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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将女谋-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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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雷辊电霍间,似是有鼙鼓动地而来。
——却是那马蹄的飞踏之声,铁靴的跺地之音。
不一会子,这战场上便溅了血,昔日的荒凉已被热血渲染,和着那半冷的雨雪齐齐落地,这厮杀之声、殷红之色,上比浮云,下及沟土,似是将空气一并晕染了去。
东风笑踏着一匹黑白相间的杂色马,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执着血缨枪,那马儿却是在原地踱步来去,不曾飞冲而前。
毕竟此番是硬杠的大战,身为主帅,不可贸然而前,因为士卒此时皆是已护将为首位,若是将领受伤乃至死亡,势必会军心大乱。
她回头瞧了一眼那边的韩聪,却见他也是原地未动,骑在马上便是蓄力之势。
既是他不贸然出去,便好。
东风笑回过头来,向着那边辨明着,望穿那层层血光,瞧着对方主将的方向。
一则是玉辞,一则是玉竹。
她颦了眉,瞧见玉竹已然离了阵,挥剑向前扑杀而来,便飞快地回头瞧了一眼韩聪,使了个眼色,便执着血缨枪驾马而出。
一路上血光四溅,染了刀枪,也染了铁甲。
直到东风笑骤然一个蓄力,挥臂一个狠狠的抡枪,将那血缨枪足足飞扫了大半圈,咬紧牙关向着玉竹的胸膛袭去。
玉竹一愣,见着长枪如风,红缨如血,一时之间根本不及反应,只是下意识地抬剑一挡,却只觉得手臂一阵酸麻,马儿未动,自身竟是生生向后一个趔趄。
好大的力道!
他猛地一拽那缰绳,连人带马向后窜去数步,定了身形,又飞快地身形一侧闪开了袭来的一枪,这才凝神瞧了过去,却见面前的女子一袭铁甲,长缨如血,那周身的气势令人分外胆寒。
“……郡主?”玉竹一咬牙,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东风笑挑挑眉,却是毫无回话之意,手臂一转便又向他一枪飞刺而去。
玉竹自然也不是那等庸碌之辈,虽然之前不曾上过几次战场,没有什么经验,但也绝不至于任人宰割,他反手便是一个飞挑,生生挡开了那枪尖,只觉得这冲击格外得大。
继而,他手腕回转得飞快,一剑便向着东风笑横扫而去。
不料,东风笑身形一个摇曳竟是自腰部向后猛地一闪,继而,绕过了那一剑,竟是单手拽进了马鞍,身形自上空一掠,玉竹只觉得身下的马儿一抖,继而,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声——方才东风笑那一脚,正中马腹。
东风笑收回腿来,挥枪刺倒了飞扑上来的几个兵卒,握枪的手却不曾有丝毫的松懈。
玉竹狠狠用力,拽住了那四下折腾的马儿,用缰绳将其后拽了许多,直到那马儿稍稍稳定,可作为一个骑手,他依旧能察觉到,这马儿在剧烈地颤抖着。
那边东风笑策马飞扑而来,可玉竹依旧是禁不住飞快地垂眼扫了一眼——却只见那马腹上已然被撕开了一处血洞,鲜血喷涌,一眼瞧上去颇为骇人。
他一颦眉——第一次意识到,那东风笑的长靴上,怕是安着倒刺的。
玉竹狠狠拧了眉头——好你个东风笑,你敢袭击我的马!我也要让你丢了坐骑!
念及此,侧身躲过一击,挥剑便向着东风笑乘着的花斑马的腰腹处刺去!
东风笑一颦眉,只听‘当’的一声,反手执着枪狠狠架住,如今这等乱战,在这等的位置,落了马鞭容易被踩,哪怕是位居将帅,也很难活着出去!
之前她便是利用这一点算计与玉竹,如今自己自然不会中了相同的把戏!
那边,双方较着劲,玉竹却明显觉得力不从心——因为自己身下这匹马儿,颤抖得愈发厉害,竟是仿佛站不稳了。
东风笑的力量不及玉竹,可是奈何马儿的状况交好,她余光一扫,看着对方的坐骑腿抖得分外剧烈,立刻趁机猛地一夹马腹,让那马儿猛地向前一冲——竟是借着马的力量,生生将玉竹搡出去数米。
此番,她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反手便是挡开了一个南乔将士的长刀,刀枪的刃摩擦间反手一抡,手腕一抖,竟是将那黑云长刀掷了出去,裂空而飞。
玉竹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气浪扑面而来,不及细想下意识一躲,可尚未闪开完全,便只觉得肩胛处一片刺痛——正是那长刀贯穿了自己右侧的肩膀!
鲜血喷涌,一时间痛得他面色狰狞!
他想稳住身形,奈何如今连自己的坐骑都是摇摇晃晃!
可是玉竹也绝非那等遇事则乱的常人,如此混乱的情形下,竟是想明了一个道理——此番自己若是还想活着离开这一处战场,便要有一个完好的坐骑!
他伸出左手来狠狠捂住那伤口,却是不肯拔枪,一张俊脸瞬间化为了惨白。
一旁,几位南乔的兵士飞扑而前护卫副将,而又有一位南乔副官打马而来,抬手扶住玉竹,急道:“副帅,怎么样?!”
玉竹一颦眉,眸子里竟是闪过一丝寒光,继而,只听‘嗤!’的一声,鲜血喷涌而出,染了玉竹左侧的甲衣!
随即,玉竹冷冷地收回手来,那血淋淋的手里,赫然是一个短刀,那刀刃上滴滴答答的尽是鲜血!
而方才那匆忙赶来的副将,左侧心口处鲜血喷涌,显然是毫无防备地被一击穿了心,此时他瞪大了眼睛,身体僵直着,‘噗通’一声跌下马去。
玉竹的眉眼里,依旧是一片寒芒,仿佛他方才杀掉的不是一个匆忙赶来救他的弟兄,而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一个有深仇大恨的敌人,甚至一个——任他宰割的畜生。
便是那边匆忙应付着南乔士兵的东风笑,自间隙里瞧见这一幕,也是惊得漏了一秒动作。
玉竹啊玉竹,好狠的心,好冷的情!
陪着他出生入死,如今舍命来救的弟兄,他一刀贯心,竟是眼都不眨!
那边,玉竹却是毫不加迟疑地,身形一掠,凭着双腿和左臂翻身上了那死去的副官的坐骑,咬了牙,用受伤的右臂狠狠拽住了缰绳,一面用左手挥舞着长剑,一面拽着缰绳想要掉头而跑。
毕竟,对他而言——不论何时,命最重要!
便是丢了野心,丢了情谊,也只是一时,只要命在,来日方长!
什么气节、形象、目的……此时此刻,在他的头脑中,早已滚得远远的了。
而此时,在东风笑眼里,面前的这个男子,简直就是个畜生。
她终于挥枪挡开了那几个兵士,策马飞扑而前,依旧是抬剑便要取他性命!
那血缨枪的红和枪尖映着的银色光芒交相辉映,闪着寒光,直直地冲着玉竹的后心袭去。
却忽而只听‘当!’的一声。
兵刃碰撞。
东风笑只觉得一阵力道袭来,竟不由自主地身形被向后一搡。
她回手执着枪前挡,定了身形凝眉瞧去——却见面前的男子一袭银甲,眉眼俊美却又冷清,那目光望穿这荒漠里的风尘和鲜血,仿佛带着几分她读不透的似曾相识。
东风笑下意识地咬了咬牙,手中的枪,却不由自主地轻颤一下。
美人儿,谪仙一般的你,本不应当上这战场,见这血雨腥风的。
美人儿,你……本不应当与我为敌的。
可这终究是‘本不应当’!
可事实是,她徒然地张了张口,那一声‘美人儿’却迟迟发不出音来。
她狠狠咬住唇角,反手执着长枪一抡便又架好了架势,凛起眉头来对着他,丝毫没有服软之意。
对面,玉辞一袭银甲坐于马上,罕见地束好了那一头墨色的长发,瞧着她,颦了颦眉,忽而回了手架起剑来。
“又是你。”他的话语不咸不淡,却在一瞬间提醒了东风笑——那一晚她用冰凉的匕首撩开他衣衫的时候,这厮还清醒着,今日这般,莫不是他在记仇?
她却是玩世不恭地挑挑眉,一勾唇角:“真真是三生有幸,公子可还记得那一夜?”
玉辞颦了颦眉,微微扭头瞧着四处鲜血殷红而又惨淡。
此战分外激烈,战场染血,此时此刻,立在战场上奋战的兵士已然寥寥。
那边,东风笑的余光也是四下一扫,此时她咬了咬牙,终于手臂一用力,一扬长枪,策马冲上前来,提起枪来,便向着他飞刺而去……


第下:且南飞145 一剑封喉

天地之间压抑而又寂静,血色蔓延的战场上,刀枪依旧。
可是在东风笑的脑海里,这战场上仿佛只有他二人,一人执剑,一人执枪,那兵械碰撞之声响彻而起,生生聒入耳中。
她两腿夹着马腹,挥枪而战,其实她分外清楚玉辞的弱点——他的功夫不输于她,可是实战经验寥寥,可是思来想去,此番自己便是能赢得他,也无力将他生俘,何况,自己本就不忍伤他。
直到二人皆是精疲力竭,东风笑终于一个翻身跃出马去,反手一枪狠狠贯入他的马腹。
玉辞见状,不待那马儿痛得四下折腾,已然身形一掠下了马来,可此时东风笑的身形已然一闪而后,举枪便要袭他的后心。
那枪尖带着呼呼的风,快得根本来不及躲闪。
玉辞方才意识到这危机,只可惜为时已晚,他一愣,那一瞬,只是咬牙等着这一击的贯穿,可谁知,那枪尖不曾刺到他半分,那风声也稳稳地止于他身后数寸。
她便指着那长枪,立在他身后。
玉辞不曾回过头去,因此他也不知道,背后英武的女将军,此时已经是双眸血红。
“你赢了。”
他的声音冷冷清清,仿佛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漠然。
东风笑咬了咬唇,终于还是瞬间失了力气,攥着枪杆的手臂全然无力地垂了下来。
她扭头瞧了瞧一旁尚在作战的兵士,还有自己如今已经山很累了的战马,咬了咬唇角,竟是丢开他去,举了枪,转身便要回去寻韩帅。
此番她不忍伤他,可是若是不伤他,便无法将他带走。
如今这一赢,形同鸡肋。
方才转过身去,却忽而觉得背后寒风一凛。
东风笑下意识地一回头,却见那个人,手里执着长剑,眸子冷清地瞧着她——而那长剑的剑刃,便直直地比着她的颈项!
她一愣,看着他那冷若冰霜的脸,继而面上漾起一抹苦笑。
前世今生,何其相似。
前一世他一击贯穿了我的心口,这一生你一剑刺穿我的咽喉。
“输便是输,赢便是赢,阁下频频作弄于人,只怕说不过去。”玉辞立在对面,执着那长剑,冷冷开口。
东风笑一笑,闭了眼,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你不应当在这里的……”
“你是那苍鹭风雪里谪仙一般的人,为何要在这里为敌军卖命?”
“你的衣衫洁白似雪,你为何要让它染上凄腥的残血?”
“我允你忘了我,可是……本是被天下人交口称赞的苍鹭之王,为何偏偏要背负卖国的骂名?”
她闭着眼说了许多许多,可那莫名的凉意提醒着她,他并未移开剑去。
罢了,反正,也是她欠他的。
东风笑勾了勾唇。
自己也算是完满了呢,死之前,回了一趟古月,死之前,还能看见他,死之前,也算是偿还了欠他的东西。
都说人不要太贪心,如今,足够了。
她东风笑,足够了。
她的手悄悄探入袖口的袋子里,紧紧攥住了那一绺长发,那被编成同心结的长发。
她感受那剑风在她颈项处飞荡而起,依旧是站得笔直,却是不肯睁眼。
她不是怕死,她是怕瞧见他那冰凉的眼神。
如若来世还有机会,美人儿,就让时间停在你我分别之前可好?
我不曾想,那马上的吻别,竟是断情之吻,若我早便知晓,势必要咬着你的唇直到天荒地老。
一剑封喉。
此时此刻,北倾都城罄都,破甲营中响起了一片‘稀里哗啦’的碰撞之声。
顾劼枫负手立在案边,面上皆是力气,身边的桌案已经翻覆而去,那桌案上原本的器具七零八落。
一旁,侍从侍婢们皆是小心翼翼地垂首而立,谁也不敢多言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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