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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君心应犹在-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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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可笑,此事,还是当年曾信携她路过齐郡时,亲口所述。
  崔莞微弯的眸子里闪过一缕讥嘲,脸上的笑容,映着自车厢顶壁上洒落的莹辉,愈发明亮动人。
  秦四郎静静的坐在车厢中,温和的目光追随着崔莞清丽姣好的侧脸,尤其是触及她嘴角那枚浅浅的梨窝,他的心砰砰一跳。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露出笑颜。
  可转瞬间,秦四郎又想起方才那一幕,眼前不由浮现出崔莞结满冰霜,苍白似雪的脸庞,眼中的温情霎时冷了下来。
  他自崔莞撩起的缝隙中,瞥了一眼车外渐渐密集的飘雪,淡淡言道:“走罢。”
  短短两个字,却透出无比的漠然与随意,好似外头这个人,根本不值得他放在眼里,这样的忽略无视,才是对曾信这种野心勃勃之人最大的羞辱。
  当下,曾信感到脸上一股火辣辣的疼,胸口一阵阵抽搐,窒息。
  他狠狠瞪着崔莞,甚至想透过崔莞看清车厢中的秦四郎,只可惜,随着秦四郎的话落下,崔莞干脆利落的甩手,放下了车帘。
  “曾家郎君,请罢!”此时此刻,楼管事对曾信再无半分好感,他冷喝一声,转身便返回驴车。
  不多时,马车轻轻一晃,缓缓动了起来。
  退到路旁的曾信,僵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到移至路旁的驴车后躲避风雪,只是那狭长的双眼始终死死盯着渐渐消失在风雪中的车队,眸底泛起翻涌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忿恨。
  接下来这一路,极为平静,从码头眺望,能远远看见那高大城池轮廓,可若真要入城,紧赶慢赶也得大半个时辰,更何况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下,虽有马灯照明,但风雪愈发密集之下,驭夫也不敢行的太快。
  此时离城门还有十余里,马车慢慢前行,咕噜噜的轱辘转动声与呼呼的风雪声混成了一团,崔莞仿佛耗尽浑身气力一般,后背靠在内壁上,颔首抿唇,双目微阖。
  ……她从未想过,会在齐郡碰见曾信。
  即便在心中设想过无数个场景,却没有一个似现在这般匆忙,突兀。
  这是否意味着,过去所做的一切,已经开始逐渐改变她所知的那半步先机?
  崔莞心中不禁苦笑。
  果然,一饮一啄,自有定数,她为了毁去曾信最大的臂膀,利用秦四郎造势,却也使得百里无崖提前一年医好了秦四郎的头疾;原本应当在一年后才出现在稷下学宫秦四郎,带着一个根本不该出现的她,偏偏又在此处碰上了本该同是一年后方相遇曾信……
  越往后,她那所谓的半步先机,也会慢慢变得面目全非了罢。
  崔莞沉默不语,秦四郎也未出声,不过他的目光时不时在自书卷中移到一旁的人儿身上,待秦四郎看见她半掩在袖下,交缠紧握的十指时,清朗的眸光不由微微一黯。
  她与那姓曾的定然相识,而且关系匪浅,若不然一向淡漠平静,便是面对生死算计,仍能一脸镇定的人,又怎会仅闻一言便失去了以往的从容姿态。
  况且,他从未见过如此衔悲茹恨的崔莞。
  想到这里,秦四郎的手陡然蜷缩成拳。
  忽的,一阵剧痛闪电般自手背流向四肢百骸,他不由闷哼一声,握起的拳头霎时软软的松开了。
  这声闷哼不大,却惊醒了崔莞,她抬起头,恰好看见秦四郎捂着手背,面色苍白额前冷汗直渗的模样,这才记起方才他受了伤。
  抿了抿唇角,崔莞挪到秦四郎身侧,垂眸盯着他缩在袖中掩在身后的手,低低的叹了一声,“四郎君的伤势,还是让阿莞看看罢。”
  她离得不算太近,可便是这样,秦四郎也嗅及一丝萦绕在鼻尖的幽清香,他心中一燥,感觉好似有什么涌上了双颊,不知不觉中,藏在身后的手缓缓伸了出来。
  崔莞小心轻柔的将宽广的月白袖子往上撩,遽然,她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秦四郎的手背已然肿了一半高,原先只是一抹拇指大的乌紫,竟扩大到了婴拳大小,几乎整个手背均是乌中泛紫的淤痕,趁着手臂上白皙的肌肤,愈发显得狰狞骇人。
  崔莞不知此时心中是何种滋味,她一直刻意与秦四郎保持疏远,不愿相欠。
  可到此刻,她方明白,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欠下不少了。
  尤其是方才的舍身相护……
  崔莞心中不由暗暗一叹。
  “看着骇人,倒不觉疼痛。”许是不愿让崔莞担心,秦四郎低低说道,边说他边欲将手缩回,却不想被崔莞当场按住。
  虽然她动作颇轻,可仍旧让秦四郎蹙了蹙眉,脸色又白了几分。
  崔莞头也未抬,转过身往车门略挪动了一下,将手自帘子底下探出,抓了一把洁白的雪粒回来,而后覆在了秦四郎的手背上。
  “四郎君的手,可揽书,可御笔,可执棋,可抚琴,唯独不可有损,若不然,世人亦会心伤。”
  平板的声音,几乎令人察觉不到任何一缕心绪的波动,可即便如此,秦四郎心中亦泛起一丝暖流,便是手背上那又寒又痛的感觉,也变得没那么难耐了。
  从未有人与他说过这些,便是母亲,也仅是日复一日的叮咛着,再勤奋一些,再博学一些,再令世人瞩目一些……
  只是不知,那会心伤的世人中,可有她?

☆、第一百二十五章 齐郡门前波澜生(上)

    一语落下,崔莞没有再开口,仅是一遍一遍的转身,探手,取雪,敷伤,周而复始。
  秦四郎亦未出声,静静的端坐在原地,目光随着崔莞的举止,来回游移。
  车厢中的气氛,说不出的清宁,仿佛马车外嘈杂之声均消失了一般,唯有崔莞转身时衣摆袖角摩动的窸窣,以及白雪化成清水**毾鄧的嘀嗒细响。一股甘清甜的气味萦绕在车内,是自那几碟打翻又滚落一地的甘蜜丸散发而来。
  除去离开雍城时,街道众多女郎掷果盈车的那一日外,秦四郎从未有过这般狼狈,一袭白袍不但沾染上了甘蜜丸黏腻的汁液,还因方才怀抱崔莞之故,变得又湿又皱,右手背上的淤痕虽经过冰雪冷敷,看起来稍稍好转一些,可仍肿得老高。
  看来短时间内是无法动弹了。
  若是楼叔知晓,定要叨念不止了,秦四郎眼底闪过一丝苦笑,然而心中对崔莞却未有一丝责怪之意。
  轻摇慢晃中,也不知道行了多久,驭夫响亮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入,打破了这一厢安宁,“郎君,就要行到城门了。”
  崔莞刚准备取雪的手一顿,慢慢缩了回来,入了城便可去寻医馆,寻郎中诊治了。
  想着,握在秦四郎手上的柔荑也渐渐松了力道,她慢慢往后挪了挪,退回原先所坐之位,方抬起头对秦四郎低低说道:“郎君的手,还是尽早寻人诊治才好。”
  秦四郎落下袖子掩去手背上的瘀痕,敛下一直未从她身上离开过的目光,“嗯。”
  虽只轻轻一个字,崔莞的心略松了一口气,她并未忽略此时秦四郎身上的狼狈,故而担心一向注重仪表风度的秦四郎入城后先行沐浴更衣,而非寻医问药。
  如今他的手背肿胀到这般田地,也不知有无伤筋动骨,若到时磕磕碰碰中使得伤势恶化,那她心中的愧疚便更甚了。
  初雪飘飘洒洒,齐郡城门上灯火辉煌,映照着底下长龙大排的车队。
  与秦四郎一般想法的世家子不少,均在隆冬前赶至齐郡,因而守城的侍卫早已见怪不怪了,横竖每年临冬前总会有一段时日折腾至半夜也不得歇息,不过入手的利银倒是颇为丰厚,可比平日里滚了好几番。
  可不知为何,今夜的守城侍卫比往日多了不少,脸上也甚无好意,世家车队倒是无谓,反倒惊得入城的商旅心中忐忑难安,连利银都多给了几分。
  秦四郎的马车未挂名牌,故而也无人相认,楼管事倒是前来请示过一番,被秦四郎摇头打发了。
  经过周薇张琅一事,他明白齐郡已非久留之地,若不是登岸时天色已晚,风雪渐起,秦四郎甚至打算入城休整一番便继续上路,如今看来只能歇息**,明日雪一停便出城前往临淄。
  不过,这些琐事,秦四郎并未明说,只含糊的点了一两句,楼管事听未听得明白,秦四郎不知,反观崔莞倒是一脸若有所思。
  既不透名,那便只能慢慢排在一干车马之后,而与秦四郎同船到达,但路上稍稍落后的世家子弟们也缓缓跟上了,一时间,热闹非凡。
  崔莞与秦四郎未和他们一般,提名送帖,交朋结友,而是心平气和的坐着,静待入城。
  许是没有挂名牌的缘故,未有人上前打扰秦氏这三辆车,甚至送帖的侍婢家仆途径时,有不少都投来了轻蔑鄙夷的目光。若非离城门已近,守城侍卫又是一脸严峻,只怕早有按捺不住的世家子冲上前颐指气使,命崔莞等人让位了。
  就在前方只剩余两、三辆马车驴车时,一阵急促的轱辘滚动声乍起,一辆候在门右侧城墙下,已白雪满青篷的驴车急急驶出,沿着小路疾驰而去,那方向,竟是冲着士族码头而去!
  崔莞透过车窗缝隙瞥了眼一闪而逝的驴车,心中勾起一丝冷笑,这驴车,想必是去接曾信的罢。
  微微敛下眼帘,崔菀又回想起与曾信相处的前世,以曾信的为人,不会轻易置身险境,目前而言,车外的飘雪仍不算大,但入夜后便难说了,退一步来言,即便雪停天晴,在这寂寂荒野的寒冬深夜里,守着一辆车轴已断、寸步难行的驴车冻上**,就是不被冻死,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他既然敢设下此计放手一搏,定是做好万全的准备,若并未如愿登入秦四郎的车中,也仍有退路可走。
  果然……
  崔莞收回思绪,实际上,上一世曾信并未与她明说秦四郎一事,只是在得意之际吐露过几句碎语罢了。
  不过,她心中所猜极准,那辆驴车确为曾信所置。
  眼下曾信曾与几名家仆一同缩在倾翻的车厢后躲避风雪,他身上衣裳虽厚,但仍被冻得直哆嗦,可想起方才马车前受辱的那一幕,他又止不住咬牙切齿,身上抖动得愈发厉害了。
  只是,他记恨之人并非是崔莞,反而是秦四郎,崔莞虽句句凌厉,逼得他走投无路,可真正予他羞辱的,却是秦四郎那一句轻描淡写,视而不见的“走罢”。
  一想到这些时日到齐郡后,日日守在荒野外,好不容易等来了秦四郎,却偏偏落得这般下场,曾信恨不得咬碎一口牙。
  即便他出身寒门,可在踏入长麓草堂后的一番汲汲专营,也算在当地小有名气,已经许久不曾受到这样的折辱了!
  “该死!另一辆驴车怎的还不驶来!”曾信忍不住恶恶怒吼一句,借此发泄心头怨恨,唯有他心中明白,这声“该死”冲的是谁。
  “应,应该在路上罢。”站在在两旁的替曾信阻风挡雪的家仆颤声应道。
  仿佛为应和家仆的话一般,声还未落,急急行来的驴车便透过风雪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爬上驴车后,曾信紧紧裹着披风,边哆嗦心中边暗恨道:秦四郎啊秦四郎,你且等着,有朝一日,我曾信定要将今日之辱连本带利一并讨回!

☆、第一百二十六章 齐郡门前波澜生(下)

    驴车转头,再度驶向城门,余下一个倾翻车厢,就这般孤零零的倒在路旁,宣告一场精心计谋的失败。
  殊不知,上一世,曾信仍是成功了的,他不但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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