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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长相忆(重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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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恪与宋衡皆同时停下,却无人率先开口。宋衡稍稍侧身,让出路来。
成恪面无表情:“宋大人真是有礼。”
宋衡神色不变:“不及国公。”
成恪知晓宋衡利口的厉害,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擦身而过。
宋衡瞥了瞥他的背影,眉峰轻皱。成恪行事向来圆滑,不会语中带刺。今日这般,想必是心中有气,恰又撞见了人,便忍不住发一发。回身看着成恪来时的方向,眸中闪过一道思量。
宋衡刚一进殿,便听见了泰禧帝的调侃:“你在路上遇见了成恪?”
“陛下的耳目还真是多。”
泰禧帝哼了哼:“这可是朕的皇宫。”
宋衡唇角微翘:“臣知道。”
泰禧帝看出他笑中的轻屑,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却未语出责备。忍下将奏折直接扔到他脸上的欲望,淡淡侧头,对冯沛道:“把宇文将军的奏折给他吧。”
宋衡打开奏章,略扫几眼,便明白成恪方才为何是那般神情。
“平西者,当以攻心为上,使民心臣,而非形役。”
开头第一句,就表露了不欲以兵征西的意愿。若真如此,成国公手中的十万兵马,便成了废棋。
不过宋衡更好奇宇文凉要如何力证。
“……西面以高山为主,道路蜿蜒,峡谷纵深,密林奇多。长平军常驻北方,擅排兵布阵,骑兵为强。疾风军以速度问世,长于水战,不擅陆战。奉安军位于陇西关隘,军风粗犷,战力可比长平,然不擅奇袭,且军纪松散,兵士不易管束。
以上三军,虽各有所长,但于征西一事,确实力有不逮。”
宋衡眉梢一挑。这宇文凉倒是有趣,既已同成国公府有了婚约,却偏不提那十万散兵的优劣。
“至于天时,春秋时节,西部因地势之高,天气寒凉,气息稀薄,将士一时恐难以适应,或可多备棉衣,然山路崎岖,辎重之压不免过大。
夏日西部又多雨,天气潮湿,林中多积水,不适步行扎营,况多云雾,一旦将领不熟地形,易被敌军埋伏。
冬日则多雪。若为飞雪,视野不明,若为积雪,行踪当露。
……
西部之民无国有教,四十八寨尊往生教为上,奉教主为君,无人不信教,无人不住寨。
四十八寨虽分散于高山之间,然寨间相连甚密,消息串通便捷,一寨有难,四方皆来支援。且西部之民擅游击毒物,熙国又暂无解毒之法,若一昧强攻,或鱼死网破,或险中求胜。
但胜战以后,如何对待教派?如何抚慰民众?如何方能一劳永逸,求得长久太平?”
宋衡认真思索着这三个问题,倒是想出了几个法子,只是都不足够妥帖,易留后患。
“熙国都城离西夷甚远,一旦消息被阻,粮草不接,远征之线恐被切断,朝廷鞭长莫及,将士进退两难。
如今之计,不若先休养生息,与往生教修书交好,互通往来。古有张骞通西域,郑和下西洋,当今之世,人才济济,必能得有志者为国而出。
但臣知晓陛下所忧甚多,若此法不行,亦可同时操练军队,以应征西。”
宇文凉虽为武将,可行文之间,条理分明,思虑周全。更甚者,亦会陈情以劝。
“臣与陛下相识数年,知陛下乃真心为国为民者。古语忠言逆耳,臣今日由心而发之言,还望陛下海涵。
武功虽可呈一时之能,匡乱扶正,但天下之长久,百姓之喜乐,仍需文治之道。若非必要,当不起战事,不动干戈。
江山之安,民之康达,皆系于陛下一人,还望陛下慎之又慎,重之又重。
臣宇文凉叩首。”
泰禧帝见宋衡手持奏折,久久不言,笑道:“卿以为,宇文之笔比你如何?”
宋衡淡淡一笑,直言相告:“此前臣并未读过将军的论章,以为武将之文,不过小可。如今看来,倒是臣浅薄了。”
宋衡一向自视甚高,能说出这番话也是难得。泰禧帝心情舒悦,又听他道:“陛下这段时日突然不提征西之事,便是因为这封奏折吧。”
泰禧帝颔首:“朕以为,既旻言之有理。”
宋衡笑了笑:“臣附议。”
泰禧帝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卿与右相果真父子。朕还没问他有何之见,他也直接回了朕这三个字。”
宋衡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泰禧帝继续道:“前几日,昭容长公主进宫与母后闲叙,言谈间神色颇为愁苦。母后开口相询,才知卿已很久未在相府,与父母小妹一道用饭了。”
宋衡神色微冷:“陛下怎么又管起别人的家事了。”
泰禧帝也没有好脸色:“你当朕愿意管?自己那点破事老处理不好。”见宋衡眼神微眯,似是准备反驳,泰禧帝又是一声冷哼,“朕看你与宇文倒是臭味相投,都以为朕是傻子。明面上大言不惭地谈着为国为民,私下不知有多少的小心思。”
宋衡淡淡道:“是人总有私心,陛下不也一样吗。”顿了顿,有意无意地替宇文凉说话,“如果鱼与熊掌能够兼得,谁又不愿去做呢。”
人若总只有一个选择,未免过得太苦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1、奏折若有bug,还请小天使们暂为忽视【捂脸】
2、感谢小天使丁萌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3、感谢小天使中二病是没救的捉虫~么么哒~

    
第19章 新衣
院内的枇杷树已经全秃了。
木木才将吃饱熟睡的依米放在床上,宇文凉的脚步声便在身后响起。她微讶地转头,见他正神采奕奕地看着她。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军营练兵的吗?”
宇文凉瞥了一眼依米:“快与我来,一会儿她又该醒了。”
木木瞧了瞧外面的天色,摇着头笑:“我不去,待会儿要下雨了。”
“放心,不会淋着你的。”
雁城的雨不仅瓢泼,还伴有疾风,吹得人眼花缭乱。木木一边后退,一边笑:“我不去。”她不喜欢淋雨。
宇文凉向她保证:“你不会沾上雨水的。”
木木不解:“我们要去哪里?”
宇文凉只好坦白,本来还想着会是惊喜。
“车前国的商队到了,我想你可能需要——”
木木已奔至他的面前,拉着他就走:“啊,那你怎么不早点说呢。”木木会骑马,烈风也喜欢她,朝她嘶鸣了一声。
木木翻身上马,握着缰绳,转身见宇文凉正慢吞吞地走着,着急道:“你怎么还不上来!”
宇文凉见她前后态度转变之大,忍不住地好笑:“不是说不想淋雨吗?”
木木撇撇嘴:“淋一淋也没什么。”见他还不上马,扬了扬马缰,威胁道,“那我一个人去了。”想到什么,突然一笑,“换你在家照顾孩子。”
话音刚落,宇文凉已在她的身后,还夺了她的缰绳。烈风感受到他们的动静,大力摆了摆头,马蹄刨土,跃跃欲试。
宇文凉鲜少与木木共骑,起先纵马狂奔了会儿,念着车队还在,便渐渐放慢了速度。
木木用手肘抵了他一下:“再慢,就要下雨了。”
“你不是没什么吗。”看着她身上的熙国衣饰,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淋湿了也不错,到了那里刚好换套新的。”
木木闷闷道:“不湿也要换。”
宇文凉反应了片刻,笑出声来:“原来你想买衣服。”
木木索性扳着手指算:“还要给你和小依米买,唔,还有方嬷嬷,虽然我觉得她不会穿的……”
宇文凉眉梢一挑:“我就会穿?”
木木反问道:“你不会吗?”她以为他对车前很感兴趣。略有些困难地转身,认真打量着他的脸,直将宇文凉瞧得不自在。
“好好坐,要加快了。”
木木依言转回头,若有所思道:“我觉得你比较适合浅一点的颜色,会显得没有那么凶。”
“那你呢?”
木木得意一笑:“我当然什么颜色都可以了。”她这么好看。
宇文凉听出她言外之意,闷笑几声,惹得木木又去戳他。他止了笑,欲专心策马,却忍不住想,若再纵容木木一月,不知还能听到怎样的话。
两人到达之时,车前商队恰将摊位搭好,将货物卸下。木木带着宇文凉,轻车熟路地绕到了较为靠里的一处。
“看样子你没少跑出来呀,信里倒写得可怜巴巴的。”
木木不满地看着他:“一年就两次。”
宇文凉看看她,再看看摊前挂着的衣服,略有疑惑:“你既然每年都来,怎么不见你穿车前的衣服?”
木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总是忘记带钱。再说了,方嬷嬷不会同意我穿的。”
宇文凉皱了皱眉:“你怕她?”他或许该提点一下方嬷嬷了。
木木连忙摇头:“怎么会,方嬷嬷又不可怕。”想了想,“她对我好,偶尔迁就她一下,也是应当的。”
宇文凉怔愣间,木木已和卖衣服的姑娘用车前语攀谈了起来。他能听懂大概的意思。
“左伊娜,斐琪姨母没有随你过来吗?”
左伊娜是个热情的姑娘,碧眼翘鼻,个子比木木高。
“她来了,现在在照顾一个熙国人。”
“熙国人?”
“对。我们是在沙漠里遇到他的。”左伊娜的神情有些怜悯,“他应该是迷失在沙漠里很久了,头发乱糟糟的一团,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还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我觉得是沙漠把他折磨成这样的,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你们人真好,还带他通过了密林。”
左伊娜受到木木的夸奖,有些害羞地笑笑:“是母亲啦。她说到雁城后,通过这里的官府,兴许能找到他的家人。”
“那要是找不到呢?”
左伊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木木想到什么,回身看着宇文凉,眸光发亮。他看出她的意图,眉梢一挑:“想让我帮忙?”
左伊娜这才看到宇文凉,觉得他有些面熟,拉了拉木木的袖子,小声问她:“这就是你的丈夫?”
木木笑道:“是呀。是不是很好看?”
左伊娜点点头:“很英武。他是这里的官员吗?”
“算是吧。”木木扫了宇文凉一眼,发现他笑得有些坏。
“那可以请他帮忙吗?”左伊娜说话比先前小心了些。她担心木木会为难。
木木安抚性地握了握她的手,又松开,走到宇文凉身边:“你去看一看吧。”
宇文凉装傻:“看什么?衣服不都在这里吗?”
木木知道在外面要给足他面子,下意识就挽着他的手,笑道:“当然是那个男人了。你不是会车前语吗,一定听懂了。”
“有好处吗?”
“我给你买两件衣服,哦不,三件。”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表示着数字。
宇文凉慢慢嗯了一声:“用我的钱?”
木木无辜地看着他:“我没有钱。”
宇文凉低头捏了捏她的鼻子:“我的就是你的。记住了,要给我选三件。”顿了顿,“不许都是浅色的,我要一件深色的。”敢说他凶。
木木连忙点头:“我肯定给你选最好看的。”
宇文凉低低一笑:“这个倒不必,反正我如何穿都比不过你。对了,给自己选一身红色的吧,你穿红色好看。”说完将腰间的荷包取下来,替她系上,叮嘱道,“小心别又被人偷了。选好衣服乖乖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她总容易被人骗。
木木以为是方嬷嬷告诉他的,不在意地笑笑:“不会每次出门都被偷的。”
宇文凉嘴角微翘,然后向左伊娜询问男子的住处,她告诉了他一个离集市最近的客栈名字。
左伊娜见宇文凉走了,才彻底放松地与木木闲聊起来。她拿起一条红褐色的裙子,在木木身上比划着:“你知道吗,索克还在打听你的消息呢。”
木木有些惊讶:“索克?”
“你不记得他了吗?他也曾服侍过利安。”利安是车前的将军,战功显赫,但生性暴虐,杀人无度。他最喜蓄养奴隶,木木被送给宇文凉之前,就是他的女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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