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惩之罪-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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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张钰期待已久的期中考试如约而至。看到卷子时，张钰才发现，这半个学期自己一直沉溺在人际旋涡中，学业竟荒废了不少，本来还想着用成绩来碾压那些嘲笑他的人，看来是没戏了。成绩发下来，果真如他所料，年级215名，中等偏后。语数成绩平平，英语没有及格。张钰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请了家长。
人高马大的父亲站在娇小的英语老师身边，卑躬屈膝、点头哈腰，被劈头盖脸好一通训，这画面实在太让人揪心。从前，张钰总觉得父母对不起他，如今，终于轮到他愧对父母。母亲烫伤的胳膊、父亲满是老茧的手掌、爷爷奶奶苍老的面容，轮番出现在他脑海里催泪，让他无地自容。
张钰是哪位领导办进来的，学校老师都有耳闻。但想来，若真是那位的近亲，怎还会是这幅撂倒模样，所以，老师们根本无所顾忌。学习好倒罢，学习不好，不论孩子还是家长，可有的是苦头吃。
老师训到口渴，张钰爸才逮到机会怯怯地说：“孩子刚来，不适应，老师给点时间。”
英语老师：“不适应个P，就是基础太差，你们那村儿里的学校学英语吗？转学之后怎么也不给请个家教？拖了班级后腿，还大言不惭要时间！”
张钰爸汗颜，闭上嘴乖乖接着听训。家长会后二话不说直奔补习班，请了一位退休老教师回家。
张钰大受打击，又穷又丑学习还差，俨然成了父母的累赘。赵恒想安慰他，奈何不善言辞，只能默默陪着张钰在公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转累了便找个凉亭一坐，张钰忍得很努力，眼泪却还是不听话地涌了出来，赵恒又想拍他的背，又想擦他的泪，一时间手忙脚乱，张钰索性一把搂过赵恒，伏在那人肩上痛痛快快嚎了一场，直至天黑二人才一同回了赵恒家。
夜里，俩人又挤在一个被窝。
“我爸给我找了家教，我得好好学习了。”张钰情绪已经平复：“以后每天放学得早点回家，不能跟你一起踢球了。”说完，长叹一口气。和赵恒一起踢球，是张钰进城以来难得的欢愉，如今竟也不得不放弃。
其实赵恒考得比张钰还差，只是，他父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无比繁忙，以前他们总是爱唠叨他，现在却连问都不问一声。没人管他，他也没了自觉。如今看见张钰对成绩如此在意，不由有些惭愧。
“要不……我跟你一起补习？”赵恒说道：“这样咱来就不用分开了。”
张钰一听，来了精神，一下坐起来，连声称好。
俩人一番商量，这事就算定下了。高高兴兴关灯睡觉。睡着睡着，张钰又蹭到了赵恒身边，触碰到赵恒，心里才踏实。
赵磊对于父母不管赵恒的行为也很多有埋怨，虽说工作忙，但至少也该过问一下赵恒的学习成绩，连家长会也是他这个哥哥去开，实在不像话。派出所里事情多得要命，他一个人就算想抓赵恒的学习也力不从心，如今，赵恒自己提出来请家教，赵磊自是乐意，还额外给他们请了语数老师，赵磊感叹，弟弟不交朋友则已，一交便是这么靠谱的，终于把他引上了正路。
然而，俩人一起上了不到两个月的课，三位老师就陆续找上了赵磊。他们说，张钰进步飞快，赵恒原地踏步，两个人已经不适合再在一起上课了。赵磊扶额，这算什么事儿啊。
功夫不负有心人，期末考试，张钰拿到了英语单科年级第一名的好成绩，总分一跃进前50名，乐得英语老师合不拢嘴，家长会上对张钰爸好一顿表扬，说就喜欢这种家长，沟通一次就有效。其实，张钰爸哪懂什么教育，请了家教后就放手不管，好在张钰自尊心强，暗下决心努力，上课背单词、下课背单词、吃饭背单词、走路背单词……整个人魔怔了一样，若是再不考出个好成绩，天理不容。
赵恒却还是那个死样子，老师又不能对赵磊太狠，于是强挤出点笑容说：“还算稳定。”赵磊对这个弟弟算是彻底死心了，不过，还好他们家大业大，赵恒就算学习不好，以后也会衣食无忧，逼着他学那些他根本学不会的东西，倒苦了他。
张钰拿了单科第一后，不仅老师对他态度好了，以前明目张胆嘲笑他的那些同学也收敛许多。张钰很开心，恨不得在班里横着走。老爸破天荒给了他一百块钱，让他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他拉着赵恒进了商场，毫不犹豫地买了一件白色衬衫。还拿出自己平时省下的饭钱，请赵恒吃了一顿肯德基。穿上白衬衫的张钰依旧又黑又瘦又矮，可是在赵恒眼里，自己唯一的朋友比任何人都要帅。
4、
之后的日子张钰过得顺风顺水，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成绩一路走高，五年级第二学期期末考试拿到了总分年级第一。
发成绩那天，张钰和赵恒太兴奋了，以至于后面的课俩人谁也没听，传了一天的小纸条，并约好放学后一起回赵恒家，让阿姨买个蛋糕给他们庆祝。
终于等到放学，俩人有说有笑朝校外走去，不料，中途却被一群学生拦住。带头的不是别人，就是学校的传奇人物、曾经的年级第一，梁建翱。梁建翱天生一副好皮囊，学习成绩又好，家庭背景又好，被同学们当成王子一般捧着，如今让一个村里来的小土鳖抢了年级第一的位置，自是不好受。
“嘿，小子，当年级第一爽吧？”梁建翱的小跟班王伟首先开腔。
张钰不惧：“嗯，爽，怎么着吧！”
梁建翱：“怎么着？你是不是作弊了，要是作弊了就赶紧去自首，省得以后丢人。”
梁建翱一番话让赵恒气不打一处来，张钰有多努力，他是看在眼里的：“你别血口喷人，自己没考好就说别人作弊，卑鄙。”
梁建翱瞪了赵恒一眼：“关你P事，滚一边去。”说着，推了赵恒一把。
张钰见状也怒了：“你们还想动手啊？”
梁建翱不屑：“动手怎么着？”他身后男男女女站了十多个。
“这可是在学校！”赵恒连忙上前挡住张钰，喊道：“你们再动手，我就去告老师了！”
“哈哈哈……”赵恒的话引来梁建翱一干人等的嘲笑：“告老师……没出息的孬种就爱告老师。”说完，留给张钰赵恒两人一个不屑的眼神后，转身离开。
赵恒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搀扶张钰，却被张钰狠狠甩开。赵恒莫名其妙：“怎么了？”
张钰拎起书包，冷冷道：“还告老师，说这种话你不丢人吗？”
赵恒虽然也觉得挺没面子，但他们都要动手了，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那天，本来兴高采烈的两个人不欢而散，回到家的赵恒看见桌上的蛋糕，心里一阵憋屈，他想，也许自己真的太懦弱了，没有像个男人一样去解决问题，让好朋友丢脸。
张钰回家也开始后悔。赵恒本是个内向的人，让他喊打喊杀太难为他，他能为了保护自己挺身而出跟梁建翱对骂已经实属不易，自己却还嫌他丢脸，太不知好歹，辜负了人家一片真心，于是他决定，明天率先道歉。
第二天，正当赵恒担心张钰会不会因为他懦弱而不再与他交好时，张钰道歉的小纸条就传到了手里，他说：你保护了我，我却嫌你丢脸，是我不对，希望你不要生气。赵恒读了字条，很是感动，回复道：我们是兄弟，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赵恒没生气，张钰很开心：对，我们是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就这样，俩人很快和好如初，在他们还不懂什么是一辈子的年纪，许下了一辈子的承诺。
张钰从年级215名，到英语单科年级第一，再到年级综合成绩第一，班主任比谁都兴奋。专门开了班会，让张钰给大家分享学习经验，还为他安排了每周一全校升旗仪式上的演讲。穿着自己新买的白衬衣，面对全校师生，张钰无比自豪，自己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如今，再也没人能够看不起他。他站在主席台上，居高临下，一边慷慨陈词，一边在自己班的方阵里努力寻找赵恒的身影，想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他觉得，这种时候就应该跟自己最好的兄弟一起分享。
两人目光相接时，赵恒对着张钰笑出了八颗大牙，一双丹凤眼弯成月亮，赵磊不止一次说，张钰和赵恒的眼睛很相像，都是狭长形状，都是单眼皮。赵恒肖母，长得白白净净，秀气灵动，张钰后来才觉悟，赵磊说他像赵恒，着实抬举自己了。
5、
有好成绩护身，张钰的六年级过得很惬意，虽然还是没有人愿意跟他说话，但有赵恒的陪伴，他已足够。
小学生的善恶观尚未完全建立，知道好好学习是对的，却不知道让同学抄作业是错的。张钰对赵恒的好，就从给他抄作业，甚至帮他做作业开始，考试的时候也不遗余力给他传纸条，其他同学嘴上不说，心里却羡慕嫉妒恨。
除此之外，张钰也毫不吝惜自己本就不多的零花钱，背着赵磊，给赵恒买他爱吃却不允许吃的零食、饮料，必要的时候还替他向赵磊撒谎，给他打掩护。
赵恒成绩差，老师碍于他父母的面子不敢深说，却又不能不管，于是，只能在每次小测验之后把他留下，苦口婆心一顿规劝后，将错题讲给他听，他听不听得懂老师不在意，只要他父母知道，老师是用了心的就行。
赵恒被留校，不论多晚张钰都会在学校门口等他，俩人一起走，风雨无阻。终于，时间久了也有些同学开始主动搭理张钰，还愿意跟张钰一路回家，但是都被他以各种方式甩掉，赵恒劝他：“不用为了自己放弃其他朋友。”张钰耸耸肩说：“我想跟你单独待着。”张钰说着有些别扭，赵恒听起来也有点奇怪，但俩人没深究，不管话是怎么说的，意思对就行。
整个六年级，张钰把赵恒宠得像个小王子。
张钰原本以为，王子的生活就该衣食无忧、心想事成，没想到也会有涕泪横流的时候。那是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张钰在自己家，已经入睡，突然被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惊醒。开车的正是赵磊。赵磊带着赵恒来到张钰家，把赵恒托付给张钰后，什么也没说就急匆匆离开。进屋之后才发现，赵恒满脸泪痕，还轻轻地抽噎着。
大家知趣地什么都没问。张钰爸给小家伙拿了拖鞋，用毛巾帮他擦干脸颊和头发，张钰妈从衣柜里找了一床新被子一个新枕头放在张钰屋里，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凌晨。躺在床上的赵恒毫无睡意，眼神哀伤，似是还没哭够，张钰伸手搂住了赵恒，可怜的孩子窝在朋友颈窝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接也接不住，停也停不下，把张钰的衣服领子全都浸湿了。
张钰不知道赵恒家发生了什么，只能这样抱着好朋友，待他哭够了，沉沉睡去。
若论物质条件，赵恒的确是个小王子，若说家庭幸福，赵恒恐怕还不如张钰。张钰爸妈虽穷，但原配夫妻不离不弃，同甘苦共患难这么多年，几乎没怎么红过脸。赵恒爸妈就不同了。赵恒妈妈是他爸爸的第二任老婆，比他爸爸整整小了十岁。赵磊是他爸爸原配夫人生的，生完就一命呜呼，赵恒妈妈进赵家的时候，赵磊还小，幸而后妈继子相处和谐，赵磊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关爱有加。赵恒小时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爸妈为了不让他输在起跑线上，从胎教到幼教、从家教到学校，无一不挑最好的。那时，赵恒爸妈俩人的感情还非常好。
后来，赵恒爸爸的会议越来越多，赵恒妈妈的生意越做越大，俩人都不回家，感情自然也就淡了，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俩人开始无休止的争吵，爸爸不再搭理赵恒，妈妈看他的眼神也愈发冰冷，偶尔会在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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