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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婀娜王朝-第66章

小说: 婀娜王朝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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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复杂,有时连自己都说不清。必须考虑宿家存亡时,她只能小心翼翼保持戒备;可是一旦两个人独处,她就放松下来,和他插科打诨,说尽糊涂话。

    一辈子能遇见一个势均力敌的人,也是种福气。可这人现在躺下了,她比谁都想救活他。立政殿里的皇帝是大头,内阁重臣们必定一脑门子官司,照理她应该亲自去看一眼,好调整接下去该走的路。但是再打量眼前人,外面的世界哪怕乱成一团麻,她也顾不上了。

    德全很快熬好了药送过来,拿靠垫把太子上半身垫高,星河一勺一勺喂他,他还知道吞咽,总算是个安慰。横竖这药也不知有用没用,这会儿全看造化吧!用完了小心替他掖了唇角,仍旧放他平躺下,星河到这时才想起来问:“今儿太子爷的日程怎么安排的?”

    德全道:“也没什么特别,先头在右春坊议事,后来整理了陈条上中朝见皇上。下半晌侍疾,等皇上用过了药才回东宫,回来之后歇了一个时辰,中间我进来掌了个灯,他坐在圈椅里时候长了,我劝他上榻来着,他还应了我一声儿。后来……后来信王命人传话,我进来通禀,怹老人家就这样了。”说着又是声泪俱下,喋喋自责着,“我是个猪脑子,要是早早儿发现不对劲就好了……”

    星河脑仁儿剧烈地疼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就在眼巴前,稍稍一拨就能看清了,可是奇怪,用尽了力气也想不明白,急得她在地心直旋磨。

    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她拿拳头捶打自己的脑门,越是急切越是不得要领。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转头问德全;“立政殿里究竟是什么说法?皇上的境况如何?这两桩事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德全只顾摇头,“咱们哪儿知道这些呀,这会儿宫门都下了钥,内外全戒严了。先前传回来的消息,说皇上虽然也遇险,但症候不算重,就是身子麻了,舌头大了,不好说话,神识还是清醒的。其实要说发作,是立政殿里先发作。皇上小憩过后更衣,站起来直打摆子,手脚乱哆嗦,这里头有将近一刻,慢慢才倒下。那头信王命人过来急报太子,发现主子爷成了这模样,一前一后少说也有半个时辰……”

    一前一后……星河定定站着,再回身看床上人,喟然长出了一口气。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到了门廊底下轻唤:“宿大人,控戎司的人来了,几位千户进了东宫,南大人这会儿先去中朝复命,请大人一同前往。”

    星河听后吩咐德全照应,自己转身出了内寝。

    徐行之和蒋毅带着番子在偏殿前待命,见了她拱手作揖,“大人。”

    她点点头,“我要先去中朝,东宫的事儿就有赖两位了。务必要严查,边边角角都给我翻找一遍,瞧瞧有什么可疑之处。”

    两位千户躬身领命,她透过半开的槛窗遥望了太子一眼,提起袍裾匆匆往丽正门上去了。

    小太监挑着羊角灯在前面引路,宫里眼下正乱得厉害,到处都是隐约的脚步声。穿过立政门往内,一拨重臣一拨太医,再进前殿,便是淌眼抹泪的夫人们,和面含怒容的左昭仪。

    皇帝病榻前自有皇后照应,见她来了,回身涩然看了她一眼。

    星河立在南玉书身侧向上揖手,复偏过头拿眼神询问,南玉书压着声儿说:“太医院检点了上用的药渣,发现里头附子的用量远超平常,是有人在药里动了手脚。”

    她愕然,“有这样的事儿?”

    左昭仪掖着手哼笑,“有没有这样的事儿,拿住了侍药的人拷问一番不就知道了。”

    星河知道她指的是太子,并没有理会她。回身上前殿看物证,煎成了一个色儿的药渣子分门别类都给挑拣好了。太医正从旁解释:“皇上的头风斧劈难忍,原先是照着《集简方》上的法子,以川乌头末烧烟熏碗内,温茶泡服,可惜服了七日,一点儿成效都没有。后来太医院多次会诊,重新定了药方儿,以川芎、香附、香白芷 、明天麻、白鲞头、西秦艽等煎服,里头每一味药的用量都是有定规的。大人请看……”太医正指了指那堆明显多于其他药的附片,“药方上写得清清楚楚,附子五分足矣,可现如今何止五分,十分都是往少了说的。咱们太医院出的药,尤其上用的,需经五位医官再三核对后才敢出库,我敢打保票,抓药上头绝对没有半分错漏。”

    可照眼下的情况看来,问题恰恰就出在药上了,星河回身问南玉书:“大人有什么看法?”

    南玉书的想法很直接,将一干有牵扯的人全部押解昭狱,严加审问。

    目前的形势也只有如此了,星河附议,同南玉书一道进内寝乞旨。谁知左昭仪并不愿意就此错过好时机,厉声道:“你们抓人,抓不抓祸首?昨儿是谁看的药,难道此人不是首当其冲?皇上一旦有个好歹,究竟是谁最得益,想必大家心里都明白。依我的意思,东宫嫌疑最大,他当了二十多年太子,怕早就不耐烦了。皇父尚在,阻了他的登极之路,他这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谁叫他不舒心,他就敢动手脚,图谋弑君!”

    果然是好大的一盆脏水啊,如果太子这会儿还好端端站在这里,可不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么?因果利害谁都会推断,推来推去,太子便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因为不论是动机还是时机,他都具备,老皇帝一下台,大胤就是他的天下,说他是主谋,简直合情合理。

    星河忽然明白了,有些事,真是不得已而为之。信王在这当口上忽然蹦出的一句话,也令她感到惊讶,他说不可能,“皇父才把监国的重任交给二哥。”明着是开解,暗中却狠狠坑了他一把。

    难怪他说过,这世上没有人真正爱他,所以他只能在反他的人里尽量寻找还有机会扭转拉拢的,比如她。

    左昭仪因信王的那句话愈发称意,“看看,原来是要监国了,这下更是一目了然。”

    皇后厌恶她的猖狂,沉声道:“左昭仪断案如神,不进控戎司真是可惜了。当朝太子有没有罪过,难道单凭你的推断吗?这会儿东宫也出了事儿,太子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呢,究竟从中获利的是谁,还真不好说。”

    左昭仪满脸不屑的样子,“谁知是不是畏罪自尽,又或者是苦肉计,转移大家的视线。”

    星河拱了拱手,“娘娘们且稍待,依臣之见,世上还没有篡权篡得先赔进自己性命的。臣不懂医理,但从浅表上看,太子症候远重于皇上。臣刚从东宫来,太医束手无策,连病因都找不出来,只敢开些清热解表的药随意应付,这会儿人还不知怎么样了。”

    皇帝虽然口不能言,但他心里都明白,听说太子病重,颤着手奋力捶击床褥,把一干人都捶得栗栗然。

    星河忙上前安抚:“皇上放心,太子爷虽然脉象紊乱,但目下还是有知觉的。太医正会诊,控戎司也进东宫盘查了,如果能找到病因,就还有救治的希望。”她说着哽咽了下,复哀声道,“皇上明察,太子都成了那模样,还有人往他身上泼脏水,实在叫臣痛心。臣是控戎司官员,也是东宫尚书,太子的性情臣最知道。他爱戴皇上,皇上于他来说是父更是天。皇上遇险,多少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如今他遇险,这朝堂之上又是谁最得意?臣斗胆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这满室贵胄,人人都有嫌疑,就连那些不在跟前的,恐怕也难以自证脱得了干系。”

    她才一说完,信王便接了口,“儿子觉得宿大人所言极是,这事当严查,不光今天出入立政殿的,前三日的都应当仔细盘问。我险些忘了,昨儿大皇姐进宫面见了皇父。期间说了什么我不知情,但我是亲眼瞧见皇姐气急败坏跑出宫门的。皇父平时那样疼爱她,这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她那一身骄纵的脾气,立起眼来不认亲爹也不是不可能。况且大哥在诸兄弟中锋芒毕露,取太子而代之也是你们母子的夙愿。皇父遇险,东宫失主,霍青鸾身在军中可洗清嫌疑。至于宫廷内外,自有昭仪娘娘为他打典,等他回朝之日,就是登基称帝之时,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打算的么?”

    事儿不落到自己身上,还有闲心踩别人两脚。一旦自己牵扯入内,那情形可就不一样了。左昭仪锐声呵斥信王,“你一派胡言,三寸不烂之舌,死的都能叫你说成活的。暇龄虽然刁蛮,但绝不会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来,请主子明鉴。”

    “那可说不准。”信王凉凉一笑道,“她当初能伙同高知崖害死驸马,今天也能因一点不称心的小事,往皇父药罐子里填附子。老手了么,办起事来不费劲。刚才昭仪娘娘就是这样揣度我哥哥的,现在如数奉还,请娘娘想好了应对之策,再替大公主狡赖。”

    左昭仪被气得打噎,皇帝看见这番同室操戈的气象,早就灰心得闭上了眼睛。

    搅得越乱越好,所有人都忙于撇清,就不会盯着太子不放了。星河听见左昭仪指责信王一石三鸟,未必没有夺嫡野心,趁着皇帝不能说话,在御前发表了一通人人皆有罪的高论。

    她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了,转身向皇后拱手,“东宫正由千户翻查,臣要赶回去督办,但凡有一点进展,即刻入中朝来回禀万岁和娘娘。”

    皇后道好,皇帝面前样子还是要做的,千叮咛万嘱咐着:“叫他们好生治,这会儿人还不清醒呢,可怎么得了……”

    星河从正殿辞了出来,远远见她父亲和几位军机大臣立在偏殿前喁喁低语,抬眼看到她,快步赶过来,压声问:“东宫眼下境况如何?”

    她一脸凝重望着她父亲,“爹,是不是……”

    她父亲断然说不是,“难道别人都是傻的?”

    确实啊,局势还未大定前,轻举妄动都是自寻死路。她心头纷乱,她爹还要嘱咐她话,她不耐烦道:“他都这个样子了,我哪儿顾得上别的,您别说了!”把身一拧,丢下了目瞪口呆的宿大学士,往东宫去了。

    一进门,竟然有了好消息,几块辨不清颜色的炭疙瘩拿银盘托到了她面前,徐行之说请大人过目,“从博山炉里发现的,恰好还有一截没有燃尽,经内造局辨认,是牛膝草和肉豆蔻。”

    星河怔了下,“熏香?”原来先前搜肠刮肚想不起来的就是这个,太子用香严苛,他对气味是极其敏感的,稍有偏差脾胃就出毛病。这牛膝草加肉豆蔻,燃起来并没有太明显的特征,但人人知道两者重合毒性巨大,能麻痹人的神识。既然找出了因由,那解毒应当不难,她问徐行之:“那些太医拿出对策来没有?开新的方子了吗?”

    徐行之道是,“已经煎了送进去,想必这会儿也喂完了。大人瞧,咱们接下去该如何处置?”

    她说把伺候香料的宫人拿进控戎司去,“还有门上站班儿的,进过西暖阁的,全部押走。”

    千户和番子领命去办了,她这才进内寝。心里盼着他已经醒了,可进门一瞧,还是如旧的样子,只是面色稍稍和缓了些。她拿眼神询问德全,德全耷拉着眉眼唉声叹气,“太医说过会子就醒的,已经一炷香的工夫了,怎么还不睁眼呢。”

    她也觉得没底,惴惴不安地接了他手里的蒲扇道:“才一炷香,药效想是还没到呢,再等等吧。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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