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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长安-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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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齐转着眼珠,时不时看眼苏易,似在考虑他这话的真实性,最后再红鬃马和赢苏易两者间,他选着了后者:“没谁,就是我解开的。”

看胡齐死鸭子嘴硬,苏易轻笑了下,走回棋盘前,右手轻轻拈着棋子做了番小移动,才回头对着胡齐道:“既然是你解开的,那如今当着我的面,再解一遍吧。”

十二岁的孩子,心思单纯,找了枪手,却不记得记下解法,此时看着棋盘傻了眼,嚅嚅半晌,将罩着的外衣裹紧,减了几分寒意,才道:“我,我…我忘了……”

“最后的机会,告诉我谁破了我棋局,我仍旧送你红鬃马。”

早没了气焰的胡齐挠了挠头,选择了弃暗投明,正巧小长安抱着沉重木桶沿着小路走向他后门,遂随手指了过去:“咯,就是那丫头。”

七八岁年纪,太瘦,鼻头冻得通红,有些营养不良的农家丫头,这是苏易第一次见到长安时的印象。

带着疑惑远远地看着长安,却是对胡齐说着:“就是她解了我棋局?这丫头看着连学堂都没上过吧。”

“真是她,我都承认作假了,何须再骗你,昨日她来后门取衣服去洗,正好路过,我不过逗她玩玩,说她若能解了这棋局,便给她一吊钱,本是想逼她说话来着,可谁知道她一声不吭,只看了一眼,就把棋局破了,真赚了我一吊钱走。”

苏易眯着眼,看着长安进了胡府后门,很是挫败道:“只是看了一眼,就解开了?”

听着语气不大好,胡齐有些讨好地说着:“其实,看了好,好几眼的。”

苏易听罢,很是挫败,自幼他便比旁人优秀许多,身边家人都以他为傲,多番夸张,他也早习惯了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却不想今日输给了个小他几岁的乡下丫头。

“其实你也别难过,也许是那小哑巴运气好,瞎撞上的。”胡齐安慰着。

“小…哑巴?”苏易看向胡齐,语气带着些惊诧。

胡齐点头:“她娘替我家做工有些年头了,听下人们讲她不会说话,我也好像真没听她讲过一个字。”说罢,颇为兴趣地拉过苏易,凑上他耳朵:“想不想试试看她到底会不会说话?”

苏易没有否决提议,却是问了句:“怎么试。”

胡齐嘻嘻笑着,“东西我准备好了,她进去起码得一刻钟才出来,走,我们拿东西去。”

其实不仅苏易心中憋屈,胡齐又怎能服气,书院里输给苏易,但人好歹是长公主的公子,出身家世不输给他,可这么个给他家浆洗衣服的穷妇之女凭什么也能胜过他。即便没有苏易,他今日也是笃定了要捉弄长安一番。



“钱收好了,莫要掉喽,阿娘挣钱辛苦着哩。”

听了莫大娘的嘱咐,长安点头,仔细将八文钱存放在缝制在里衣的荷包内,才是踏出胡府后门。

边走着,边将腰间藏好的三文钱继续放入里衣荷包,想着等会回去得和阿娘说是胡府莫大娘给涨了工钱,以后胡府都她来送衣服,瞒着阿娘,只一年左右,便能将昨日挣下的一吊钱都交给阿娘了。

正想着,嘴角浅浅笑开,却没注意到周边的变化,只眼前火花一闪,脚底下便噼里啪啦地响起鞭炮声,火花夹杂着浓烟在长安周边散开,长安惊慌地跳脚跑开,却发现一路都是炮仗,往前往后都是火花四溅。

衣角已经有些着了火苗,长安赶紧拿手去拍,手掌烫得生疼,可身上衣裳是阿娘花了三个晚上缝制好的,若烧了买布料再做,又得费钱费力。

“只是吓吓她,莫闹出事端。”苏易看着前边上蹿下跳的长安,皱眉不安说着,脑海里一闪而过刚刚鞭炮响起前女孩嘴角浅浅的微笑。

“放心,出不得事的,炮仗只买了一条,马上就烧完了,咱是在给她暖暖身。再等等,你看她害怕的样儿,小哑巴若不哑肯定会开口呼救的。”

胡齐信心满满,可惜,他引出了开头,却算不中结局,他期待的呼救没有等到,却是眼睁睁看着小丫头掉头往一旁河边跑去,扑通一声跳下了十一月天的河里。他这样养尊处优的少爷,哪里知道穷人家的孩子有多心疼身上的衣服,大冷的天,便是冻了自己,也不能烧坏了衣裳。

“谁家小孩玩鞭炮呢,不知道跑远些,往人家门口闹什么,送回家去给你爹好好凑一顿。”

胡府后门被推开,伴着传来的是莫大娘的骂声,却将胡齐惊着了。

“糟了,我家仆人出来了,可不能被他们逮着,否则我爹得挥鞭子抽我。”胡齐嚷着,拽了苏易想跑,却看苏易不大动,才焦急道:“你干什么,我家下人会救人的,你是要这事儿传到南平王府去么。”

听罢,苏易犹豫了会,才是转身,跑开。却不知往后那么多年,午夜梦回总忆起今日这一幕,小丫头寒风中浅浅的微笑,和那毫不犹豫纵身入河的瘦小身影……

☆、第3章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

一次小事故,换来的是长安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高烧不退。

长安除了不大言语外,其实很好养,鲜少生病,自小便没怎么折腾过沈如。可如今这般高烧,可把沈如急坏了。当日长安浑身湿透哆嗦着回来时,沈如便被吓得不轻,当即请了街头的大夫,药也喝了几壶了,却总不见好。夜里见长安翻来覆去难受地呓语,沈如只能红着眼眶整宿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擦身掖被角跪地祈求,时刻不停。

身边没个人商量,之前春兰虽嫁出去了,也时常过来帮衬她一二,可自去年她和她家男人去了北边做生意,沈如才真正是和长安相依为命。

第四日,沈如实在没法了,裹了棉衣便抱着长安去了南平王府。

日子赶得巧,正好是十五,南平王带着妻小去了城外翠华山寺庙礼佛。

曾经,沈如也是信佛,每年初一十五都爱去翠华山拜拜佛主观音,南平王*却一次都未陪过她,说是不大喜欢寺庙里的香火味,却原来,不喜欢的是人……

好在府里老人还是认得沈如的,见沈如此番焦急,便禀了老夫人,带着沈如母女去了西厢老夫人住所。

七年不见,老王妃的变化不大,除了眼角皱纹和双鬓白发,其他一如从前。而沈如却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让老王妃愣神了许久,才是接受眼前憔悴的妇人便是昔日温婉美丽的儿媳妇。

沈如跪在地上,流着泪恳求着:“老夫人,救救孩子吧,已经高烧三天不退,求老夫人让府里的大夫给瞧瞧,府里大夫医术高明,定能救得活的。”

老王妃看着沈如怀里的孩子,道:“高烧三天?没请大夫看么?”

“请了,可乡下大夫医术一般,都没法子了,况且,且……”

沈如没有说完,老王妃却是明白,沈如怕是也没钱请好大夫抓好药的。

“当初便让将孩子抱回来,你非不肯,如今可是后悔了,可怜孩子跟着你受罪。”

沈如身子颤了颤,声音愈发哽咽:“老夫人,发发善心,先让大夫给长安看看病吧,这孩子,毕竟也是郑家的孩子啊。”

“郑家的孩子?你倒是知道,当初我念着与你母亲的情谊,亦看着你三年来的孝心,将孩子留给了你,如今你既照顾不好孩子,便,还回郑家来吧,郑家的孩子,王府自然会好好医治。”

此番话,却是如利刃刺入沈如心窝,如今她什么都没有,只这一个孩子,七年来她付出一切,也只为这个孩子,怎舍得割舍?看着怀中孩子因高烧满脸的通红,沈如抽噎着抚着孩子的小脸庞,抱紧了几分,终是闭眼点头:“阿如知道错了,这孩子,该养在郑家的,阿如贪得了七年,够了,真够了。”

看着沈如此番情景,竟抽泣得上气不接下气,老王妃也是有些不忍,可只得硬了心肠,从沈如怀里接过孩子。

这孩子太瘦太轻,莫说比不得比她小上半岁的郑玲,怕是只和那比她小上两岁的郑青一般重。老王妃才将她平放在床榻之上,便有嬷嬷将大夫领了进来。

大夫里间诊脉,沈如一旁焦急询问着:“烧了三天了,可有法子先把高热给退了?”

林大夫不认识问话之人,以为是王府下人,有些恼怒她的不懂规矩,只给老王妃回复道:“这孩子得好好养一阵子,我先给她开个药方。”

老王妃点头,让孙嬷嬷送了大夫,又让人拿着药方去厨房煎药,待屋里人都退开了,才对着沈如道:“听说,是个痴儿?”

沈如摇头:“长安很是聪明的,一点都不痴傻,只是,只是不爱说话罢了。”

不爱说话,这么一句好似就让老人认定了痴儿一说,叹息道:“你若早些给我这孩子便罢,如今一个痴儿,若说是我南平王府的郡主,倒是让人笑话了。”

沈如吃惊:“老夫人何意?”

“玲儿年龄和这孩子差不太大,就让她给玲儿做陪读丫头吧,我自会多照料她些,不会让她受太多委屈的。”

陪读?丫头?几个字,将沈如彻底震惊了,呐呐说着:“长安是王爷的亲生孩子。”

老夫人看了沈如一眼,有些嗔怪她的不懂事,说着:“莫不是这样,王府岂会收下个痴儿做丫鬟?即便是伺候玲儿,也总比跟着你强,吃穿王府都供着,饿不着冷不着的,也挺好,不过名字得改改,长安?这般大的名字一个丫鬟可镇不住,还是唤她郑安吧。”

沈如惨白着脸笑着,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却是大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将床上沈如抱起,低着眉说道:“老夫人便当阿如今日不曾来过。”

曾经的沈如很是温顺,从没有忤逆过她任何事情,七年前她听孙嬷嬷说沈如拿金钗抵着喉管已是让老王妃震惊,今日,看着沈如抱着孩子走过她跟前,走向门边,她更是震惊,脱口道:“你这是做什么,竟不顾孩子性命么?”

沈如回头,淡淡笑着,那笑容,好似和以前无数个温婉的浅笑一般,却有觉着不太一样,那笑容里,透着一抹凄凉,伴着那坚定的话语:“长安这个名字甚好,阿如并没有给她改名的心思,郑家的丫鬟叫不起,可沈家的小姐可以,孩子生死,听天由命,阿如相信沈家三百一十七个英魂,自会庇佑长安,沈长安!”

沈如一生温顺,第一次在长辈面前这般倔强,走出南平王府时心里才有些后怕,却不后悔,她回望那片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即便再大的院落,却也与她们无关。抱紧了怀中的孩子,轻声抚慰说着:“长安,我的孩子,你若求生,阿娘卖了屋子医治你,你若无福,阿娘陪你走黄泉,莫怕,莫怕。”

那样的一个插曲,从翠华山回来的*一家自然不知,那只是老王妃心中的一个秘密,一个藏了十年无人知晓的秘密,直到离世,老人家都不曾说出口。待满屋子晚辈跪地哭着送别她时,待她最后闭眼的那一瞬,她似乎看见了十年前的沈如,那倔强的眼眸,不卑不亢的言语,似乎看见了十年的小小孩童,厚厚的棉衣里,通红的脸颊,紧闭的双眼。老人轻轻地唤出:“长安……”终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



'十年后'

蒿满地,芦芽短

竹外桃花三两枝

青箬笠,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

长安西郊,两匹白马相互追逐,春风里,马蹄疾,耳边春风掠过,将长发卷起,直到淅淅沥沥的小雨飘落,前头白马上的女子才是勒了马绳,慢慢停下。

“飘雨了,可要回去,长安?”后边马上的白衣少年勒马停在女子身边,问道。

沈长安仰着脖子,感受着细雨飘落脸颊,窜入颈脖,丝丝清凉,很是惬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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