔冉伏于床沿,老泪纵横。
光洒面上,老道撇过头去,望向木窗,正见到窗纱补块。他想起来,那块补缺是小石头在入冬时候,亲手补上。
他还记得小石头忙了半日,他还记得小石头两手冻疮,却笑着说的话,“李爷爷年纪大了,冬日里可吹不得风。”
爷爷……
李尔冉望着那光,恍惚迷离,“爷爷……”
他缓缓坐起身来,抹去面上泪痕。脱了农装短褐,换上一身长尾道袍,又将满头银丝乱发,重新拢上,一丝不苟。
推门而出,推扉而出,步向深林,“天冷了,小石头可不要着凉。”


第120章 老骥伏枥行千里
监狱,囚人之地。
不仅限制自由,更是限制精神。哪怕是一墙之隔,呼吸的也不是同一口空气。
罪人囚于牢笼,似是天经地义。
问题是,罪由谁定?
上至宗,号称师法自然,但也不能免俗。后山石窟牢笼,耸立许久,却未曾关过几人。今日却是囚着一老一少。
三成大师背靠山壁,手持佛印,面色安详。
石磊靠着铁栅,缓缓说道:“今日,应该就是封禅大典了吧。那燕王定然十分风光。”
“南无阿弥佗佛。”三成大师轻宣佛号,低声答道:“一切皆是虚妄。他争燕王宝座,他争天下第一,他抢世上至宝。归诸本源,不过凡尘幽梦。”
石磊回头看着三成,“大师,封禅大典结束,我们就要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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