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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锁檀经-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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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裳,那些珠光宝气的东西,就已经不知被她收到哪里去了——再也——没有看她穿戴过——

她开始和外边的妇人一样穿那些青布衣裙,其实刚开始时,他是有些诧异的,但——他却并没有关心这些,他总以为,穿什么都是一样的,但其实不是的,其实她和外边那些洗衣妇人并不是一样的女子——

他常常听见别人叫她“柳家的嫂子,买米啊?”那时,她会回头淡淡一笑。

那时候,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幸福——

她的那些东西,收在哪里呢?

柳折眉站起来,头有些微的发昏,但他并不介意,他在想,她的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被她收到哪里去了?

回到卧房,他打开慕容执的衣柜,那里面只有几件青布衣裙,在衣柜最里面有一个描金的木箱,那是她的陪嫁之物。

打开木箱,里面是一把团扇,一叠绫罗绸缎,三个扇坠,一个梳妆盒,一串铃铛,甚至还有一朵干枯的小花。

团扇——扇坠——她本是拿着团扇扑蝴蝶的千金小姐——

那一叠绫罗都是大红色的,象征新婚之喜,可惜现在已经微微陈旧了。

梳妆盒——打开梳妆盒,里面宝光莹莹,有金钗三枝,发环两个,甚至有几个戒指——而他从来没有看慕容执戴过它们,还有数串珍珠链子,一双上好的玉镯。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她却把它们丢在衣柜最深处,仿佛丢弃一堆废物。还有一张点唇的红色胭脂纸——却没有粉盒,可能她早把它丢掉了。女人的温柔,女人的旖旎,女人的妩媚,都在这个小小的梳妆盒里——而她就把它们像丢弃废物一样丢弃在这里——

铃铛——那是孩子玩的玩意儿——她也有过童心?

还有花——那根本已不知是什么时候的花了,她竟还收着?

他仿佛触及了慕容执心中最安静的角落,在那里,他的心也是安静的。

执——他的妻啊——

他突然——非常非常地——想看看她。

※※※※※※※※※※

柳折眉可能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荒谬的事,但现在他正在做——他翻过慕容世家的围墙,站在一间精致小筑的屋顶上,为了看屋内的一个女人。

那是他的妻——

“执儿,不要傻了,反正你还是清白之身,你要什么样的男人不行?你若肯嫁,不知有多少江湖俊杰等着想娶你,何必死死守着那个柳折眉?难道他让你伤心伤得还不够?你看看你,三年来弄成什么样子了?我没有同柳折眉为难就已是很给他面子了,你还想怎样?他根本不把慕容世家放在眼里!”说话的是慕容世家的当家慕容烷,如今已七旬出头了,是慕容执的爷爷。

慕容执只是笑笑:“爷爷,我们不要说这些了。执儿陪你下棋好不好?”她依旧是那样淡淡地笑,让人丝毫发不出火来。

“你不要岔开爷爷的话头尽是护着那个小子,老实说,如果不是有你护着,慕容世家早把他挫骨扬灰了。”慕容烷依旧忿忿不平。

“爷爷,他并没有欺负我,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慕容执笑笑。

“那怎么会弄到你跑回娘家来?”慕容烷冷笑。

慕容执摇了摇头,低低地道:“我不知道,可能——只是因为我始终——不是他想要的——他对我很好。只是我自己——要得太多了——”她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又摇了摇头。

柳折眉怔怔地听着,他这样叫做——对她很好?她——依旧没有怨他啊,只是,她不愿再爱他了,因为,爱他实在太累太累了——不是不爱,而是不愿再爱,这比什么都更令人——绝望——不是么?好——难过——他倚着屋脊,很勉强才没有把涌上喉头的血吐出来,他记得当师姐开始呕血时,离死就已经不远了——他——不会有太多时间了——他不能再待在这里——

“谁?”屋内传出一声大喝,慕容烷大怒,竟然有人敢在慕容世家窥探!他一喝之后,疾快地掠上了屋顶。

四下无人——

慕容烷一摸屋脊的瓦片,有一些还是温热的,证明刚才的确有人在这里窥探,但来人轻功了得,在他上来之前就已遁去。

是——谁?

慕容烷数十年的老江湖了,他微微眯起眼,不是没有想过——

※※※※

柳折眉回到家,登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吐在书房的桌面上,殷红夺目,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缓了一口气,柳折眉急急咳了两声,倚着椅子坐下来,闭上了眼睛,把头依在桌缘,喘息不定。

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他才缓过一口气来,强打精神,找来一块抹布,擦去桌上的血迹。还剩大半个夜晚,他虽然很累,却毫无睡意,窗外一轮圆月,屋内月光满地,夜色很好,只是照在这儿,显得无限冷清,无限的——凄楚——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生也好,死也好,都不会有人再关心。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是如何需要照顾的一个人,他可以自由行动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只是——为什么还是想着她呢?他还是想着她,还是想着,为什么——忘界不会忘记几世前的爱人?因为——当你真正爱过,那爱已入了你的心,你的骨,你的魂,如何——还拆分得开呢?如何——能够忘记?如何——可以分开?

执啊——如何可以分开呢?如果,我可以不死,那有多好?

在柳折眉闭上眼睛的时候,他是这样想的。

※※※※※※※※※※※※

等再次醒来,又已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只看见窗外正在下雨。

那雨,好似已经下了很久,由于他是伏在桌上睡去的,衣袖被打湿了一大半。

窗外的木兰花开了,鲜灵灵的,很是新鲜的气息。

夹在雨里的风,冰冷。

他睡了不止一天——在他去夜探慕容世家的那一天,树上还没有花苞——

柳折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也许将要死了——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进食了,不记得自己这样昏昏睡睡的究竟过去了几天?只知道他很累,很累——

他——不要死在这里——

柳折眉不知道从哪里陡然来的一个心愿——他不要死在这里,至少,在他死之前,让他去看她最后一眼——他不会让她知道的,他只是要静静看她一眼,然后再死——或许,他应该死在师姐的墓旁,那里至少有等着他的——鬼——

这里满满都是她的痕迹,他不要死在这里,死在这里他会发疯,他死了也是一个想她的鬼,他会不甘心,会怨恨的——他会恨师父,会恨苍天,会恨自己,然后变成一个怨鬼——柳折眉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总之,他要离开这里,去——见她一面——

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支持他站了起来,往城郊的慕容世家而去。

慕容执在看着窗外的新花,雨一直下了两天,外边的花开了无数,却也凋零了无数。离开了柳折眉,她的心情很平静,三年的感情,三年的回忆,足够可以让她藉此思念过一生了,她——并不寂寞。看着院子里的新花,她淡淡地想着柳家杂院里的花草,不知它们又开了多少,凋零了多少?

他——不知道好不好?她有时也淡淡地想,但她始终相信,忘界会好好待他的,他毕竟是他等候了几世的心爱之人——

突然,一种直觉,有人在看着她!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他——

慕容执抬头四下看了一下,没有人,她有一点自嘲,她还是不惯的,不惯没有他的生活,常常以为,他还在身边——前几天晚上也是,现在也是。

“谁?”慕容决的声音在院外喝了一声,接着慕容决疾快地跃人院内,“执,没事吧?我好像看到有什么人在这附近。”

“没事,没有人。”慕容执一边答道,一边恍惚了一下,真的——有人吗?

慕容决点了点头:“爷爷说近来似乎有贼夜探咱们家,要我们当心一点。”

慕容执淡淡一笑,在慕容世家里,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爷爷也真是小题大作了。

※※※※※※※※※※※

柳折眉伏在一棵青松的枝丫之间,他几乎被慕容决发现了,慕容世家的人十分了得。

她似乎很平静,就像她说要离开他时一样的平静,嘴角带着微微的笑,这让她本来并不十分动人的容颜显出了几分婉然的神韵。

难道只有离开了他,她才会快乐吗?

他已经见到她了,却怔怔地不愿离去,贪恋地看着她,他真的,真的不愿离开啊!不甘的,如何能够甘愿呢?可是——他真的要离开了,他不愿死在柳家杂院,更不愿——死在这里!

“大哥找我,可有要事?”慕容执看着慕容决,眉眼淡淡的。

慕容决素来不多话,点了点头:“何风清在外面。”他说话能省则省,言下之意,便是“他要找你”。

慕容执微微一怔:“何风清?”她对何风清谈不上好感恶感,但并不是毫无知觉。何风清对她一片若有若无的情意,她不是不知,只是假装不知。如今听说他找上门来,她轻轻一叹,知道事无善了了。她既没有梳头抹粉,也没有费事换衣着裙,只是眼望窗外,轻轻一叹,便转身走了出去。

柳折眉看在眼里,她轻轻一叹,眼里依旧满怀幽怨,她依旧不快乐吗?他本想看她一眼就走,但既然看了一眼,如何能不再看第二眼?他身不由己,随着她向外厅移动。他体内真气翻滚不休,在经脉之中处处冲撞,痛彻心脾,眼中看出去一片模糊,只望见她素雅的背影,穿花拂柳,与他越离越远。

何风清忐忑不安地坐在外厅,定定地看着手里的一杯清茶,心神已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只听脚步声响,他才愕然抬头,来不及掩饰满脸的狼狈之色:“柳夫人——”

慕容执只是笑笑,凝视着他,他坐着,她站着,她甚至微微伏下了身,有一种优雅的况味:“不知何公子找慕容执有何要事?”她低下头,一缕发丝在颊边轻轻地飘拂。

何风清看得呆了一呆:“我——我——”他定了定神,“我——不,我们楼主听说夫人心情——心情不好,所以——所以——”

“所以叫你来看我?”慕容执叹了口气。

何风清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抬起头:“不,不是的。不是我们楼主听说夫人心情不好,是我——”他突然激动起来,“我不是有意冒犯夫人,但自从那一日见过夫人,我——我忘不了——我不是自愿来的,而是自从回到千凰楼后——”他痛苦地一拳捶在桌面上,茶杯里茶水四溅,“我忘记核算今年琥珀院的收支,弄错了院里的收益,把石榴石当成了琥珀卖给了客人,我——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楼主要我弄清楚我是怎么回事再回楼,我被楼主赶了出来。你懂不懂?”

“是我害了你?你这么觉得?”慕容执又叹了一口气,果然事无善了,“所以你来找我?”

“我——”何风清呆了一呆,突然静了下来,“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那么,你来找我,想要如何?”慕容执柔和地问,她本来心下不悦,觉得何风清未免太过逾礼轻薄,但听了这番话却起了淡淡的同情之意。

何风清怔怔地看着她:“我要如何,你一定都答应吗?”他眼中有迷茫之色,却透着强烈的希望。

慕容执也是一怔:“那要看你要如何。”她有怜惜之意,是因为他的事毕竟是因她而起,但若有过分之求,她自然不会答应。

“我知道你离开了柳折眉,是不是?”何风清眼睛闪着光,“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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