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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婀娜王朝-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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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般万般,敌不过太子殿下愿意; 一句话终结了这场争辩。星河气得肝儿疼; 然而有什么办法,这就是两个身份不对等的人相处时最容易出现的矛盾,注定一个盛气凌人; 一个委曲求全。

    越亭要被赐婚了; 她心里荒芜起来; 虽然有些东西从来没有属于她; 但乍然远去,也还是觉得遗憾。长长叹了口气,仰望穹隆,天是苍凉的蓝。不似春夏的清澄,这种蓝是空心的,倒扣在那里,冻豆腐似的,流淌不下来。

    她揣着两手,喃喃说:“您打算挑哪家的姑娘?我看新来的女侍中就挺好。”

    狼子野心,果然还是不死啊。上官茵的家底儿搁在谁手里,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把这笔财富拱手转赠宿家?她该不是以为他傻吧!

    “那个耗子爪?”他答得随意,“你也不看看她和楼越亭差了几岁。好好的孩子,别给半老头儿糟蹋了。”

    她听了很不服,“越亭才二十九,怎么成了半老头儿了?”

    “二十九还不老吗?上官茵才十四,你让他们成亲,站在一块儿爹带着闺女似的。”

    这么说来,他还是想留着上官家势力的。上官道一门未必敢作乱,但要数从龙,那可是当仁不让。

    星河开始阴阳怪气调侃,“十五岁确实是悬殊了点儿,我觉得七八岁正好,可惜主子上回还装样儿。”横过眼睛来瞧他,从眼皮到瞳仁儿,满满尽是不屑。

    太子说:“收起你那眼神,你敢藐视爷?我是觉得她和老四很相配,一样的年纪,性情也像……等过阵子青葑搬进武德殿了,把上官茵派过去照应,让他们在一处,倘或有缘分,向皇上请婚,也是一段佳话。”

    其实古往今来,皇子和身边女官成事的不少,因为自小一同长大,情分非比寻常,且女官们家世也都上佳,为少年皇子挑选女官,本来就是一场提前的王妃选拔。太子的东宫,原先也有两位女官,可惜中途死了一个,后来就剩星河独一家了。也是太子命不好,剩下的这个半点也不曲顺,天天搞阴谋,他为了维持老例儿,简直操碎了心。

    不过她刚才提起那位新来的侍中,字里行间似乎略微起了一点波澜,太子品咂一下,心里很高兴。害怕她误会,忙撇清关系,表示要成全老四和女侍中,但愿这样能让她明白,他仍旧非她不可。

    星河呆了呆,猛然发现自己果然遗忘了一些事,难怪这两天总觉得有什么想不起来了。也是近来太忙,又遇上左昭仪寻衅,自己焦头烂额,一个疏忽把那事忘到脖子后头去了。

    再没空和他纠缠越亭赐婚、茵陈信王做配的事了,她匆匆赶回配殿里,在值房的书案上找到了那本花名册子。

    德全抱着拂尘站在一旁,探身瞧了瞧,“宿大人,您真打算找人伺候主子爷啊?”

    星河仔仔细细一页一页翻看,抽空嗯了声,“年纪大点儿知道疼人,主子自己这么说的。”

    德全耷拉着眼皮跟着瞧,见她视线在一名三十岁的宫女名册上打转,忙出言阻止:“这个不成,太大啦,又不是雇奶妈。”

    其实真想不明白,天底下怎么有这号人呢,给自己找不自在。年纪大的宫女阅历也多,上起眼药来,能把你上瞎喽。不过太子爷喜欢年纪大点儿的,这个也是不争的事实,要不也不能只认她的门儿,毕竟她都二十二了。

    太子爷苦,德全想着都觉得心疼,早年丧母,缺斤短两地长大,连房里伺候的都愿意大点儿,以寄托自己的哀思。话又说回来,大点儿的确实好,就拿眼吧前论,同样品阶的两位女官,一位在操持主子房里的大事儿,一位坐在窗口绣花,一不小心还扎了手,疼得直嘬牙花儿。

    没眼瞧,德全调开了视线。星河又翻过一页来,他伸脖儿看,看见她的手指点在一名分茶宫女的名字上。

    “青柑?这名字真应景儿。”德全笑了笑道,“二十六岁,年纪也差不多。”

    星河点点头,“把人叫来我过过眼,要是成,换到茶水上去,叫她上丽正殿专门给主子爷奉茶。”

    德全麻溜上清茶房去了,两柱香后把人找来了,面貌姣好的姑娘,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脸上依旧带着腼腆和畏惧的神情。

    她肃了肃,“宿大人找奴婢来,有什么吩咐?”

    星河毕竟入仕就进控戎司,这些年来刑讯干得多了,处处加着小心。不明不白的人也不能往殿里送,她倚着扶手问:“你父亲叫夏诚雍,是著作局校书郎,在职九年,上月刚迁著作佐郎……”

    青柑道是,有些惶惶的。

    “家里有兄妹六个,你是老三,上头两个姐姐,下头两个妹妹,一个幺弟。”

    没见过世面的宫女脸色发白,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奴婢不知哪里犯了过错,大人要罚就罚奴婢一个人吧,千万别累及我家里人。”

    星河放下心来了,这样胆小怕事的最合适,家里官职卑下但有根底可循,人口又多顾忌也多,搁在丽正殿里老老实实不会生事,伺候那位属莲蓬的太子殿下再合适不过。

    “就她。”她觉得一身轻松,嘱咐德全待带下去好好调理,“等熟悉了敬茶的流程就派上去,也不是多难的事儿,尽快办妥,大家省心。”

    德全应了,把人领到茶水值房去了。边上上官茵探身叫星河姐,“太子爷喜欢这样式儿的?”

    星河说没法子,“谁让你留不住主子的心呢。”

    女侍中显得很无辜,“我把衣裳都脱了,他让我穿回去,说身板儿都没长开,瞧不上我。”

    年轻的姑娘真是说什么都不忌讳,星河听得发笑,“那么你对太子爷呢?愿意伺候他吗?”

    侍中见左右没人,摇开了头,“太子殿下威严,叫我想起我表舅来了。霍家的爷们儿都不好相与,还是别招惹,保命要紧。”

    星河这才想起来,上官家和霍家是连着姻的,不过那一支霍氏往上倒两辈,已经不在正支行列了。

    “你表舅是哪位?”

    茵陈拿针篦篦头,“枢密使霍焰,和您哥哥同在枢密院任职。”

    “哦……”她迟迟颔首,承恩辅国公霍焰,是枢密院的一把手,星海的顶头上司。这京城遍地贵胄,沾着亲带着故的实在太多。忽然想起慎斋公,分外觉得他艰难。天知道哪个案子背后站着勋贵,京兆府又不像控戎司似的背靠皇帝,杀伐出名,一有点风吹草动,京兆尹头一个遭殃。

    横竖太子需要的大龄宫女她是办妥了,坐在值房略歇一阵儿,案上更漏滴答,木箭逐渐下沉,快到申时了。转头瞧外面天色,太阳偏过来,下半晌早已经失去温度,风渐大,一阵阵寒意攀升,连茵陈都跺脚,嘟囔起了“好冷”。

    檐下响起一溜脚步声,菱花门外传来叶近春的声音:“大人,南大人进了承天门夹道,这会儿正在十二司衙门。打发人来通传大人,要递腰牌上御前回事,请大人携文书一同前往。”

    星河拿了奏本往外去,毕竟这件案子由她打头,要到皇帝跟前交差,她是必须在场的。

    十二处会审不复杂,只要案犯画押,这种关乎皇室丑闻的案件,一向不敢多问。星河见到南玉书时,他正低头从值房里出来,手里捏着供状,偏头和蒋毅说话。看见她,脚下顿了顿,“宿大人来得快……”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发现她不错眼珠盯着他,自己有些难堪,忙解围道,“宿大人受委屈了,这种事儿发生在别人身上犹可恕,叫宿大人遇上,实在是不应该。”

    星河知道他正乐得看笑话,索性抚了抚脸道:“可不是嘛,打得我生疼,主子怕我折面子,今天不叫上衙门去。其实有什么,官场上行走的人,睡梦里掉了脑袋的都有,面子值几个钱?只要能拿住真凶,别说打我的脸,就是把面子扔在地上当抹布,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等境界,这等冠冕堂皇的话,除了她宿大人,真没几个女官能说出口。

    南玉书只得向她拱手,“宿大人是女中豪杰,南某佩服。”

    她吊起一边嘴角干笑了声,“这回还是仰仗了南大人,这么快就叫高知崖画押了。那主儿可是个刺儿头,大人用的什么法子叫他招供的?”

    南玉书压声一笑,“锦衣使可是明知故问了,控戎司里头多的是折磨人的法子,不必显山露水,也叫他生不如死。”说罢转身朝恭礼门上去,边走边道,“已经递了腰牌,一道上宫门等召见吧。”

    御前的总管太监迎了出来,躬身朝中路上引,小太监打起帘子,星河和南玉书一前一后入了值房。里头太子和几位军机大臣都在,知道他们是来了结这起案子的,个个脸上神情肃穆。

    敛神打袖行参礼,恭恭敬敬把奏疏和供状呈上去,皇帝接过来查看,起先倒还平静,渐渐眉心锁起来,锁成了几道无奈的沟壑。

    值房里很静,静得没有半点声响,众人屏息凝神,等待上头发话。终于翻阅奏疏的手放下来,沉重一落,激得炕桌上的“江山万代”纹茶盏跳动起来,漾出的茶水洒在花梨桌面上,像一个个回旋的疤。

    “审明白了?”皇帝沉声问。

    南玉书道是,“审明白了,案情始末详细写在供状上,人证物证俱在,请皇上定夺。”

    怎么定夺呢,天大的丑闻。皇帝回想自己这些年走过的路,祖辈开创了基业,自己虽没什么建树,总算克己守成,没有辜负祖宗。清白一世,临了在这上头颜面扫地,情何以堪呢。

    圣颜似有抱憾,太子瞧着,轻声道:“皇父息怒,眼下最要紧的是结案。坊间传闻甚嚣尘上,再拖下去,恐怕真的不成事了。”

    人多嘴杂,七个葫芦八个瓢,按下这头起那头,看好戏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帝王家的好戏。

    皇帝长叹一声,靠着靠垫捏眉心,“依你看,应当怎么了结才好?”

    昏昏的暖阁里,太子两肩的金银丝团龙醒目而狰狞。他脸上的神气,是作为皇朝储君不容置疑的决断,一字一句铿锵道:“驸马案案发至今半年有余,一直悬而未决,臊声布于朝野,丑音被于行路,一日不断,则社稷一日受人指点。高氏兄弟相残,其中又牵扯公主,对外是不宜声张的,一切私下解决为好。这案子交由儿子处置吧,皇父也消消火。既然事儿出了,一径回避是不成的,看看有没有什么迂回的法子,尽量挽回体面。”

    皇帝依旧恼怒,拍着炕几道:“京里传闻铺天盖地,现如今就是再拉个替罪羊出来,也遮不住这丑行了。朕养的好闺女,身为公主,德行操守全然不顾,真是丢尽祖宗脸面。”

    在场的官员们愈发呵下了腰,帝王家的家务事不像政务,至多一听,出不得主意。星河拿余光悄悄扫视,皇帝大怒之后疲惫不堪,不管这案子到底真相如何,再也没有精力去追究了,潦草摆了摆手,对太子道:“你再亲自审一回,倘或没有错漏,赐酒一杯,在狱里结案就是了。”

    这样的案犯拉到大庭广众之下处决,才真是丢不起那个人。皇帝终究护短,只下了对高知崖的裁决,关于暇龄公主,连闭门思过都没提一句。星河倒是能够理解,皇帝也如世上所有父亲一样,最偏疼的儿女犯了再大的错处,终究还是会包涵。反正这起案子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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