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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金鳞开-第2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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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坐以待毙,让朱慈烺对他的感观更好了一层。

不过传统的行政手段肯定不能跟山东高效的民政系统相比。

到了九月份,各工坊的生产能力有了显著提高,这主要是工匠经过了磨合,水平有所提升,又因为有专门的人才研究技术改进,但凡有效果就投入生产之中进行检验。就技术转化生产力而言,眼下的效率恐怕比太平时节更高。

如果让朱慈烺来分析,那么管理方式的进步肯定不能忽视,尤其是一步步增加精度的通止规推广,充分利用了民间剩余技术力量,同时也保证了产品质量。这种思想很快被自发地引入其他产品的质量检查,比如军装的缝纫,在验收时对各部位的缝合针数、缝合线的股数,乃至阵脚长度都有要求。

由此带来的人力资源紧缺也更为明显。李邦华受命开办《皇明通报》,竟然因为招募不到足够的山东本地读书人,只能四处写信,从门生故吏、亲戚朋友下手,好不容易凑足了二十来人,自写自编,这才将架子搭起来。

《皇明通报》创刊号只发行了一千份,但是所掀起的风暴却在朱慈烺意料之外。

……

“这种妖书竟然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横行!”钱谦益重重拍着书案上的《通报》。

他在拿到这份《通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头版头条:王师聚歼建奴万余,圣谕嘉奖。

从萨尔浒之战以后,明军跟建奴的战斗总是败多胜少,能够有歼灭建奴万余众,那已经是惊天动地的大捷了。

“舅父。”座中有一儒生,三十开外,言道:“兵法云,捷报当阔以十倍,以骇敌胆,以振士气。说是万余众,恐怕不过千人人吧。”

“能有千余人也是大捷了。”钱谦益怒容不减,道:“我恨的是总有小人祸国!借虏平寇,光复神京,国家大策却被一帮贪求战功的小人给毁了!如此驱虎吞狼之计不成,反倒引火烧身,岂不悲哉!”

那儒生嘿嘿一笑,上前取过《通报》,见是大开面的厚宣纸,用的雕版印刷,质量上不逊于杭州的印书,想来敢卖五分银子还是有道理的。又许是为了省工,也没有剪裁装订,只是几张纸叠成一摞,居中对折,看着又有些简陋。

他读了一遍,笑道:“这文笔倒是恣意,不像是翰林笔法。”

钱谦益没有接话,心中恼火这外甥只会插科打诨,明明在说国家大事,却说这等旁枝末节。看他点评《国语》《左传》,倒像是有些见识,偏偏拉到大场面上,却又撑不起脸来。

“啧啧,这句说得好!”那儒生单手卷了报纸,一手背负,踱步吟诵道:“能以新卒而阵老匪,步卒以摧骑锋,非古之国士耶?或曰:国士所举,义士相从,忠义不绝,板荡立现!果信言哉!”

“好个屁!”钱谦益彻底震怒了,猛拍书案骂道:“这是什么胡言乱语!因为一场不知真假的大捷,毁了国策不说,更是将我等为国谋划的忠良都骂进去了,李邦华该斩!”

儒生放下报纸,讶异道:“舅父,这里面哪个字骂了忠良呀?”

这话前半段褒扬抗虏兵将是国士、义士,并没有问题。但其后又有“国士所举,义士相从”一句,却是再明白不过地说:现在国士已经举旗拱卫圣驾在前,义士效命相从在后,这就是忠义!一经板荡就能甄别出来。那些固守在家看戏,不肯相随的,肯定都是不义之人!

为臣者不义,是为乱臣。

为民者不义,是为贼子。

乱臣贼子,何以存身!

“你、你、你!”钱谦益不相信自己这外甥看不出来这话里的弦外之音,气得胡须乱颤,手指虚点。

“哈哈哈,舅父您这是在学乩童起乩么?”

“你这孽畜!滚出去!”钱谦益再不顾妹妹的面子,喝骂道。

那儒生正要大笑出门去,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四十如许的中年文士,倒是风骨不凡。两人只是对视一眼,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彼此以目致敬,错身而过。

见那文士进来,钱谦益也站了起来,适才怒气一扫而空,又展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他笑道:“环中何来之急!”

那人上前躬身见礼,笑道:“牧斋先生别来无恙。适才出去的那位相公,不知道是何许人也?”

钱谦益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生怕此人听到自己之前失态,道:“正是某家外甥,姓金名采,字圣叹。”

那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吴中才子金圣叹!不成想是牧斋先生的外甥。”

“顽劣癫狂之辈,不值一提。”钱谦益挥了挥手,又问道:“中环此来是……”

“晚学已经相约旧故,不日就要北上济南行在,效命陛下,此番路过南京,特来与牧斋先生辞行。”

钱谦益闻言落座,抚须不语。那中环也不催促,径自看这书房里悬挂的条幅书画。

“中环,令尊节寰公是钱某的良师益友,你我两家乃是通家之好,故而有一言钱某不得不说。”钱谦益满脸忠恳道。

节寰是四朝元老袁可立的号,眼前此人正是袁可立之子,有明一代数得上的文学家、书画家、大诗人、收藏家袁枢袁伯应,号中环。

袁家是书香豪族,袁枢本人又是一流的名士,与董其昌、钱谦益等人友善,在士林中号召力极大。若是他都要北上随驾,对于坚持留守“等”圣驾南幸的江南士人而言,无疑是重重一击。

第297章 一鸦不惊城鼓低(8)

“擅更祖制,撤卫所入州县,此乃弱我国防,其罪一也!”

“私设兵将,以散衔乱职品,此乃乱我朝纲,其罪二也!”

“羁留天子,虚空九五之位,此乃坏我社稷,其罪三也!”

“贪婪民财,罗织罪名,苛刻士子,此乃侵我天下,其罪四也!”

“有此四罪在前,中环还要北上么?”钱谦益一二三四罗列下来,总觉得还有什么罪过漏了。但所谓一鼓作气,他正是要借这气势喝醒袁枢,至于是否有遗漏也顾不得了。

袁枢安静听完,起身拱手道:“牧斋先生恐怕还漏了一条。”

“哦?”

“悖逆圣教,以刑名邪术牧民,此乃奸我华夏,罪莫大焉。”袁枢朗朗道。

别的罪再大,都不如与儒教作对的罪过大。有明一朝的士大夫只有政权概念,没有国家概念,就连民族概念都十分模糊。他们所推崇的华夷大防,更是文统道统,而非血统。只要统治者推崇儒教,士大夫阶层就可以与之合作,反之则是天下公敌!

“正是!”钱谦益浑然振奋:“中环所言甚是!既知储君无道,中环莫非还要北上么!”

“正是因此,枢才要与同志者北上,匡扶圣驾,以正逆行。”袁枢凛然道。

“中环误矣!”钱谦益满脸痛心疾首:“此乃自致于人之举也!某不才,却也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君今前往行在,必然也被逆储所困,如何能够拱卫圣驾?当今之际,只有在南都声讨,庶几可保圣驾。”

“在南都声讨?”袁枢摇头道:“操莽之时,未闻有声讨而复国者。我愿死谏陛下,以正视听。仁人志士,当明我心。”

明朝风气使然,生死远轻于大义。为了大义而死,在士大夫中颇为盛行,常常是要斋戒沐浴,与家人辞别,交代好后事,写好遗表,然后在故友和家人的支持下从容赴死。亲友为了表示对这种高尚品行的理解和推崇,也要等后事办完后才能悲戚。

历史证明,钱谦益自己是断然不肯走到这一步的,但并不妨碍他对这种行为的向往和推崇。

事实上,如果现在有人指摘钱谦益怕死、不肯为大明尽节,钱谦益肯定会真心愤慨这种诬蔑之词,而且绝对自信在最后关头必能大义凛然地踏上尽节之路,成就忠贞之名。

见袁枢如此说来,钱谦益只得道:“既然中环志向坚决,某只能祝君一路平安,感化痴顽,说服圣天子贬斥小人,早日还朝。”

袁枢重重点了点头,便要告别。

钱谦益也不硬留,亲自将袁枢送了出去,回到书房犹自抚掌哀叹。

不一时,一个清丽佳人踏进书房,柔柔唤道:“老爷,为何独自感叹?”

钱谦益抬头一看,正是爱妾柳如是,一腔愁思顿时消散,道:“适才袁伯应来了,说是要北上行在,拱卫圣驾。为夫以为,他此番是羊入虎口,不能自保,故而哀叹。”

柳如是自来有“性机警,饶胆略”之誉,常作男子冠服,与江南名士议论时政,饮酒唱和。钱谦益虽然比她年长三十六岁,但常常就政事咨询于她。此番从老家赶到南京,也让柳如是相随,堪如幕友。

“老爷,”柳如是在钱谦益身边坐下,“妾身倒是以为该去。到底皇明正统在彼,又有明旨传召南都诸臣奔赴行在听用。去了被困,则理屈在彼。不去,却是理屈在我。”

钱谦益爱怜一笑,道:“你这还是妇人之见啊。朝堂争斗,哪有理义二字?为夫便是太看中‘温良恭俭’之说,才会败在温体仁那小人手中。这些年来,每每坐思,便深恨当日不能力争,以至于明皇为小人所误!”

“老爷,若是南都众臣去了行在,逆储难道还能尽数封杀不成?”柳如是道:“朝堂之上,不也一样是居重驭轻么?”

“人多人少只是一面。”钱谦益摇头道:“还要讲‘根底’二字。于朝中大佬而言,门生故吏是其根底。根底足,则能掌控舆论,推行政治。如夏言、徐阶、高拱、张居正等名相,无不如此。反观温体仁、周延儒,却是因为无此根底而取败。”

“于武将而言,如左良玉、方国安、郑芝龙等人,其根底在手中兵将。只要兵将不散,便是一方藩镇。入其军中如入敌国,性命全在其掌握。故而逆储非但不敢去湖广,更不敢调用这些藩镇之兵。那些藩镇悍将,自然也不屑理会勤王之旨。”

“而为夫以政争获罪,虽然得赦,却无实职,朝堂高官为何与我议事?也是因为根底!”钱谦益说罢,颇有些自豪。

“老爷的名望自然是极高的。”

“不止是名望。”钱谦益摇头道:“这名望只是虚的,十停之中倒有八停是花花轿子人抬人,抬出来。

我所谓的根底,乃是江南乡绅、势家、豪族!

朝廷要征粮,田地在这等人手中;

朝廷要徭役,民夫在这等人手中;

朝廷要官吏,士子在这等人手中;

朝廷要海税、商税,你看哪艘海船不是这些人的资产,哪家商号没有这些人的银两?

这些才是真正的根底。只要有根底在手,朝廷南幸之后,自然能够从容施为,驱除小人,拔擢君子,再开众正盈朝的局面,早日光复山河社稷!”

柳如是双眉微跳,道:“老爷今日所言,果然振聋发聩!”

“愚夫山隐十年有余,方才悟透这王霸之术。唉,可惜啊,此等至理不能示于人。”钱谦益遗憾叹道:“只要南都众臣齐心一致,截断山东钱粮,逆储能撑得几日?还不是得乖乖南下?如今他们纷纷北上,正是弃了自家根底,任人鱼肉。更可叹还有南人不愿朝廷南幸,生怕加税摊派,真庸人也!”

柳如是突然一个激灵,道:“老爷,前些日子妾身听到一则消息,只以为无稽之谈,故而未曾放在心上。”

“是何消息?”

“有人暗中煽动,要在南京议立监国。”

“这事我已经得知了,是高弘图、吕大器等人的愚行,且不用管他们。”钱谦益面露不悦,也为东林这块招牌再难聚拢人心而悲哀。

“可是,有人说是老爷首倡议立外藩为监国,以为圣天子奥援。”柳如是小心翼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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