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第10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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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留在汉朝,继续待在这里,注定徒劳无功。
还不如想个办法回去报信。
将他在汉朝的所见所闻,告诉单于庭的贵族们,让大匈奴立刻警觉过来,思考对策。
或许,将来,匈奴还能有一线生机。
可惜……
哪怕是他装疯,汉朝人也不为所动。
反而怀疑起来,更派了御医。
因为害怕露馅,导致更可怕的灾难,他不得不在汉朝御医来之前,就‘忽然好了’。
反正,汉朝人也不可能因此指责他什么,更不好由此怀疑他什么。
只要汉朝皇帝还要脸,还想维系汉匈之间最后仅存的彼此信任——对于外交使团的基本尊重,他就不会有危险。
反之……
他不管做什么,都是一死!
现在看来,汉朝皇帝似乎仍有忌惮,舍不得拉下脸皮来。
这让他和他的使团,还有最后的生机。
不过……
可惜的是,自从他装疯又忽然正常了以后,汉朝人表面不说什么,但私底下却加强了对他和他的使团的全部成员的监控。
不止随时有军官监视,就连吃喝拉撒,都有专人跟着。
其中甚至不乏那些曾经的匈奴人,现在的汉朝狗腿子。
这使得呼衍哲哥都不太敢跟其他人交流,很多事情,只能自己一个人思考对策。
“走吧……”一个汉朝的校尉骑在马上催促着呼衍哲哥:“贵使,我主圣天子的使者,已经在长安城外等候您了!”
这个校尉说着也是笑了起来。
现在的汉军之中,都差不多已经知道了,谁将成为代表天子与匈奴使团进行接触和谈判的人选。
主父偃!
这个名字,现在来说还是让人很陌生的。
也就是一些消息灵通之人,知道这位是天子潜邸之臣,第一次的考举士子之一,兰陵氏的女婿,兼任主爵都尉的右都尉。
但,如今,大部分人都已经明确知晓了此人的学派背景——纵横家!
而且是精研长短纵横之术的纵横家!
上一个精通长短纵横之术的人,名为蒯通!
这可是如今天下耳熟能详的机变之士。
他曾经做过淮阴侯韩信的谋主,力主韩信起兵叛乱。
可惜韩信没有听他的。
所以,韩信死前曾经叹道:吾悔不用蒯通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
但,就算这样,蒯通都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因为他那张嘴实在太厉害了。
能把活的说死,死的说活。
居然让高皇帝都舍不得杀他。
顺便说一句,如今天下耳熟能详,甚至连不识字的农民都知道的一句名言,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就是出自蒯通之嘴。
而这位主父偃是齐人,而且是临淄人。
这就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他可能是蒯通的再传弟子或者徒子徒孙这样。
所谓名师出高徒。
蒯通如此厉害,这个主父偃自然应该差不多哪里去。
所以,汉军上下,都有些期待。
期待见证一个新的典故,或者说新的成语的诞生。
要知道——历史上,纵横家发明和创造的成语,数之不尽。
其中大多数都是脍炙人口,天下皆知。
譬如得寸进尺、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隔岸观火、长袖善舞等等等等。
在世人的印象里,纵横家出马,必然能创造一个新的典故,一个新的成语。
而在过往的历史上,每一位知名的纵横之士,都至少创造过一个被明载史册的典故或者成语。
一个新的成语!?
多新鲜的事情!
不仅仅汉军,就连长安城的八卦党也对此表示非常有兴趣围观。
所以,在长安城外的那个名为‘渭河亭’的亭里附近,许多的八卦爱好人士,游离徘徊,还有小说家,拿着笔墨,乘着马车,在远方的直道上围观。
大家都兴致勃勃的准备要s一回史家的角色。
倒是,此刻坐在亭里的屋舍之中,穿着朝服的主父偃,显得颇为紧张。
自从蒯通之后,纵横家士子几乎不再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以至于,如今诸子百家复起,连沉寂已久的杂家都有复苏和崛起之势的今天。
他和他的纵横学派,却依然默默无闻。
全天下学习纵横术的文人士大夫加起来,可能不过百人之数。
其中,大部分活跃在齐鲁一带。
但,作为齐人,主父偃有过很深很深的亲身经历。
那些围绕在他的马车后面,在他的身后,侮辱、挑衅和谩骂的声音,他至今依然记得很清楚。
“主父偃,十八岁,学纵横,长短不能合,大小不能制!”他在心里念着这句当年临淄的孩童们在他屁股后面嘲笑他的话。
他内心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主父偃当然知道,这些话,哪里是孩子能想出来的吗?
分明就是儒家的士子和士大夫在背后搞鬼。
他们要对每一个异己赶尽杀绝,尽力打击和****所有的不同意见者。
将自己的对手,从肉体到精神、灵魂全部抹杀!
而且,那些胆怯鬼还是欺软怕硬。
他们不敢去跟齐国王宫和地方上的候国中的黄老派贵族和官员硬刚,只敢私底下用着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像他的这样的纵横派传人,或者杂家子弟、法家士子。
“总有一天,吾当回到临淄,乘坐安车驷马,手持天子御剑,,口传天命,脚踏五行,将尔等统统揪出来!”主父偃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做到这样点。
这也是很多纵横派学者必定具备的特征。
作为纵横之术的传人,他们的自尊心极强,而且非常敏感。
一旦发达,必然会去报复那些曾经羞辱和****过他的人。
而现在,主父偃知道,今天这次奉命与匈奴人的接触和谈判,将决定了他这一生的成就。
是要九鼎食,还是默默无闻,就看着一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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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七节 艺术(1)
呼衍哲哥和他的两个副使,以及担任翻译的一个汉人属下,被十几个汉军士兵,监视着走进了主父偃所在的亭里。
主父偃坐在这个亭的过去亭长坐的位置上,头戴着汉家羽冠,身穿绛黑色的朝服。
这个地方,是他特意选择的地方。
在一个亭长的办公点,与匈奴使者接触。
这就是故意在羞辱匈奴人,****匈奴人。
意即——你们也就配跟我汉家一亭长交往。
乖乖跪下来,为汉臣妾,才是你们匈奴唯一的生路!
同时,这个举动,也是在报当年老上单于听信中行说唆使,在国书之上侮辱汉室的报复!
让所谓的天地所立日月所置匈奴单于,变成一个跟汉室亭长级别对等的夷狄酋长。
呼衍哲哥一被带到此地,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汉朝在羞辱他和他所代表的匈奴单于!
这并不难猜!
此地的屋舍简陋,甚至,外墙上都还有着茅草。
房间也不大,甚至连一件汉朝的官方器物也无。
分明就是一个普通的汉朝百姓的居所!
这让呼衍哲哥一下子就暴怒起来!
汉室自号礼仪之邦,而匈奴人虽然粗暴无礼,但其内部的上下等级秩序,却是不可动摇的。
现在,汉朝官员在一个汉朝百姓的屋舍之中与他会面。
这就好比匈奴单于在一个奴隶的穹庐外面,接见汉朝使者。
其羞辱性之强,哪怕呼衍哲哥是个傻瓜都闻出来了!
所以,他一进门,立刻就说道:“汉朝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我听说汉朝自号礼仪之邦,冠带之室。有阙庭之礼,上下之尊!今汉匈虽有误会,但彼此仍是儿女亲家,有联姻之好,单于使北海阏氏嫁汉天子,为天子诞公主!汉朝太宗皇帝更与我匈奴老上大单于有联姻之好,汉朝公主数位嫁与单于,两国世代联姻凡数十年之久!”
呼衍哲哥跨前一步,望着主父偃说道:“今阁下身为汉臣,却如此对待单于之使,就不怕夏夫人问罪,贵国天子震怒?”
呼衍哲哥毫不客气的拿了夏胭脂来当挡箭牌。
反正,这个匈奴的女人在嫁给了汉朝皇帝,一件事情也没给大匈奴做。
反而听说她在汉朝规矩无比,以侍奉汉朝皇帝为荣,更曾经多次代表汉朝皇帝慰问和招降匈奴降兵降将,实在是可恨!
这样的女人,死了最好!
主父偃却是微微笑着,自己给自己倒满一杯酒,然后抿了一口,味道还挺不错的!
每一个纵横家的传人,在谈判桌上,都是一个最出色的心理学者。
这一点,毋庸置疑。
对于人性和人心,纵横家就如同魔鬼一样擅长挑动,更可以轻易的洞察出对手最细微的神态和心理变化。
仅仅是通过方才这位匈奴使者的话和神态以及动作,主父偃就判断出来,对方已经心虚至极,甚至非常畏惧。
畏惧什么?
“无非有三……”主父偃在心里分析着:“其一,彼畏我故意阻扰,使其无法完成其与我汉家和好的使命……”
“但应该不是如此……”
“倘若如此,那彼辈此刻断不可能如此高调……”
“想当年,太宗之时,汉室与中行说辩论,中行说辩不过,便横加刁难,然汉使为顾全大局,常常不得不忍气吞声……”
想当年,匈奴占据战略主动时,嚣张之气焰,几乎隔着长城都能闻到。
那个时期的匈奴人,飞扬跋扈。
中行说甚至曾经放言:汉使无多言,顾汉所输匈奴缯絮米帛,另其量中……则候秋孰,以骑驰蹂而稼穑!
赤裸裸的威胁和敲诈。
但汉使几乎只能全部受着,甚至不敢多言。
在那个黑暗的时代,要不是汉军给力,后果就真的无法想象!
而现在,局势倒转过来后。
以己度人,主父偃觉得,匈奴人应该还没有蠢到敢激怒汉家君臣的地步。
他们是人,不可能不要命!
要知道,在过往的历史记录上,匈奴人杀死的汉使,加起来超过了十指之数,曾几何时,出使匈奴居然成为了畏途。
如今,匈奴敢来出使汉使的使者,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要知道,中国虽然有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传统。
但是,哪怕是春秋战国的诸夏内战,被烹死和杀死的使者,也不计其数。
由此可见,传统这种东西,在有用的时候,才会被坚守。
真惹毛了天子,杀一个匈奴使者算什么?
就算把全部使团成员杀光,匈奴单于除了再派一个使团来求饶求和外,还能怎么样?
所以,这必不是匈奴使者要高调的原因所在。
自古弱国无外交,即使蔺相如当年到了渑池,最开始也要装孙子。
哪怕曹刿也要等齐恒公登上了盟台,才敢持匕首劫持。
而相反,强国自有霸气。
张仪戏耍楚怀王如猴,但依然敢于大摇大摆的去见楚怀王。
所依仗的就是自己身后强大无比的秦国和秦的虎狼之师!
“其二,彼有所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