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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远水谣-第24章

小说: 远水谣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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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虽不是自小便长于王公贵族之中,但好歹在蜀宫中浸润了三年,世家大族的一般作风亦通晓一二。放眼宗亲士族男子,妻妾成群再寻常不过。是以大多的母亲都会为女儿选一两名陪嫁丫头,待女儿出嫁后寻个恰当的时机抬为姨娘,帮着主子打理整治内宅。琅王府内那位侧王妃,从前便是跟在她母妃身边的陪嫁丫头。
  至于青衣,极有可能便是琅王府从小养在莫词身边的陪嫁丫头。
  穆清觉得略头疼,肩胛处亦疼,便坐至镜前,解了腰封微微拉开衣裳查看。
  厉承的那一记手刀甚是用力,酸痛之感过了三五日都未散去。穆清见颈下果真起了一道淡淡的淤青,微微皱眉,抬手取来宋修远给她的膏药,轻轻敷在淤青之上。 
  宋修远如今的确够君子,但难保青衣便没有非分之想。
  穆清正想得入神,身后的门“吱呀——”被人从屋外推开。
  穆清回过身,见是宋修远一手提着食盒,站于门前,长身玉立,眸色深沉,直直盯着她□□在外的雪白脖颈与一小片肩胛。 
  二人俱是无言。
  穆清敛了衣襟,正欲开口,宋修远抢白道:“那一日一夜,厉承对你做了什么?” 
  穆清抬首,直视着宋修远一双深沉的眸子。仿若读懂了其中情绪,脑内仍是方才海棠的话,又不时闪过青衣,闪过琅王侧妃,还夹杂她无意从郑府老宅内听来的闲言碎语,穆清只觉一阵胸闷气短。
  缓缓起身,穆清沉声道:“那日厉承将我打昏,我醒时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是何时辰,只知我随他一道在马背上颠簸,再后来便是跌马。” 
  宋修远不搭话,穆清似是猜到他内心所想,徐徐问道:“将军可是疑我那夜失贞?”
  见宋修远漆黑的双眸中闪过霎时的失神,穆清心下了然:“如此,穆清方才皆无虚言。那夜他对我做了什么,我亦不知。若将军认定穆清失贞,我亦无从解释。”
  “穆清记得将军凯旋次日,在父亲母亲面前曾对我道断不会惹旁的幺蛾子,如今历了这样的事,且你我结缡本非出自真心,将军若觉得穆清不值当日之诺,大可同我明说。明马美人,桂酒椒浆,穆清既许给将军了,亦不反悔。”
  语罢,穆清敛眸垂首,静静等着宋修远的回应。
  其实这样的结局最恰当了不是?他们二人的婚姻本就是为了涪州十五城与夏蜀十年连横。宋修远对她无情,她亦对他无爱,从此以后他做他的云麾将军,她当她的侯府夫人。待她离开侯府之时,便无情感拖累,亦无后顾之忧。
  只是本以为能就此卸下些许重负,只不知为何,心中酸酸涩涩,竟觉难受。
  宋修远仍僵在门前,纹丝不动。
  良久,穆清方听他道:“父亲母亲面前许下的话,怎可说不算便不算了?” 
  这回应太过出乎意料,穆清抬眼望去,却见宋修远起身行至案前,将手上的食盒子置于案上:“过来,先将晚膳用了。白日里舟车劳顿,今夜早些歇了,省得再去想那些莫须有的东西。” 
  见穆清怔愣于原处,宋修远轻叹出声,舀出一碗清粥,送至穆清面前:“这个模样,可是要我喂你?” 
  穆清回过神,猛然摇头,伸手接过碗,跪坐于案前,轻轻呷了口,略有些烫嘴。
  宋修远干脆席地而坐,瞧着穆清默默喝粥,解释道:“我问这些,并非意指夫人失贞。” 
  穆清吹了口粥,诺诺道:“我方才所言亦是事实,都道夏人重贞操节义,于女子更甚,难道你真不在意吗?” 
  “旁人或许在意,只我觉得夫人既是我三书六礼迎回府的妻,我在意的便只是你这个人。至于那些丫头婆子的流言蜚语,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见穆清将信将疑的样子,宋修远遂又补道:“我祖母待嫁时曾入蜀,归朝嫁给祖父不到九月便生一下女,只是我那位姑母身子孱弱,父亲未出生时便夭亡了。” 
  穆清捧着碗,抬首静静望着宋修远,眸中含了一片宋修远瞧不出来的情愫。 
  “这些旧事皆是二十岁后父亲才说与我听的。府中仆役多,丫头婆子嘴碎,况且祖母又是先帝胞姊,从前这档子事在坊间传得神乎其神,可不过几年,便被压了下来,至我出生,连些捕风捉影的消息都不曾听闻了。夫人,你道这是为何?” 
  穆清一阵犹疑,缓缓道:“乃是因祖母大长公主与镇威侯侯府夫人的身份?”
  宋修远笑着摇了摇头,应道:“祖父长年驻军关外,祖母一人坐镇侯府,行事风厉。先帝驾崩前恐太子年幼,压不住朝臣,便封祖母为辅国大长公主,这些夫人应该有听闻。”
  穆清点头,复又呷了口烫粥,听宋修远续道,“祖母辅佐幼帝的各种辛酸苦楚,外人不清楚,只你我这样身在宗亲世家中的人,应当能体会。” 
  “女子干政,夫家拥军自重,京中又多流言蜚语,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穆清迎着宋修远的目光,顺着将那些宋修远没有挑明的事实说了出来。 
  “可祖母都挺过来了。今上弱冠后,祖母便求旨收回辅国大长公主的册封。夫人,纵然祖母待嫁时入蜀,那又如何?若非她,先帝驾崩后大夏王朝不知会是何种模样。如今连那些曾谏言女子不得干政的酸腐儒臣,都对甘心拜服于祖母。我自小便敬服祖母,只因祖母为人霁月清风,即便传闻是真,亦无损于我对祖母的敬仰。坊间众人,大抵皆是如此,不过几年,便赞誉祖母。。。。。。” 
  宋修远停了下来,似在思索措辞。
  穆清想起出嫁前,教习嬷嬷在说到裕阳大长公主时,曾言时人品评大长公主有其母开国昭和皇后之风。宋修远同她说了这许多,大抵是想宽慰她,虽绕了个大圈子,但穆清不得不承认,终究是有成效的。 
  宋修远起身给自己亦盛了碗粥,仰头喝了口,道,“且不管世人如何说的,夫人,你只需清楚,固然夏人重贞操节义,但人生在世,总有比贞操节义更要紧的东西。”宋修远说得慢,穆清静静听着,心底竟弥漫出一片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情绪,些许释然,些许喟叹,还有些许。。。。。。开心? 
  “况且夫人这个瘦弱模样,如何挣脱得过一个□□当头的强健男子?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去剐了那贼子便是,夫人有何罪,竟要自轻至此。” 
  清粥的热气氤氲地穆清双眸有些湿润,呷了口粥,穆清应道:“你若要宽慰我,何苦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只说些好听话便可。”声音有些许喑哑,穆清又呷了一大口,又道:“我身边的那两个丫头……” 
  “方才海棠的话我都听到了。青衿年岁尚小,我若再长五六岁估摸着都能当她的父亲了。青衣模样倒是不错,只与夫人比起来,倒也无甚出采之处了。”

  ☆、女娃

  宋修远有些恼。 
  从书房出来时,他正撞上那跟在穆清身边的小丫头青衿。青衿提着食篮子,对着他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见了礼后依旧愣于远处。
  宋修远知晓府内的丫头婆子多半怕他,瞧了无奈,从青衿手中接过食篮子:“退下吧。” 
  青衿却抬起头来,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情:“侯爷莫要听信下头婆子们的闲言,公主样貌柔善,但内里性子刚烈,绝不会教那贼子占得一份便宜。”
  宋修远微微抬眉,对青衿口中蹦出来的言语很是莫名,但提及穆清,便没忍住问道:“你方才在何处听了些什么?” 
  “婢子方才去膳房领晚膳…听几个婆子道公主在外过了夜…道那贼子定会垂涎公主姿色……”见宋修远眉头愈发紧,青衿喏喏不再言语。 
  闻言,心下了然。
  流言蜚语,那日在郑氏老宅,他亦听见过。
  “将此事告知海棠,她自会处理。”宋修远吩咐道,稍加思忖,又补道,“另外,此事莫再让旁人知晓,夫人处也不必提。” 
  他与厉承,虽不过见了寥寥数面,但他异能察觉那厉承虽时常出口不逊,但骨子里自带一股江湖侠气,与那些满脑□□的贼子很是不同;且他亦受雇于人,于情于礼皆不会对穆清下手。 
  但是他会这般想,那些不知其中缘由的观望者却不会这般想。且这档子事,如同军心,最易四下影响扩散,又易越描越黑,他无法从正面堵住众人悠悠之口,便只能竭尽所能不让穆清有所发觉。
  他不希望穆清听见这些不干净的飞短流长。
  但是他没想到穆清终究还是全知晓了。只是她望着他的那双眸子太过平静澄澈,当她垂下眸子等他开口的时候,他心底竟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愧怍之感。
  穆清肩胛处的淤青印在细润若脂的肌肤上,极为醒目,刺得他不禁开口询问,那夜厉承究竟做了什么?
  话语脱口他便后悔了。
  他的这番作为,又与那些非议穆清的饶舌妇人有何区别?
  一时不忍,又唯恐穆清感伤,他便将府内多年秘辛悉数告知。
  左右裕阳大长公主在他心底,便是这样一位值得敬佩之人。左右穆清都是他府中之人。 
  他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来宽慰穆清,望着穆清那对氤氲在热气后头的晶亮眸子,他听到心底的声音叫嚣着——
  宋修远,你完了;从此穆清便是你心尖尖上的朱砂,一粒求不得,放不下的朱砂。为了这么一粒小小朱砂,你合该遭这许多烦心事。 
  只是宋修远觉得他尚未将穆清哄好,第二日便得了厉承被诛的消息。
  彼时他正于建章营内,案头积了数日的公文,难以脱身。只听来人道押送厉承的囚车半路中了埋伏,不仅仅厉承,连带着十数个押车的小吏,皆遭不测;待周围官军得了消息匆匆赶去施救,只见一片火光,十三人竟在王城脚下被烧得尸骨无存。 
  明安帝闻言大怒,大理寺正卿吓得官帽抖了三抖,待稳了心神扶正了官帽后,却无论如何也查不出任何踪迹。待过得□□日,帝怒渐消,又见镇威侯府穆清公主那处并无施压,便想着将此事不着痕迹地拖过年关,一旦熬到新年初帝王大赦,此事便可算过了。 
  ***************
  十二月廿一,太尉府上的小嫡孙出生满一月,宴席帖子递到了毗邻的镇威侯府上,穆清便陪着宋修远一同赴宴。 
  宋修远径自去了外厅拜访柳太尉与柳盈珏,穆清便跟着从人独自入了中堂。穆清上门时太尉府的小嫡孙正被她娘亲林佩抱着,咧嘴对着来人笑。这位小嫡孙是柳盈珏的第二个孩子,生得白白净净,亦不怕生,穆清瞧着可爱,便笑着逗弄着粉团子:“这孩子好生可爱,恭喜林夫人。侯爷同我备了些薄礼,还望二位夫人笑纳。”
  穆清命海棠将此行所携的贺礼递给陆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正同陆夫人寒暄,忽觉脚边碰到了个绵软事物,待低头看去,却是个梳着丱发,身着半新采衣的三岁女娃娃。小女娃手中揪着穆清的裙裾,正抬头吃吃望着她。穆清瞧那女娃娃生得极为水灵,眉眼间与柳微瑕一般略含飒爽之气,当下便猜想这应是柳盈珏的长女了。 
  “绣绣,快到阿娘这儿来。” 林佩见眼前情景,不禁柔声唤道。
  “不要,阿娘怀里有阿弟了。”哪知女娃娃丁点儿都不领林佩的情,向穆清靠得更近了,“这位姊姊好看,绣绣可不可以带姊姊去瞧姑母日前劈给我的小花圃?” 
  “胡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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