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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烽火引-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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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睿脸色铁青。
罗国拍了拍武睿的脸颊,“你放心,老夫不会残害王室。老夫可是忠良之臣。只是燕王猪猡无能,老夫代大王治理天下,也是逼不得已啊。”
武睿握紧双拳,指骨发白,却硬是不发一言。
“不说话?让我猜猜。”罗国轻抚额头,“你是不是在等独孤孝,刘旭,崔显仁……”
他的口中每蹦出一个人名,武睿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一百三十四个人名全部报完,武睿已是面无血色,“你,你把他们都杀了?”
罗国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的军中内应,为何不杀?反正我大燕多的是人才,不缺这么几个。怪只怪,他们跟错了主公。”
武睿双腿发软,向后连退数步,直至背靠立柱,才稳住身形。
罗国看着他纠结的脸色,畅怀大笑,“老夫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董小子军中占尽先手,小崔更是掌握天下钱粮命脉!你除了殿后三千金甲,还剩什么?”
“缓兵之计?忍辱负重?”罗国突然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你想戏弄老夫?老夫是谁?老夫是罗国!三朝元老,文人领袖,天下大才!今日老夫登高一呼,说你是昏君!你就是昏君!生生世世,翻遍青史丹书,任由沧海桑田,你注定将会遗臭万年!”
武睿双腿一软,跌坐地上。
罗国居高临下地蔑视燕王,已经再无半点儒生模样,“这天下,原本便是强者居之。就像此刻,我是强者,你不过是顶着燕王名声的蝼蚁。”
“古人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又摇了摇头,似是惋惜,“可叹这天下愚者居多。他们只相信大王乃天选之人。老夫如此才华,却只能依附在尔等之下,何等悲哀,何等可笑!”
风雨飘摇,人心煎熬。
武睿面如死灰,罗国放肆大笑。
突然!
雷雨声中传来一声暴喝,“武睿小贼!出来受死!”
断喝,穿透雨幕,刺入耳中。
罗国望向殿外。
暴风骤雨,一人悬立半空。
风吹血袍起,雨打白发舞。
手一招,斗大头颅,穿越广场飞入殿中。
血肉模糊的脑袋滚到罗国脚边,赫然缠着黑布。
罗国捏紧长须,眼神闪烁。
武睿只觉松了口气。
可谁知,那白袍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影从空中直坠而下,跌入泥泞。
罗国这才呼出一口浊气,“原来是强弩之……”
话音未落,耳畔生风。
罗国想要侧身闪避,可是双目突然失焦,虚弱感泛滥成灾。
胸口发凉,低头去看,剑尖刺透胸膛,鲜血喷涌。
这是怎么回事?
是卞夏老怪背弃誓言?还是这殿中另有伏兵?
罗国艰难转头,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意料之外的面庞。
崔禄商!
这个始终默不作声的男人。
这个最应该和他互生互利的男人。
居然在最终时刻。给了他致命一击!
崔禄商拔出短剑,血溅满身,却不为所动。
罗国仰天倒下,鲜血顺着地砖缝隙,四散流淌。
他艰难地睁眼去看,见着崔禄商那双始终藏在袖中的手,沾满蓝色粉末。
崔禄商看了眼自己的双手,“你喜食西域千夜香。原是清雅无毒,除非遇上龙溪粉末。这两物也不致命,只是让你失去知觉。”
罗国终于明白,崔禄商始终站在一边,是为了等发挥药效。
“为什么?”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微弱地嘶吼着,“你以为他不会杀你?我们挡了他的路,我们……我们一定会死!你一定……会死!”
崔禄商没有回答,他只是用短剑,刺穿了罗国的喉咙。
旋转剑柄,夺走三代老臣最后的呼吸。
太和殿中,弥散着令人不安的血腥气味。
武睿目光游移,惊疑不定地看着崔禄商的背影。
殿中仿佛有一团迷雾,而崔禄商就隐在雾中。
“爱卿?”武睿试探着唤道。
崔禄商瞥了他一眼,将短剑别回腰上,没有答话。只是从罗国的尸首上扯下一块碎布,反复擦着指缝间的血迹。
武睿硬着头皮,又唤了一声,“崔伯伯?”
“你犯了几个致命错误!”崔禄商突然抬起头来,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天真!”
“无论宫廷内外,朝堂上下,江湖民间,什么事情能够逃过我们三个老家伙的耳目?你天真地以为,那追杀柳凤泊的赏金,我们会不知道是出自你手?你天真地以为,我们这么多年的积累,会坐以待毙?”
“敌人,永远比自己高出一线。若是小看对手,那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作茧自缚。”
武睿面色惊疑不定。
“第二。”崔禄商竖起第二根手指,“懦弱!”
“要杀我们三人,还要假借他人之手?”崔禄商冷哼一声,“大厦将倾,光有名声又有何用?那些奸佞小人,会因为你的名声奉你为主?”
“大燕需要的是铁血手腕!承受压力,忍受孤寂,体味痛苦!若是你没有扫平宇内的魄力。滚回去做你的傀儡燕王!这是天下,不是你的后宫!百姓愚昧,他们需要的是一往无前的龙头,不是瞻前顾后的鼠辈!”
武睿脸色涨红,想要反驳,崔禄商却没给他机会。
“第三。浮躁。”崔禄商重重叹了口气。
“你忍了这么多年,就不能再等些时日?罗国与我,毕竟老了。这次利用凤栖郡主,逼反柳凤泊,实在是一着臭棋。”
武睿紧皱眉头,面露羞愧,崔禄商突然话锋一转,“不过。”
崔禄商嘴角泛笑,“老臣必须称赞大王的决心。”
“虽是有勇无谋,权术稚嫩。但不能全部怪大王,先王不理朝政,留下偌大一个烂摊,使得权臣当道。大王能够不为外物所惑,坚心重夺权柄,已是难能可贵。”
“前进的路,始终迷雾重重。原地打转,确实能够乐及一时,终其一生不过井底之蛙。人,当不以力小为耻,终日苟且之所失,尤甚于死。”
武睿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崔禄商的目光。
崔禄商猛然抓住武睿的双肩,一字一顿地吼道:“大声告诉我!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目光,异常坚定。
目光,隐含期许。
武睿只觉得有股力量,引爆了他心中埋藏许久的话语。
“孤!是大燕之王!”
“孤要重振大燕雄风!”
“孤要这天下,拜服在大燕足下!”
“孤要大燕,受万国朝拜!”
崔禄商拍了拍武睿的肩膀,哈哈大笑,“我大燕,复兴有望!”
说罢,他敛住笑声,向后连退数步,退回君臣间应有的距离。
崔禄商跪拜在地,行一大礼,“老臣有事启奏。”
武睿忍住心中激荡,回答道:“爱卿请讲。”
“请大王治我欺君之罪。”
武睿满脸惊讶,还未说话,崔禄商便继续说道:“大王登基之时,老臣便撒了谎。先王喜好奢华,那时国库已经见底。老臣隐瞒大王多时,就连大王的小小商政都不能满足。不过,老臣死后,充归国库,大王可以尽情施政。”
崔禄商说得轻松,可武睿明白这话的分量,也明白当年清廉爱民的崔大人,为什么会变成今天掘地三尺的崔恶鬼。
崔禄商用自己的遗臭万年为大燕尽忠。
“崔伯伯……”武睿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必多说。”崔禄商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名声与我如浮云。大王完全可以踩着老臣的尸骨尽揽民心。至于军权,大王尽管放心,那些人毫发未损。”
武睿又吃了一惊。
崔禄商微微一笑,“老臣早就预料到今日之事,让董蛮武不要入宫。恐怕此刻,他应该已经稳定了军营。至于,董蛮武这个人……”
崔禄商顿了顿,继续说道:“此人有大才,可也有大野心。当年老夫与他有救命之恩,今日才会为老臣所用。大王必须展现胸襟,降服此人,才能为一助力。若是降服不得,那便尽快杀了,一绝后患。”
“朝中大族,王家,孟家亲近大王。却不可一味偏袒,需知均衡之道。罗国门生众多,分而化之,可一一收服。”
“大王!”崔禄商再次跪下,“若大王能够去腐强政,富国强兵,重拾祖训,还我大燕一个涅槃重生!”
“臣!崔禄商!”崔禄商一拜到底,“愿以一身残躯,为大王!为大燕铺路!”
“大燕复兴!老臣!甘愿受死!”
“崔伯伯!”武睿热血澎湃,扶起面前老者,“您若是能活下来辅佐于孤,那才是大燕之幸。”
崔禄商摆了摆手,“老臣家人,已经被老臣料理干净,大王不必为难。也算为大王立威。罗国名声太好,而老臣名声太臭,我们必须要死。”
老人决然,武睿无法挽留。
崔禄商拔出短剑,走到太和殿外。
正见到,柳凤泊从泥泞中站起身来,弯着腰痛苦咳血。
狂风卷,老人白发隔空相望。
老者须发横飞,以剑指天,身上衣衫猎猎作响。
他的声音飘在雨中,却回荡环宇,铿锵有力,“我以我血溅天地,换我大燕千秋万世!”
天空,闪过一道巨雷!
蜿蜒雷光,照亮天地,映着老者满腔热血!
电光闪,剑芒落。
血撒漫天,顺着雨水,铺满大地。
一代“奸臣”崔禄商!
自裁于太和殿前!
武睿站在殿中,形单影只,望着罗国与崔禄商的尸首,深深吸了口气。
大步迈出殿外,卞夏老宦紧随其后。
他望着佝偻白袍,鼓起全身气力,“罗国,崔禄商护驾殉国!谁与我杀了这白袍逆贼?”
声音飘散,荡在雨中。
三千金甲,从四面八方涌现而出。
柳凤泊颤抖的身子安定下来。
他缓缓站直身子,单臂举剑,另一只手慢悠悠地抹去嘴角血丝。
面对三千金甲,白袍千臂放肆狂笑,“三千不够!可敢再来三千!”
王城大内门外,林火浑身湿透,来回转圈,“这个混蛋!居然就这样抛下我了!说好的同生共死啊!”
他踢了脚城门,除了疼得呲牙,没有其他作用。
说来也是奇怪,今日城头,居然一兵一卒都不曾看见。
唯有大门紧闭。
“该死的!”林火又踹了一脚城门。
这一次,门开了。
孟然之捏着酒壶,从门后探出头来,笑呵呵地说道:“是你在敲门吗?”


第023章 剑逞凶人怨天怒
雨往下落,人向上飞。
挥剑!向前!
柳凤泊一步一个血印。
一如面对三百近侍,面对上千狄狗,面对黑甲精兵。
一步不退!
白袍依旧,利剑犹存,却止不住物是人非。
雷雨倾盆,砸得金甲乒乓作响,却冲不尽大地血流成河。
一人单剑,杀得三千人节节败退。
柳凤泊曾经说过,“不要小看一个人赴死的决心。”
金甲没有听过,他们只能用生命去感受。
死了多少人?
没人说得清楚。他们也不在乎。
他们只希望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剑下亡魂。
金甲原是江湖豪侠,多得是自视甚高,多得是桀骜不驯。
可在白袍面前,他们,像是初生的婴儿,脆弱,无助,无能为力。
又像是泡沫,一触即破。
看着一同醉深梦死的伙伴,一个个死不瞑目,他们还能做什么?
他们惊恐地发现,他们什么都做不到。
抵抗也是徒劳。
后退只是苟延残喘。
这场名为恐惧的瘟疫,蔓延开来。
若是让他们去搏杀,他们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这不是搏杀,这是送命。
他们的对手,是个疯子!
一个白发白袍的疯子。
如果他不是疯子,为何能够笑得如此张狂?
他的脸上都是血,或浓或淡,被雨水冲走,又重新染上。
这些血是别人的,也是他自己的。可他还不在乎,只是挥剑!挥剑!挥剑!
他的血越咳越多,可他的剑却越挥越快!
没有一合之将,无人能够阻挡。
金甲的成名绝技,在他面前,屁都不是。
千人寂默。
但他们不能后退,因为那个站在大殿之外的王者说过,“向前!就有滔天富贵!”
人为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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