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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浮沧录-第5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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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有时候想,我救了你,改变了中原大陆的格局,日夜交替并未更迭紊乱,兰陵城却得以将战争的时间线牢牢的控住,这一切并非归功于我,是你。。。。。。预见了未来的一切,指引齐梁每一步行棋落子。世界少了我,并非是什么不幸之事;而多了你,或许是一场灾难。”

    “好在。。。。。。你也有软肋。”

    萧望咧嘴笑了笑,道:“在我很年幼的时候,想过天上的仙人该是什么样子。。。。。。如果真的下凡了,铁骑能否征伐之?后来知道,能够以一抵千的沙场杀神真的存在,那些人叫做妖孽,叫做宗师,更厉害的,在一国重骑面前毫无惧色的,叫做大宗师,百年一出,世所罕见。”

    站在黑暗中的少年面色如常,安静听着床榻上的老人絮絮说话,滴答滴答的声音逐渐变得缓慢,滴在地上,变得粘稠。

    “我一直握着你的软肋,一直感受着你的生命,我知道你超凡脱俗,也知道你。。。。。。有一天会离开兰陵城,即便如此,我依然不曾担心。”

    “只要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那么这根软肋,便算是同心协力的保障。”

    “今天你回来了。”

    床榻上的老人笑着说道:“你害怕我死。。。。。。”

    萧望轻轻拉扯自己的衣袍,干瘪的肌肤,轻轻跳动着轻微的频率。

    他的心脏快速而平稳的跳动。

    屋子里,只有一颗心脏跳动的声音。

    准确的说,白蓑少年衣袍下的那颗心脏。。。。。。与萧望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如出一辙。

    “这么多年,你我共用着一颗心脏。。。。。。我从来不曾后悔,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决定把生命分给你一半。”萧望低垂眉眼,轻轻说道:“我老的比其他人要快,心跳的速度也比他们要快上一倍。。。。。。现在看来,我得到的,又何止是他们的两倍?”

    老人笑着说道。

    “我拥有了整个天下。”

    。。。。。。

    。。。。。。

    源天罡抿紧了嘴唇。

    他目光里带着一丝难言的复杂。

    没有人可以永远的活下去。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剑宗明可以持因果切断岁月的联系,可越累越多,最终无法切断,无数光阴降落一己之身,他会瞬间白发苍苍,化为白骨。

    长生,永生。。。。。。求不得,求不得啊。

    他活到如今,早就该是一具枯骨了,只不过顺着未来而走,一路人与他人共享生命罢了。

    这样的术法,称不上多么高明。

    但只需要找对了人,那么便可以一直活下去。

    萧望说完了这些,目光捉摸不透,他忽然说道:“你答应我的事情,可曾做到。”

    黑暗中的少年木然说道:“慕容的三道神魂已经找齐了,两道在易潇手上,还有一道在天极海普陀山,三魂重聚,她便可以重新活过来。”

    萧望沉默无言,低垂眉眼。

    “还有呢?”

    “要不了多久,齐梁会攻破洛阳。”

    “还有。”

    “。。。。。。等到诸事成了定局,我会亲自出手,把萧重鼎送回兰陵城。”

    床榻上的陛下这才笑了笑,“你出海找了很久的长生药。。。。。。我知道,你早就找到了。外面一直在传,我生了重病,你并不在意。。。。。。可惜他们不知,我若是死了,你便要随我一同去死,所以你比任何人都要心急如焚。”

    萧望轻声道:“可是我一念同意,你就要吞掉那一株长生药?”

    白蓑少年沉默不语,没有回答,源天罡的目光已经带着一丝焦灼。

    “长生药化形,成人。。。。。。修行不易,是一条人命。”床榻上的老人,笑起来带着三四分的开怀,道:“你准备吃人啊?”

    萧望忽然收敛笑意。

    “。。。。。。源天罡,我手里握着半部浮沧录。”

    “所以我从不曾忘记,那株长生药的身份。”

    白蓑少年终于睁开双眼。

    轰然一声暗室迸发火光,萧望身旁的古灯无芯自燃,炽烈光芒照满空中楼阁。

    老人面色平静,字字如雷:“我不同意,你便无法害她性命。”

    源天罡的白蓑倒飞而起,他眉尖挑起如飞,眉心流淌鲜血,嘀嗒嘀嗒不间断的声音,原本不仅仅是掌间的雪水,而是顺延他眉心流下的血液一路蔓延。

    大雷音溅起一片猩红。

    床榻上的老人攥着匕首,抵住自己胸膛,声音平淡至极。

    “若是你执意要做逆臣。。。。。。”

    “那么,我便只能做一次暴君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归零

    泛着猩红光泽的匕首,接触到老人的胸襟衣袍,锋锐无比的刀锋无声无息的割开衣物,刀尖抵在血肉之上。

    刀光在黑暗当中闪逝而过,握紧匕首的短柄,刹那发力,那柄匕首刺破肌肤,血液飞溅,幽幽点起的灯火被飞出的血液溅出一层淡淡的红光。

    源天罡收缩瞳孔。

    一抹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少年面色再也不能淡然,他一只手捂住胸膛之处,满面痛苦,跌跌撞撞向后倒下,噼里啪啦砸倒了一堆凌乱物事。

    老人面色如常,低下眉来,注视着自己。

    持刀之手不曾颤抖,缓慢在胸膛处抵行开道,最终。。。。。。开出了一个十字刀花。

    匕首锋利的切开骨骼,切着缝隙,看似无比顺利,实则有些艰难。

    床榻上的边沿已经有腥红的血液流淌而出,先是从匕首插入的胸膛伤口喷薄了那么一下,接着开始迅速蔓延,将纯白的床褥染得血红。

    因为病痛的折磨,还有黑暗的拘束,萧望的面容苍白而又枯槁,血液大量的喷薄了那么一下,像是刺出了一条狭小的瀑布,接下来便失去了继续喷涌的动力。

    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如此平静的完成持刀切开自己胸膛,剖出心脏。

    但是萧望自始至终,眉头没有皱过一下,唇间抿着极淡的笑意,完成了这件作品之后,便不再低眉,而是舒展眉尖,默默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少年儒士。

    萧望半个身子坐起靠在床头,双手扶在两侧,胸口不断涌出的血液,不断带走他的意识。

    他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

    源天罡轻轻的呃了一声,他有些惘然的抬起头来,望着萧望,看到了床榻上那个已经染成腥红的血泊,那柄匕首刺到了心底。

    感同身受。

    一刀穿心。

    生命极速的流逝。

    他并没有流血,但萧望的血液从胸膛外源源不断喷出涌出,逆十字的刀花,触及了两侧的肋骨,惨白的骨头被刷洗的惨不忍睹,滚滚鲜血带走了体温。

    萧望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他保持着笑容,脑海里已是一片紊乱。

    屋子里仍然是一片黑暗,无芯自燃的灯火狂乱摇曳,两个人望着对方,冰冷的感觉袭入脑海。

    “我来过,走过。。。。。。现在我要走了。”

    “江南的春花,姑苏的大雪,这些都是极好的。但是我只需要待在黑暗中,这些美好的食物。。。。。。留给我的子嗣,留给我的千万子民,留给有缘的人,留给那些拼命拼搏的人。”

    “但不会留给你。”

    萧望的声音艰难从嗓子里流淌出来,带着一丝解脱的轻快,还有最后痛苦的欢愉:“我不会让你活下去的,未来是他们的,谁也无权插手。”

    这句话就像是风中的飘絮。

    他的意识已经渐渐的散了。

    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的少年儒士,面色涌起病态的潮红,他盯着床榻老人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森然,一团又一团的巨大光芒在袖袍当中亮起,然后又黯淡,来回翻滚,整个人如同被大风裹起的草人,孤苦无依,最终痛苦嘶哑道:“萧望。。。。。。你这个,疯子。”

    老人无所谓的笑了笑。

    他双手扶在身侧,半靠床榻,微微阖眼。

    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一朵飘摇的白絮,从花 芯当中飘出,随大风浪荡天地,不知道落在何处。

    一生漂泊浪荡。

    “人生有八苦。”

    那朵白絮被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摘在了手中,他站在兰陵城的夜色当中,长袍及地,夜色如水。

    他背对众生,站在绝巅高处,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夜色当中,他缓缓转身,萧望看到了一张苍老的脸。

    原来将死之时,真的会将一生全都回忆一遍。

    铁骑铮铮而来,呼啸而去。

    。。。。。。

    。。。。。。

    “生在八大国的乱世里,饱受浮沉飘零,是为生苦。”

    “如今华发生白,再难意气风发,终究化为一蓬黄土,是为老苦。”

    “劳忧成疾,苦痛心肺,每每不能入眠,是为病苦。”

    “六道轮回,因果报应,铁骑踏过的万里河山,碑下万千枯骨,入夜之后业力纠缠,梦靥中亡魂哭嚎,只等我入地狱吼舍身轮回,是为死苦。”

    “所爱之人尽皆离世,永生永世再难见面,是为爱别离苦。”

    “所恨天下不能合一,所愿之事皆生而难得,是为怨长久苦。”

    “只求此生平平安安,老来却鳏寡孤独占了两项,是为求不得苦。”

    “我愿我放得下所有荣华富贵,能够归去时候如平常人家,无数次扪心自问,却难以割舍,是为放不下苦。”

    “坐在这个位子上,行步如履薄冰,注定饱尝世间之苦。”

    年岁轮回,日夜不息。

    容貌老去,两鬓斑白。

    如今到了离开的时候。

    像是有个声音在萧望的脑海里轻轻发问。

    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老人摇了摇头。

    。。。。。。

    。。。。。。

    床榻上的鲜血不再流淌。

    老人不再呼吸。

    浸湿了的床褥,白与红的边缘,不再继续蔓延。

    无芯自燃的幽焰不再摇曳,火焰向一侧保持倾倒之姿,飞溅而出的点点璀璨火光,保持着将熄未熄的决然姿态。

    有血珠还在飞起,有血珠还在落下。

    它们全都静止。

    整一间屋子,所有的物事,全都静止。

    除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咕——咚。

    咕——咚——

    缓慢到了极点,却证明有人还活着。

    一只手扶墙,身子艰难站起的少年儒士,起身的肩头撞碎了两滴悬在空中的血珠,白蓑麻衣第一次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他的呼吸已经不再均匀。

    那张天塌不惊的少年面孔,也带着还未散去的痛苦之色。

    即便是鬼门关拦住自己的隐谷谷主,动用了隐谷天象卷,九流之术尽数倾泻,也不能让自己受到如此惨重的伤势。

    这床榻上。。。。。。

    被褥上。。。。。。

    还有地上滴落的,空中悬停的,是萧望的鲜血,也是自己的鲜血。

    这个疯子。。。。。。这个疯子!

    源天罡看着那个已经阖上双眼的老人,他咬紧了牙关,沉声问道:“活着。。。。。。不好么?”

    当然没有回答。

    老人的意识已经飘散了十之七八,在离开这个人世间之前,他回想了自己的一生,只觉得死而无憾。

    活着没什么不好。

    到了这个时候,死了反而更好。

    窗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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