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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折锦春-第3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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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显然,秦彦雅针对西院郎君的阴谋,是真的触及了钟氏心底的那根线。

    见钟氏气得变貌变色,秦彦昭护母心切,不由冷着脸对秦彦雅道:“你莫要忘了,你也姓秦,秦氏是好是坏总有你的一份。你将秦氏郎君的名声毁了,你自己又能得什么好处?”他说着两眼便有些泛红。

    秦彦雅淡然地扫了他一眼,没回话,唯拂袖安坐。

    秦彦昭的脸瞬间紫涨,额角青筋直冒,怒道:“我从不知你竟是如此歹毒之人,你难道就从没顾念过骨肉亲人之情么?”

    “二兄还是省些力气吧。”秦素此时说道,语中不乏讥意:“你或者我,我们这满屋中人,又有谁能对长姊心无愧疚地说出‘骨肉’二字?要知道,先伯父就是死在‘骨肉亲人’之手,先闻阿姨也是死在亲人的手上。长姊此生最恨的,大约就是所谓的‘骨肉亲人’罢。”

    秦素此言倒不是在帮着秦彦雅,而是在陈述一桩事实,顺便再敲打敲打秦彦昭。

    今日这般情形,说得难听些,那就是骨肉相杀,此时论亲说眷,委实可笑。

    秦彦昭心底良善是好的,但他表现得太过于天真了,简直没办法想象他以后顶门立户的模样。

    “我不赞同六妹妹的话。”一道温雅的声线突然响起,顷刻间便打破了这房中由秦彦雅与秦素主导的氛围。

    秦素微微一惊,转首看去,却见说话之人居然是秦彦贞!

    “四姊……”秦素喃喃语道,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此刻,这位向有任侠之气的秦府四娘子秦彦贞,正端然目注于秦素,面色十分沉静。

    “四妹妹又是何出此言?”秦彦雅凉凉地问道,挑起的眉间有着浓重的讥诮。

    秦彦贞徐徐起身,立于堂前,她身上那种淡雅的风致在这一刻显得尤为醒目:“长姊,这骨肉二字,我自问是能够与您提及的,因为,我秦彦贞由始至终对长姊皆是心怀敬爱,从无半点异心,作为长姊之妹,我问心无愧。”

    言至此处,秦彦贞抬起头来,专注地看着秦彦雅,肃声道:“在我看来,长姊做下的事,是错,一如祖母、叔祖母她们做的事,一样是错。迁怒于无辜之人、为私利、为复仇而罔顾他人性命,无论有多少理由,这种做法本就错了,这一点毋庸置疑。长姊分明可用其他办法解决此事,却偏偏入了歧途,而六妹妹却不像对待祖母、叔祖母那般,直言指出你的错处,反倒对你颇多开解,因此之故,我才会表明态度。”

    “可笑。”秦彦雅一拂衣袖,唇角的讥意越加深刻:“用别的法子解决此事?依你说该用什么法子?你可别说要将这些事禀明太祖母,求她老人家给个公道。”说到这里她已是冷笑出声,嘲讽地道:“太祖母若是知道了这事儿,她老人家第一个要做的,便是将事情牢牢捂住,没准儿还要拿长兄和母亲来要挟我,强迫我不许声张呢。”

    这般说着,秦彦雅终是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那毫无温度的冰冷笑声,令这本就阴暗的房间,越发有了种阴森森的感觉。

    秦彦贞却根本不为所动,仍旧是一脸的沉静,安然地道:“长姊既然这样不信任太祖母,为何不去报官,求一个公道?”

    “报官?”秦彦雅止住了笑声,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秦彦贞,“噗哧”一笑:“四妹妹这是想立功想疯了吧,你以为就凭你说的这几句话,便能得来太祖母以后的关照不成?报官?我该向谁报?难道要我状告长辈当年杀人之罪么?”她的神情来越冷,到最后直是要冷入骨髓中去。

    “有何不可?”秦彦贞迎着她的视线,眸中满是无惧:“既然长姊要为父兄报仇,又怕太祖母从中阻挠,报官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么?可是,长姊却没这样做,原因何在?难道不是因为长姊既想报仇,又不想放弃士族女郎的身份么?长姊暗中所做的一切,看似为报血仇不惜代价,实则却是精打细算,一切皆以不损毁你蕉叶居之名声利益为根本,以转移秦氏产业为目的,以长姊自己保持完美的名誉为条件。”

    说到这里时,秦彦贞的语声变得越加泠然:“就算不报官,长姊也完全可以将报复的目标放在祖母与叔祖母身上,民间有俗语:冤有头、债有主。长姊若是针对两位老夫人设局,倒也勉强算是恩怨分明。可长姊却不曾这样做,而是将目标放在了无辜的二兄与五弟身上,为什么?非是智有不及、力有不逮,而是长姊在报仇之余,还在想着给自己留个好名声。毕竟,残害长辈会背上不孝之名,而伤及同辈,却可以令名声少受些损失。长姊算得如此精明,说到底,无非只是‘舍不得’罢了。舍不得名、舍不得利、舍不得身份脸面与名声,更舍不得青州秦氏这个郡望姓氏,如此而已。”

    铮铮数语直若重锤,真是字字千钧,砸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人心间剧震!

第584章 比皓月

    所有人都张大了眼睛,看着秦彦贞。

    这才是真正的一针见血。

    这一番话,直接道破了现实真相,直抵事件的内核。

    的确,如果秦彦雅豁出去报了官,状告吴、高两位夫人杀人害命,或是直接向两个老夫人出手,那就算是与秦家真正撕破了脸,蕉叶居三人以后必将自立门户。

    而这个门户,却并不好立。

    秦氏如今的产业,已经从秦世宏一手创下的窑厂,转向了钟景仁一手打开的漕运,秦彦雅就算拿回了原先的产业,也并无打理的能力,到时候只能是坐吃山空。

    而最重要的是,秦彦端不可能有子嗣。

    没有后代,蕉叶居这一支又该如何为继?如果要从族中认下一子,那最终秦彦雅辛苦报仇得来的一切,又终将会回到仇人子孙的手中;而若收养他人的孩子,那秦彦雅放弃名声与名门的身份换来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她怎么可能甘心?

    说来说去,这所有一切,仍旧脱不开“名利”二字,而撕开秦彦雅祭出的“孝”字大旗,底下露出的,也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的精明算计罢了。

    “四姊通透,小妹自愧弗如。”秦素真心诚意地说道,起身向秦彦贞屈了屈膝。

    秦彦贞颔首示意,淡雅的面容上一派从容。

    此中迷局,果然是唯有心性清正之人,才能一眼看透。

    秦素自问是个凉薄自私之人,她是断没有这等心性,将事情想得如此清楚明白的。

    所以,她很佩服秦彦贞。

    由此可知,在秦府诸子弟中,秦彦贞的秉性,大约是最为刚正的一个。

    “荧烛之语,又如何可比皓月高洁。”秦彦雅冷哼一声,并没有直接驳斥秦彦贞的话,而是以一语明志,以表达她不与小辈计较的豁达。

    论风度、论谈吐,确然出众。

    只是,这般言语,亦终是挽不回她已然坍塌的形象。

    原本她虽立于败局,却总予人一种虽败犹荣之感,也总让人觉得她是孝女,是出于激愤才报复秦家。而此刻,众人看向她的眼神却变得怪异起来,笼罩在她身上的那一层“孝女”外衣,在众人的侧目之中亦开始逐渐瓦解。

    “自私阴狠,不过小人尔,何敢以皓月自比?”秦彦昭目露讥讽地道,看也没看秦彦雅,撩衣坐回了短榻。

    秦彦雅仍旧维持着面上的镇静,不过秦素却知道,她已经不像最初时那样淡定了。

    “大娘子的手在发抖。”阿忍附在秦素耳边悄声道。

    秦素掩唇一笑,故意大声道:“你说长姊气得发抖?你们武者连这些也能感觉到么?”

    阿忍闻音知雅,立时也提声道:“回女郎,您只看大娘子的衣袖,那衣袖波纹颤颤,此时又无风,显然不是因风而动。”

    被她这样一说,众人便都不由自主地去观察秦彦雅的衣袖,果见那衣袖正微微地晃动着,与阿忍说的一般无二。

    “受教了。”秦彦直立时说道,转向秦素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心思缜密精明的五弟,秦素心甚喜之。

    她回了秦彦直一笑,便转向了地下跪着的贝锦,说道:“贝锦,你主子已经都认下了,我看你也老老实实地都说了罢,就把你之前说的那些再重复一遍,也就罢了。”

    贝锦闻言浑身一颤,抬头看向了秦素。

    秦素淡笑地看着她,眸中没有一点温度。

    贝锦的身子又颤了颤,惧怕地垂了下头,旋即膝行着挪了个方向,面朝秦彦雅,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女郎恕罪。”她说道,语气很是虚弱无力,“我本该一早寻死,以报女郎大恩。只是六娘子……来得突然,我全家都被下了无名毒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六娘子说过,我若想求一个速死,唯有早早说明一切,否则……”

    她说到这里像是没了力气,伏地喘了几口气,方才又继续道:“否则我一家从上到下,皆要吃足了苦头,方能断气。请女郎恕罪,非是我不想护着您,而是我已然护不住了。”语至最后,已然带着了哭声。

    秦彦雅面色沉暗,眸中神采尽失,唯剩下满眼的狠戾。

    “就知道你不堪用。”她一字一顿地道,语声冰寒:“果然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当年救你阿母,真是白救了。”

    此语一出,旁人未待如何,秦彦梨的脸已是白得没有半分血色。

    她惶惶地转头去看秦彦柏,然而,秦彦柏却仍旧平视前方,不给她半点回应。

    秦彦梨见状不由身子轻颤,轻轻咬住唇瓣,两道深浅适中的蛾眉微蹙着,将视线投向了伏地不起的贝锦,面露愁色。

    贝锦此时正抬起头,看向秦彦雅。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贝锦脸色蜡黄,皮肤干燥无光,嘴唇起皮,连头发也是枯黄枯黄的,就像是被人抽去了水分的花朵,失去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灵润,看上去憔悴不堪。

    秦彦雅阴着脸扫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想说便说,何必惺惺作态。”

    此语虽极尽无情,然听在贝锦耳中,却让她整张脸都焕发出了光彩。

    “谢女郎。”她再度磕了一个头,方才膝行着挪回了原处,面朝着太夫人的方向,叩首道:“太夫人、两院夫人,罪奴贝锦在此请罪。”

    秦素冷眼看着她,满心皆是不耐烦。

    秦彦雅这人果然麻烦,教出来的使女也是满嘴废话。

    “快说,别耽搁时辰了。”钟氏也忍不下去了,催促地道。

    贝锦磕足了三个头,这才满头虚汗地伏地道:“我阿母在四年前病重,看着已是撑不下去了,女郎不知怎么便听说了我家里的事,便给了我五两银,叫我给阿母请医问药,终是救了阿母的命。女郎第一次交代我做事,则是在三年前的开春。从那时候起,女郎就经常吩咐我做事,这些吩咐有时候是女郎直接交代给我,有时候是我家人去松烟斋将女郎的字条带回来。”

第585章 潇潇雨

    被太夫人压制了半天的林氏,此时见太夫人又在闭目养神,终是忍不住那满心蠢蠢欲动的好奇,问道:“我刚才就想问了,你识字?”

    贝锦回道:“回东院夫人的话,我识些字。当年分到蕉叶居后,大夫人和女郎慈悲,教我们这些使女都识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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