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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折锦春-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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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连忙举起葫芦,讨好地向秦素笑:“女郎,我买了六个葫芦,可够用?”

    秦素回忆着前世对阿豆的态度,含笑点头道:“够了。”又指着她手里的麦芽糖笑:“这糖粘牙,你要小心。”

    阿豆知她心情好,越发笑得讨好,三步并两步进了卧房。

    房中那股淡淡的草腥气早被秋风拂散,阿豆毫无异样。秦素便吩咐她将葫芦挂了几只在橱架上,又选了一只大小合宜的,叫她拿给福叔劈开。

    对于秦素时而冒出的各种念头,阿豆已经见怪不怪了,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不多时,福叔也从镇上回转,再过得一刻,阿豆便将劈开的葫芦送了过来。

    送罢了葫芦,她却未急着走,而是在房中流连不去,一双俏丽的三角眼总往橱顶上瞄。

    秦素知她心思,一面对镜摆弄着几朵绢花,左顾右盼,一面便道:“那糕儿我留着晚上再食。”

    阿豆一下子垮了脸,嗫嚅了几声便低头出了屋,那背影里流露出的不满,秦素如何看不出?

    阿豆喜甜食,那碟糖糕,便是为她准备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自镜中窥着那个离开的背影,镜子里那双清凌凌的眸子里,划过了一丝冷意。

    用罢午食,阿豆便一个劲地催促秦素歇午。

    秦素却不想再给她搜书的机会了,自是不去理她,找了剪子在窗前剪窗花。

    阿豆十分无奈,在房里兜兜转转,过了一刻便出了门,说是要去前头看社日的排场,走的时候神色匆忙、面含春色。

    秦素低着头,神情渐渐变冷。

    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至晚用过饭后,阿豆的面色便有些不大好,嘴唇发乌,走路也打晃,像是受了风寒。秦素便嘱她多喝热水,早些回房休息。

    这一夜,院中诸人皆是早早上榻,各自安歇。

    翌日一早,阿豆却没出现。

    秦素起榻后叫了几声,不见人来,便叫阿妥去寻。阿妥出去良久,又叫福叔去庄前问人,再进屋时却是神色惶惶。

    “阿豆……不见了。”她向秦素禀报,头垂了下来,不敢多看。

    秦素“哦”了一声,随手指了指妆台上的角梳:“阿妥帮我梳头罢。”

    阿妥应了,上前执起角梳,那梳子却迟迟不曾落在秦素的发上。

    秦素便转首看她,鲜润的红唇微启,问:“怎么了?”

    阿妥的脸色更显惶然,语声低低:“女郎,方才阿福来说,前头有庄民瞧见,今日一早,阿豆自己出了庄。”

    她口中的阿福便是其夫福叔,方才秦素瞧见福叔自前庄而来,面色很是不好。

    “有此事?”秦素长眉微轩,清凌凌的眼波里跃出几星光点,明艳耀人:“阿豆去庄外了?我没吩咐过她。”

    阿妥眼中掠过一丝阴云,欲言又止。

    阿豆是个不安分的,据说与庄中某男子过从甚密,还有人曾亲眼见她与那男子从庄前的小树林里出来,衣衫不整。

    只是,这些话阿妥并不好说予秦素知晓。

    秦素此时忽然一笑,转眸看着阿妥道:“阿豆贪玩,怕是去镇上玩了,你叫福叔套车,我们去镇上找。”

    阿妥愣住了,再一想秦素往日对阿豆的宽纵,便觉似乎也有道理,遂点头:“但听女郎吩咐。”

    收拾妥当又草草用罢了朝食,福叔套上了牛车,主仆三人便往连云镇而去。

    连云镇离田庄不过三、四里路,福叔驾车又稳又快,当牛车驶进镇口时,辰正还未到,时辰尚早。

    因镇子地处汉安县边陲,往东走不上几里便是符节县境,乃是接通两县的要道,因此镇中倒也称得上热闹。秦素自车窗望去,只见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横贯东西,车旁时而掠过各色铺子与店家,她便知晓,这里已是镇中最繁华之处了。

    她今日需行之事,便在这里。

    命福叔将车停在僻静处,秦素便吩咐阿妥:“你先下车,去那边的成衣铺子买长身大袖袍、散口袴与皂靴各一,再买一顶皂纱帷帽,我要穿戴。”

    阿妥愕然抬头,满脸惊异。

    秦素要她买的,竟是整套的男装!

    “女郎莫不是要异装?”阿妥不由出声相问。

    秦素点了点头。

    阿妥又是一怔,随后神情中便有了些许责备。

    纵然秦素平常很爱玩闹,此举却仍是出格了。

第005章 薛二郎

    静了一会,阿妥终是低声道:“女郎,这样恐怕不妥,女郎终究还是秦氏女。”

    秦氏一族虽已式微,却仍可在郡中名门里排得上号。阿妥自来忠直,此时见主人行事大胆,自是极力劝阻。

    不过,秦素今日势在必行。

    她将脸微微一沉,语声肃然:“阿妥,我是主,你是仆,你只听我的话便是。”不知不觉中,语气带出了前世的威与冷。

    阿妥身子一震,呆住了。

    这样的秦素,与以往实在大相径庭。

    秦素才只十二岁,容貌已是格外艳丽,阿妥再不曾想过,这般娇艳明媚的女郎,眉梢眼角只那么略略一动,便能生出这般的气势,那眼神更是冷冽如冰,竟叫人心底一颤。

    不由自主地,阿妥心中那点劝止的念头,竟然就被这几句话浇熄了,迟疑一会,她终是应了声“是”。

    秦素心下微松,气势凝而不散,又低声吩咐阿妥几句,这才与她一同下了车,顺手将一顶帽裙长至脚踝的幂篱戴了起来。

    留下福叔看车,秦素与阿妥在巷口分作了两路,阿妥去买成衣,而秦素则施施然走进了位于镇东的书墨铺,并在里头盘桓了好一会。

    当她步出店门时,店老板亲到门口相送,态度十分客气,秦素亦是笑语怡然。

    若有熟悉秦家的人经过此处,便会发觉,这与老板寒暄的女郎,其说话的口音竟有几分渔阳腔调,而再看其身高与步态,倒像是秦家那个年轻的使女。

    阿豆便是渔阳人,体态纤秀,身量比秦素高出大半个头。

    只要在鞋子里塞些棉布,踩上木屐,再改一改口音并戴上长幂篱,秦素认为,她与阿豆至少有七分相像。

    这是最简单的易容术,亦是前世隐堂所授诸技中的一种,虽只浅涉皮毛,如今看来,却终非一无用处。

    三卷珍本,三百两银,外加书铺赠送的整套笔墨纸砚,真是得其所哉。

    秦素捧着书匣行至对街,复又回首张望。书铺高悬的匾额光可鉴人,秦素眸中亦有光影跃动。

    鲜少有人知晓,那匾额的背后,刻着族徽。

    这铺子是她特意选的,可巧便在连云镇上,也是她的运气。

    秦素眸中光影纷涌,复又归于平淡。

    今日真真是个好天。

    她欢快地转过身去,穿过街巷,弯进了侧路。

    那三百两银,秦素请老板分成了两百七十两的银票外加三十两碎银,一并收进了匣中。

    手中有钱总是好的。

    她记得很清楚,两年后,也就是中元十四年,陈国便将实行“废金改银”制,此后的很长一段时日,皆是“金不如银、钱不如铁”,而陈国日渐衰微之势,亦是自彼时始。

    所以,方才卖书时,秦素只要了银。

    无论银票还是银锭,两年后都将成为陈、赵、唐三国通用的主要货币,她当然要多换一些。

    秦素一路思忖着,很快便回到了停车处,阿妥此际已经买好了成衣,秦素便上车换去了女装。

    当她再度跨下牛车时,已是身着男装、头戴帷帽,一身良民装束,独自一人转出了路口,逍逍遥遥往镇中最大的“醉仙楼”而去。

    今日之事,阿妥不便与秦素同时露面,便留下看车,福叔则是拿着采买单子走了。秦素今天要买的东西不少,福叔只怕要多跑几趟。

    醉仙楼位于连云镇中段,起了两层高的楼,很有几分富贵气象。虽有个俗得不能再俗的名号,倒也有那么一样不俗的事物,便是这里的“青梅酒”。

    此酒醇厚甘冽、绵柔清芬,堪称酒中佳品,便在郡中亦很著名,那些名士高人往来此地,便没有不尝的,甚而还有人为此留字题诗,青梅酒的名头便越发响亮。

    有此上佳风物,醉仙楼自是客似云来,秦素去得还算早,一楼堂座却也没剩几个空位了,她便拣了个靠近门的位置坐下,随便要了两样点心,几个小菜。

    那店伙见他一个小僮独自上酒楼,颇有些奇怪,待听到秦素说等人,又见她出手阔绰,便以为这定是哪家小厮来占座儿的,倒也不敢多问,点头哈腰地去了。

    不知何时,一层薄薄的云絮铺散了半个天空,层层叠叠,像是汉白玉堆出的瓦棱。阳光滤过云层,有一种灿烂的洁净,若水洗一般。

    秦素仰首看着,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她已经有许久不曾仰望过天空了。

    如此刻这般悠闲自在,望白云舒卷的日子,在她的记忆中几乎从没出现过。

    她抬起头,悠悠然地看着天,心境是前所未有的放松,那种天空高阔、忘却一切的感觉,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欢喜。

    她望着天空出着神,渐渐地,唇角便带起了一痕浅笑。

    她听到了马蹄声。

    地处偏狭的连云镇,马车并不多见,更何况,她还看见了那车帘最下角隐蔽处绣着的族徽。

    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不一时,马车便不出所料地在停在了醉仙楼的门口,车帘掀起,一位身材颀长的白衣男子,款步走下马车。

    醉仙楼里,忽然变得格外安静。

    所有人皆张大了双眼,望向这款步而来的男子。

    这男子约莫十七、八岁,宽袍广袖、乌发如墨,狭长的双眸清幽如深潭,容颜竟是十分俊逸。

    “好个俊俏的郎君!”人群中传来女孩子轻声的感叹。

    秦素也在心底感叹:薛允衡这厮,年轻时便已这般风骚了。

    虽有些不以为然,秦素也却不得不承认,薛家二郎,确是出众。

    前世她曾在宫中听过传言,说大都城中有两位著名的美男子,一姓桓、一姓李,因二人一喜穿白,一喜衣玄,故有“白桓玄李”之称。

    后来,她也有曾幸见过喜穿白袍的桓家长子桓子澄,果然俊美无俦,只是其人清冷高傲,十分难以接近。以秦素浅见,桓子澄还不如薛允衡,至少后者还像个活人,不似前者宛若冰雕而成,简直让人望而生畏。

    此时,人群中开始有了窃窃私语。众人虽不知薛允衡的真实身份,却也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与众不同的世族郎君气派,此时自是悄声议论不止。

    廪丘薛氏,乃是陈国顶尖士族,薛二郎又是这般风度秀朗、仪态出尘,在这穷乡僻壤自是如鹤立鸡群,引人注目亦是当然。

第006章 青梅嗅

    便在众人侧目间,薛允衡已是负手而入,洒然自若,那一步一履若踏云携风,袍袖迎风舒展,若是不熟悉他的人,定会为他的风仪心折。

    秦素暗地里撇了撇嘴。

    若不是亲眼见过他在景泰殿红脸梗脖子的模样,连她也要被这厮的皮相骗过了。

    她今日等的,就是他。

    略略调整了一番心绪,秦素蓦地起身,几步便行至薛二郎跟前,一揖到地,朗声道:“郎君请留步。”

    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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