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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长安-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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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小船一路寂静,待上岸,周天龙立刻转身往沈长安相反方向走开,好似二人不过是恰巧同船的陌生人,一上岸便分道扬镳。

“小姐,你在看什么?”阿莲跑过来,顺着沈长安的视线望去,那男子的背影,有些眼熟,却不是刚刚邀小姐上船的那位胡大人……

沈长安摇摇头,转身往马车方向走着,说道:“没什么,再陪我去个地方。”



“一身臭味呢,小姐好好的去那么偏远的破庙干嘛,那都是些没礼数的小乞丐啊。”阿莲一边踏进王府,一边问着身上味儿抱怨着,满脸的嫌弃。

远远看见前边匆匆走来的妇人,沈长安立刻用眼神警告阿莲噤声,因她认出那是霜华院的嬷嬷。

嬷嬷传话,说是王妃有请,乍一听,沈长安身形一顿,想起之前府里只有南平王,自在惯了,如今当家主母回来,规矩自然多。

“糟糕,今晨世子还说您病下了,起不来床,如今出门被逮个正着,王妃肯定会斥责小姐一番。”阿莲忧心忡忡地说着:“还是王妃不在府里的日子好过,没人约束。”

沈长安低着头,嘴角却咧开,府里人都知道沈长安与郑玲郡主不和,郡主是王妃的心头肉,如今王妃回府,最高兴的莫过郑玲郡主,却不知,真正开心的,是沈长安……

霜华院内,王妃端坐正堂,面色严肃,待看见王妃身侧的郑苏易时,沈长安才是舒了口气,莫名的心安。

“母亲万福。”沈长安曲腿行礼,阿莲则跪地请安。许久,却不见王妃说话,二人自然低着头,都不敢起身。

半晌,才听王妃缓缓说道:“听闻王家家教甚严,可有背过《朱子家训》?”

“背过。”

王妃点头,“那,背给老身听听。”

此时沈长安双腿已有些泛酸,脚趾微缩,让自己站牢在地面,省得摔倒丢了颜面,才张嘴道:“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守分安命,顺时听天。为人若此,庶乎近焉。”

王妃点点头,继续问道:“《女诫》可有读过?”

“读过。”

“恩,《女诫》七章为何?”

“卑弱第一,夫妇第二,敬慎第三,妇行第四,专心第五,曲从第六,叔妹第七。”

“女有哪四行?”

“女有四行,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沈长安答得恭敬,句句不差,南平王妃这才满意,开口道:“起来吧。”

由于曲腿太久,乍一伸直,竟有些站立不稳,还好身边小婢上前搀扶住,才不至于失了颜面。

问过话后,南平王妃再没有说什么,一句训斥也无,只是不再对着沈长安,而是转向郑苏易,说着:“正好晚饭点,苏易,你和你媳妇留下一起吃了饭再回去。”

南平王府的规矩素来是一家人一块儿吃饭,但郑苏易成亲后,便不和父母一处吃,平日里霜华院只有南平王夫妻和郑玲郡主三人,除开那日为迎王妃回府而由沈长安下厨做洛阳菜那次,这是沈长安第二次在霜华院用餐。

南平王妃信佛,加上南平王身体不大好,饮食尤为清淡,不过也顾及了郑玲口味,特地做了醉鸡摆在郑玲面前。

“娘亲,今日的鸡肉格外嫩滑,娘亲也吃一块吧,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正说着,郑玲加了块鸡胸肉递到南平王妃碗中,却被南平王妃用筷子狠狠敲了一下。

南平王妃放下筷子,道:“食不言寝不语,你嫂嫂在,莫要让人嘲笑了我们南平王没规矩。”说完,又提筷替南平王布菜,不再言语。〖TXT小说下载:。。〗

郑玲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见母亲这般冷淡,是真有怒意,才抿了唇,安分吃饭。

倒是一旁沈长安顿了手中筷子,犹疑后,便也开始给郑苏易布菜,今日这番总总,不过是个下马威,南平王妃是在警告她要守规矩。和之前王妃对她的态度比较,相差甚远,想来王妃这些日子听到了不少她的闲话。

鸡脖子、鸡屁股、洋葱、蒜苗、白萝卜丝、鱼尾、青瓜……好一会儿后,郑苏易前面的摆盘里已经堆得满满的,食不言寝不语是规矩,食多少取多少、不剩饭菜也是规矩,沈长安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微扬,心情格外好。

这些菜都是沈长安最不爱吃的,可却不是郑苏易的忌口,只除了那格外显眼的鸡屁股……



“哈哈哈哈,世子爷当时眉头都没皱一下,优雅的把那块鸡屁股吞进肚子里,连郡主都吓傻了,瞪大了眼睛瞧着呢。”

如园沈长安闺房内,传出阵阵爽朗笑声,阿莲不停模仿着刚才餐桌上众人的动作与表情,神态尤为相似,让沈长安也忍俊不禁,连连用手帕遮着嘴角,亦掩不住笑容。

“哎,小姐,你说王妃今儿这般严肃叫我们过去,又不罚,怎么个意思啊?”模仿完,才想起了正事,遂问道。

沈长安抬眼,轻声说着:“怎么没罚,你的腿不酸?”

提到这里,阿莲才是反应过来,道:“小姐今儿下午行了这么久的礼,膝盖或是小腿可有不舒服?”

沈长安摇头:“无碍,王妃今日不过给个警示罢了。”

阿莲这时才愤愤不平道:“世子爷一直在旁,都不帮小姐说句话,好狠的心。”

沈长安却不说话,低着头摆弄着手腕处玉镯。

敲门声打断了阿莲的愤怒,开门,是世子爷身旁的云哥。

见云哥端了碗汤水过来,阿莲仰着脖子,颇为傲气说着:“怎么,世子爷这是来赔罪了?”

云哥笑着摇头,“世子爷交代,说今日天热,王妃游湖许久,喝碗冰糖莲子汤,既能去热,还能压惊。”

“压惊?为何要……”阿莲正疑惑问着,却被沈长安打断。

“回去谢谢你家世子爷,汉城湖美景怎及翩翩一舞,人美景美……明日却要出发去边陲之地,怕是难以适应。”说罢看着阿莲刚端进来放在桌上的冰镇雪梨汁,道:“阿莲,将这雪梨汁送些过去给世子,长夜漫漫,该多喝些冰镇雪梨汁,才能静心。”

阿莲一愣,呐呐道:“可是小姐还没喝呢,今日厨娘煮的不多。”

沈长安却是冷冷回望了阿莲,吓得阿莲一个寒颤,赶忙拿了桌上的汤盅递给云哥。

一盏茶时间,沈长安散了发丝,外头却再次传来敲门声,沈长安安坐在屏风之后,使了阿莲去开门,门外站着云哥。

“夜深了,云哥这时候还来,不合规矩吧。”

听了阿莲训斥,云哥亦低了头,地上手中托盘,“是世子爷让小的给夫人带了东西来。”

“还有东西?”阿莲看着云哥手中托盘,里头的东西让她莫名。

“阿莲,是什么?”屏风后传来沈长安的问话。

“回小姐,额,是一串佛珠。”

沈长安听罢,轻笑,“云哥,你家世子可还让你带了话来?”

云哥吐了舌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世子爷说感谢夫人心意,雪梨汁很甜。还说,世子他将在外许久,怕夫人受不住清静,一串佛珠,夫人晨起礼佛,便不会觉着无趣了。”

“阿莲,将佛珠收下。”沈长安说罢,摇头,自言自语道:“你走以后,府里趣事可多了,怎会无趣。”

☆、第19章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小姐,小姐?”看自家小姐凝神呆愣的模样,阿莲不禁伸手推了推,打趣道:“小姐可是想念姑爷了?早晨送别的时候,小姐却不肯上前与姑爷话别,如今这般魂不守舍的,悔了吧。”

沈长安却没有回复阿莲,她刚刚确实在想着今晨的送别,然而,她思索的并不是夫君郑苏易,却是那个她自认交情不深的周天龙。她记得清楚,离别时,少年跨马,意气风发,二人都曾回望,郑苏易只是一眼掠过她,便留给众人坚毅的背影,而周天龙则道了声保重,这一声,不知说的是自己,还是身后的亲友,然而沈长安却总有错觉,那眼神,对着的,是她……或许,只是错觉?

“小姐发呆这么许久,可有听见阿莲的话啊?”

沈长安这才收回思绪,看着委屈的阿莲,道:“什么话?”

“自然是在如园里供奉佛堂的事情啊,世子昨晚不是送了佛珠来么,可是如园里没有佛堂,怎么礼佛啊。”

“礼佛?”沈长安轻笑:“你跟我这么些年,可看我拜过这玩意儿?我不信。”

“呸呸呸!”阿莲大惊失色说道:“小姐莫说,菩萨是要降罪的。”之后双手合十,对着空气拜了几拜。

沈长安没有理会她,世人大多信佛,她确实失言了,她记得阿娘当年也很信佛,可最终天不开眼,阿娘死在了供着佛祖的破庙之中……

“不过怕我红杏出墙丢了他王府颜面罢了,还真当是想让我打发无趣日子?”沈长安起身,摇着头说道,而后走向桌案,拂开宣纸,提笔,道:“还不如写写字来得惬意。”

阿莲刚刚忙着祈求佛祖莫怪,显然没有听见自家小姐前头说的那一句话,只看她又是提笔,才耷拉着脑袋走上前研墨,道:“又要写今夕何夕么?”

沈长安听罢,提笔的右手一顿,任由墨汁滴落在宣纸之上,晕开。阿莲识字不多,那首《越人歌》她便只会这一句,也是当年央着沈长安教的,记得早些年,阿莲还求着要学最后一句,长安却怎么也不肯教,日子久了,阿莲也不求了,记住了今夕何夕兮这么一句,也让她在王府众丫头面前神气了一把。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沈长安悠悠念道。

“啊?”阿莲正在用心研墨,却突地听见自家小姐说了这么一句,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

沈长安停笔,纸上只写了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而后将毛笔搁置,转身看着窗外,移栽的金银花夏日里长得正盛,花朵虽小,却是密密麻麻一片,如皑皑白雪覆盖。

“过些时间,花瓣要变黄了,金银花,金色银色混合,才最美,可我独独喜欢它洁白的样子,那么干净……阿莲,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那是个古老的江南故事,楚王的弟弟鄂君子皙册封授爵那日,他身着翠衣,佩玉剑,履缟舄,立于游水之上,打桨的越女见之,惊为天人。正当鄂君子皙泛舟河上,打桨的越女心生爱慕却不敢言,只摇着船桨对他唱歌,歌声悠扬缠绵,委婉动听: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听到这儿,阿莲不禁道:“呀!这不就是小姐你最爱的那首诗么,可唱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沈长安眼神愈发迷蒙,道:“是啊,唱的什么意思,鄂君也不知道,那是一首越语诗歌,后来,鄂君请人用楚语译出,就是这一首美丽的情诗:

今天是什么样的日子啊!我驾着小舟在长江上漂,

今天是什么样的日子啊!我竟然能与王子在同一艘船

承蒙王子看的起啊!不因为我是舟子的身份而嫌弃我,甚至责骂我

我的心里如此的紧张而停止不住,因为我居然看到了王子!

山上有树木,而树上有树枝,可是我的心底这么喜欢王子啊,王子却不知。

听罢,阿莲撑着头,很是感兴趣地问道:“那最后呢,最后呢?王子可带着越女走了?”

沈长安凝神望着窗外,阳光照耀在一大簇的金银花上,银光点点,有些晃眼,双眼不觉生疼。

“他是王子啊,怎能与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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