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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第176章

小说: 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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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石恼他口出不逊,诅咒自己,在后面紧追不舍。来兴儿唯恐江中石一恼之下,出手伤了那小男孩儿,也在后面赶了过去。只有老黄,见来兴儿和江中石二人忙着追那小男孩儿,顾不得自己,转身准备下山开溜,带着那头到手的梅花鹿返回长安,走出几步,又觉不妥,他一是惦记着江中石还能送他更加贵重的飞禽走兽抵作车钱,二来也担心自己不打声招呼悄悄溜走,万一以后在长安与来、江二人再撞上,不好说话,因此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朝来兴儿等人追的方向赶了过去。
  小男孩儿脚步飞快地绕过仰天池,沿着树林间的一条羊肠小道直攀而上,在一道山梁处拐了一道弯儿,倏地一下就不见了。江中石本是在山林间摸爬滚打老了的人,无奈今天肩上扛着辛十二娘,脚下难免有些沉重,及至追至山梁处,已被来兴儿从后面赶上。两个人并肩拐过那道山梁,不由得被眼前出现的景象惊呆了。
  其时已入冬季,可不甚高的一道山梁后面却宛然是一派春天的景象:一条清澈的小溪环绕着成片绿油油的麦田流过,小溪两岸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在田野的另一边矗立着一座爬满青藤的庭院,那条被小男孩儿唤做小黄的大狼狗正雄赳赳地立于院门前,警觉地朝来兴儿和江中石站立的方向扫视着。
  眼见得小男孩儿跑回了家,来兴儿担心江中石肩上扛着的尸体吓着那家主人,遂示意江中石留在山梁边稍事等候,独自向着那座庭院门前走去。
  小黄一见来兴儿走了过来,立刻汪汪地叫着朝来兴儿扑了过来。来兴儿轻巧地闪身避过这一扑,抬高声音冲院内叫道:“在下来兴儿等三人,从长安赶来宝地,欲请见贵院主人。”
  那小黄头一下扑空,自是不甘心,掉过头张着大嘴又向来兴儿猛扑了过来。
  “小黄,不得对客人无礼!”院中传来了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小黄听到这声音,登时变得乖巧了许多,摇动着尾巴,撒着欢儿奔回了院内。
  来兴儿方才听小男孩说起过他的阿母,此时听院中说话人的口气,知道是这座庭院的主人出来了,遂抬手整了整衣衫,肃立在门前恭候着主人出门。
  头一个走出院门的依然是那个小男孩儿,他一见到院门外站立的只有来兴儿一个人,并没有那个肩扛死尸的壮实少年,暗自松下一口气来,回头冲院内叫道:“阿母,门外站的这人还算和气,瞧着也不像是歹人……”
  他话未说完,就听他母亲说道:“你个小鬼头,小小年纪,单凭相貌就能瞧出人的好歹来?你阿爹的相人之术恐怕你还得好好学上几年呢。”
  来兴儿循声看去,只见一位身穿道袍的中年女子从院内走了出来。她乍看到来兴儿,脸上的笑容不禁一滞,暗自赞道:“此子形容端的不凡。”心里如此想着,来到来兴儿面前,抬起单掌,冲来兴儿打了个稽首道:“客人从长安来此,不知所为何事啊?”
  来兴儿看这妇人中身着一袭灰白道袍,却依然难以掩饰住她雍容华贵的气质,又听小男孩儿口口声声唤她阿母,不由得心下猜测道:这妇人一定是位半路出家的大家闺秀,只是不知为何要隐居在终南山中?自从两年前他离开闲厩院,这些年来颇积攒下些历世识人的阅历,一望之下便能瞧出个大概。
  “长安不久前沦于吐蕃人之手,尊主人可曾听说过?”
  这妇人既为人母,又身穿道袍,来兴儿一时间不知该称呼她为夫人,还是道长,遂用了个折中的称呼。
  那妇人听来兴儿开口便言及时事,目光一闪,阴沉下脸,冷冷地应道:“出家人向不过问尘世中事,客人只管讲明来意,不必言及其它。”
  来兴儿回过头看了一眼仍站立于麦田另一边的江中石,坦然陈说道:“在下本无意拿尘间俗务来烦扰尊主人,只是这件事与在下等三人前来宝地的目的息息相关,不得不先提及一二。不瞒尊主人说,在下等此来,是为了替一位刚刚辞世的朋友了结夙愿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双清小筑
  “哦?听客人话中透露出的意思,客人这位朋友的辞世一定是与攻入长安城的那些吐蕃人密切相关喽。如果贫道所料不差,客人这位朋友应当是位抵抗吐蕃入寇的义士喽。”那妇人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却依然没有请来兴儿进入院内的意思。
  “尊主人所言极是。”来兴儿听妇人的语气缓和了下来,遂试探着冲远处的江中石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在下这位朋友是位了不起的英雄、志士,死在她手下的吐蕃军士多达上百人,可惜的是,她也终因寡不敌众,惨死在了吐蕃人的手里。遵从她留下的遗愿,在下等三人将她的尸骨运来此处,好教她入土为安。”
  那妇人听着听着,竟变得激动起来,声音颤抖着向来兴儿问道:“你,你所说的这人是男是女?她怎么称呼?”
  来兴儿立马察觉出她神色有异,出于谨慎起见,待江中石走至近前,方指着他肩头辛十二娘的遗体,答复那妇人道:“请恕在下冒昧,我这位兄弟已将她的遗体扛来了,尊主人心中如有不安,敬请上前一看便是。”
  “伉儿,回屋沏茶,准备待客。”那妇人突然转过头,朝立于院门边的小男孩儿吩咐道。
  待小男孩儿答应一声,返身进了庭院,那妇人方走到江中石身旁,伸出双手,捧起辛十二娘的头颅,带着哭腔儿问道:“十二娘,是你吗?”其实,江中石一走近门前,那妇人便已从他肩上扛着的辛十二娘的高挑身形中猜到了七八分,此时一眼望见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清瘦面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妇人这一哭,大大出乎来兴儿的意料,他猛然间醒悟过来,辛十二娘临终前说出的终南山三个字很有可能如老祭酒分析的第二种情况,是要他来终南山寻找她的故人,报知她的死讯。如果真是这样,今天可真是太巧了,自己等三人一来到终南山,便邂逅了辛十二娘要他们来找的这位故人。
  来兴儿只知道辛十二娘以受人钱财,替人杀人为生,对她的身世、经历一概不知,此时骤然遇到她生前的故人,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连连感叹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哪,大娘子你在泉下有知,这回可以含笑瞑目了。”
  老黄这时也赶了过来,看到这场景,也跟着呵呵地傻笑起来。
  那妇人手捧辛十二娘的一颗头颅,哭罢移时,止住悲声,躬身朝着来兴儿等三人施了一个大礼,歉然说道:“贫道不知三位恩公光临,有慢待之处,还望三位恩公见谅。犬子现已在屋中备下清茶,请三位恩公院内奉茶讲话。”
  她这前倨后恭的态度来兴儿虽不觉得十分意外,随后赶来的江中石和老黄二人犹在五里雾中,没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江中石听妇人邀自己进院,遂粗声粗气地冲她嚷道:“我就这么着进你家里,行吗?”
  那妇人丝毫没有介意,反而柔声答道:“十二娘回家来了,岂有不入院门的道理?”说着,竟亲自引领着江中石走进了庭院,指引着要他将辛十二娘的遗体暂且安放在院内花架下的石案之上,随后引着来兴儿等三人走进了净舍。
  这间净舍着实与来兴儿以往所见皆有不同,乃是纯用山间青竹搭建而成。因此,来兴儿跟随着那妇人一脚踏进净舍,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竹干的清香,其中还夹杂着些许花茶的芬芳。
  那个被母亲唤做伉儿的小男孩儿盘膝坐于净舍之中,正在专心致志地煎着茶,抬头望见母亲引领着来兴儿等三人进来,便起身规规矩矩地向母亲报说道:“家里留的泉水已不多,伉儿未经母亲允许,用了雨水来烹茶,滋味虽稍逊一筹,也勉强还过得去,不敢虚言欺瞒,特先禀明。”
  他在其母面前显得彬彬有礼,全无来兴儿等人初遇他时的顽皮、张狂,来兴儿瞧在眼中,心中不禁暗自诧异。
  那妇人此时哪儿还有心情理会得什么烹茶用的水是泉水还是雨水,侧身将来兴儿等三人让至净舍中坐下,才语带悲戚地对儿子说道:“伉儿,你十二姨她,已不在人世了。”
  那小男孩儿听了,先是一愣,继而转过头扫视了来兴儿等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江中石身上,“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边哭边问道:“你肩上一直扛着的,就是我十二姨?”
  来兴儿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
  那妇人见状,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向三人解释道:“我这娃儿,与他十二姨最是要好,论说起来,十二娘还算得是他的师父,突然听说十二娘故去,难免有些失态,叫几位客人见笑了。”
  来兴儿有些耐受不住净舍中沉闷且略显尴尬的气氛,借势探问道:“恕在下冒昧,不知该如何称呼尊主人?您与大娘子是同胞姐妹?外面天色将晚,大娘子的尸骨就这么搁置于院内似乎不妥,不如还是……”
  他话未说完,那妇人已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名唤伉儿的小男孩儿听说十二姨的尸骨现就在自家的庭院内,不待其母答应,就一骨碌爬了起来,疾冲出了净舍。来兴儿忙冲老黄使了个眼色,老黄会意,紧跟着小男孩儿也跑出了净舍。
  “唉!”那妇人望着儿子跑出去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方说道,“无妨。贫道与十二娘虽非一母同生,可论其情谊来,还要胜似同胞姐妹。三位客人的来意我已知晓,既然十二娘已回到了家,依贫道之意,怎么着也得过了头七才能将她安葬,今日天色将晚,三位客人又赶了一天的路,身上也乏了,就请在贫道这‘双清小筑’中住上一晚,待明日天亮,贫道叫些人手来,就在这院中为十二娘搭起座灵棚来,贫道要替她超度亡灵。”
  来兴儿听她始终不肯报出自家姓名,心知其中必有原因,当下也不便多问,只得诺诺连声,表示愿意照她的意思去做。
  当晚,来兴儿向那妇人问明了牲畜上山来的道路,与江中石、老黄一同下山将小白龙、“追风”并老黄的那辆驴车牵上山来,在院外安顿好,三人便在这座名为“双清小筑”的山间庭院中住了下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萍水相逢
  一夜无话,次日天刚蒙蒙亮,来兴儿就被院门外传来的阵阵犬吠声给吵醒了,他翻身坐起,看到同榻而眠的江中石、老黄二人犹沉睡未醒,遂悄悄地披上了衣衫,独自一个人走出了客房。
  院内笼罩着一屋薄薄的轻雾。蓦地,来兴儿看到那妇人母子一立一跪,正在安放辛十二娘遗体的石案前默哀、祷告,瞧情形,似乎一整夜未曾合眼,遂蹑手蹑脚地走到二人身后,刚要开口劝她二人回房略事歇息,却听那妇人说道:“十二娘,十年了,姐姐知道你心里有恨,一心要杀光这世上该杀之人,姐姐劝不了你,这些年只能任由着你胡来。现在你死于驱逐蛮寇的拚斗之中,总好似死在仇家的刀剑下,在姐姐眼中,也算得是死得其所了。你放心,待头七过后,姐姐便会在院后的山脚下择一处傍山依水的安静地界儿,将你葬在那里,姐姐答应你,此生都守在这里陪伴你,永不离开……”
  在她身前跪着的伉儿仿佛本已睡着了,此时被母亲这番话惊醒,揉了揉惺松的睡眼,说道:“阿母,十二姨死了,是不是得告诉二姨一声呀?”说着,一回头,发现来兴儿正站在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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