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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君心应犹在-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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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抿尽木碗中最后一滴药汁,崔莞气息微喘,却又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这…是哪?殿下在何处?”
  “钟山山脉腹地。”云瑶将木碗搁回盘中,转身抽出绢帕,细心的替她拭去唇边残余的药渍,“殿下也在此处,不过是在另一处木屋中养伤。”
  钟山。
  崔莞垂眸,果然是钟山。
  当时在覆舟山谷崖之上的一幕幕骤然涌现:刘珩重伤倒地,她扑上前,而后便是一张微微颤动,却吐不出半个字的薄唇。
  秦四郎等人自是不知,可近在咫尺的她却辨出,翕张的薄唇在悄无声息间,反复叨念的,便是“崖下”二字。
  她不知刘珩安排了何等后手,唯一确信的,是以刘珩的脾性,断不会容许自己身陷绝境,尤其是打一开始,刘珩便知晓,秦四郎谋算的乃是他的性命,又岂会在敌强我弱下,行冒失之举?
  故而,崔莞大胆放手一搏,虽然跳崖后被撞昏厥,可此时见到云瑶,她便知晓,刘珩的后手,应是百里无崖。
  “我在此躺了多久?”
  “不过两日。”云瑶不知崔莞心中的百转千回,见她神情沉着,还以为是忧心刘珩之故,收好绢帕便轻声言道:“姑子莫要担忧,有阿崖在,殿下并无大碍。”
  崔莞回过神,见云瑶误解,却也不打算明言,颔首应了一声:“有劳。”
  云瑶含笑摇头,服侍崔莞躺下,待她药力发作,沉沉的睡去后,才端起木盘空碗,转身离开树屋,只是将木门一开,这才察觉,不知从何时起,门外便多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第二百五十四章 何时重为落棋人(中)

    明媚的朝晖自淡薄的云层中倾洒而下,透过层层叠叠的碧叶,铺陈在那人虽苍白却不失清贵的面容上。
  “主子。”云瑶丝毫不觉意外,恭敬的对刘珩施礼,她与百里无崖成亲多年,对于自己如何从春风楼赎身,又得以脱离罪籍,或多或少知晓一些。
  刘珩并未理会云瑶,他的目光扫过搁置在木盘中的空碗,继而穿过尚未合紧的门缝,看向躺在木榻上的人儿。
  对于眼前这人的冷漠,云瑶恍若未觉,她顺着那道目光瞥了一眼,敛低声说道:“姑子刚饮下药,怕是要睡上一段时辰。”话毕又行了一礼,手边的门扉也没再拢紧,端着木盘,轻声退下。
  然而,云瑶离去后,刘珩却未进屋,仍是静静的立在门外,可落在榻上的目光,始终未移开半寸。
  虽说身上的鸦毒解去大半,但他所受外伤亦是不轻,即便自幼习武,底子浑厚,此次于他而言,也算是元气大伤。
  照百里无崖的叮嘱,刘珩应当和崔莞一般,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的躺在榻上养伤,可谁想,这人一旦能下榻,便不管不顾的奔到崔莞所居的树屋,临了却连门都不入,光是冷着脸立在门外,活脱脱的充起了门神。
  清风拂过,枝头摇曳,碧叶沙沙作响,四下弥漫一股宁静祥和的气息。突然,明亮的树屋中忽地响起一声细微的**,惊动了门外沉思的刘珩。
  他凝眼一看,崔莞原本平和的睡颜骤然浮起一丝痛苦,秀眉渐蹙,软枕上的头微微轻摆,似乎要甩去令人不安的梦境,就连身子也无意识的挣动。
  见此,刘珩眸色渐浓,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推开门,朝榻上微微挣动的人影,大步走去。
  “到底还是我赢了。”
  刘珩的身影没入屋内后,另一栋相隔不远,外观简朴的树屋内,临窗立着一黑一白两名男子,白袍之人赫然便是百里无崖,而黑袍者,则是一名容貌平凡无奇,却又因右眉尾一道刀疤,而显出几分凶狠的男子。
  只见这男子听了百里无崖的话后,唇角一撇,凉凉的说道:“莫要以为,我不知你在那碗药中动了手脚。”
  此话一出,百里无崖得意的笑容顿时僵下几分,随后心虚的瞥了一眼那扇合拢的门扉,可这一瞥,恰好将刀疤男子得逞的笑容也敛入眼中。
  不对!连瑶儿都不知晓,他又怎会得知药里动手脚一事?
  “你竟耍诈!”百里无崖霎时醒悟,自己被人诈了一回,顿时便恼羞成怒,跳脚嚷嚷,当然但话冲出口时,也未忘先压低声,“墨衣,愿赌服输,你我说好,只管主子入不入门,可并未言及不得用手段,如今主子既入了门,《丹鼎修录》自当归我。”
  “我若是你,此时便会想方设法,以最快之速封了知**的口,而并非讨要外物。”墨衣挑了挑眉,眉尾的刀疤也跟着动了动,咧嘴之下,一口白牙森然,“你仔细思量思量,要是此事被主子知晓,啧啧……”
  看见百里无崖唰白的脸庞,墨衣弹了弹衣摆,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待云瑶入屋时,便只目及百里无崖有气无力的倚在窗前,一副大祸临头的悲壮模样。
  且不言百里无崖如何在云瑶的劝导下重新振作,准备下手将墨衣毒哑几日,便说刘珩走榻旁,一下就看清了崔莞眼角那一滴缓缓滑落的泪珠。
  他身陡然一僵,待沉凝的目光触及罗衫渐渐染出的殷红,心更似被铜锤狠狠一砸,钝痛入骨。
  刘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因伤及筋骨,不该轻举妄动的双手缓缓蜷曲,紧握成拳,愈来愈用力,直至泛白的骨节发出啪啪的躁响,手背上怒起的条条青筋,狰狞骇人。
  那**的种种,一一自他眼前闪过。
  秦尚得知萧氏欲在夜宴归途中对崔莞不轨,是他差人暗中通风报信,以刘冀的为人,秦尚的恨意,以及萧氏对兵书的渴求,于情于理,都不会放过这次难得的时机。
  而此次,对他而言,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借此精心谋划一番,便可在刘冀,秦尚,萧氏之间埋下嫌隙,同时亦能令崔莞彻底对秦尚断情,死心。
  刘珩不知崔莞上一世所历,按己所见,便将崔莞的推拒,全然视为是对秦尚生情之故。
  因而,一封密信,诱出一场夜下一箭双雕的袭杀。
  王樊设宴,为避嫌,太子未出席,可一张易容皮膜,又有谁知来人究竟是裴清还是刘珩?若不是陆岚一场宴中谋划,想必崔莞也难以发觉其中的蹊跷。
  离开王氏府邸后,他与崔莞分道扬镳,又寻到裴清,弃了皮膜与裴氏的车马,随后便一路沿着痕迹追向覆舟山。
  此次行事,墨十八并不知情,不过事前曾接到耿叟的密信,出事之后,引崔莞奔向钟山的方向,便是信中所提有,要的,就是让崔莞奔到谷崖之上。
  秦尚不知四周地形,尤其是这座谷崖,常年笼于云雾之中,短时间内难以探清,然而对刘珩而言,则不然。
  墨卫本就隐于钟山山脉之中,多年的探查,早就令其了若指掌,这座谷崖看似凶险,却并不算高,且崖下蔓藤丛生,交结成一张细密的绿网,而绿藤之下便是一环绕覆舟的小河。
  跌落谷崖,兴许会伤,但绝不会死!
  接下来之事,便顺理成章。
  交手,受伤,跳崖。
  一步一步,他将所有人的心思,举止,测算得淋漓尽致,让崔莞以最惨烈的方式,彻底斩断与秦尚之间的情愫。
  可……
  刘珩气息粗喘,紧握的拳头慢慢抬起,松开,冰凉的掌心贴在左胸上,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明明一切照他所想的那般,顺利到底,为何此时却无半分欢愉?
  静默片刻,缓缓平复起伏的心绪后,刘珩撩起衣摆,轻轻落坐在榻沿,伸手抚上那张苍白憔悴的小脸,拭去悬在眼角下的泪珠,顿了顿,方点了她的睡穴。
  看着崔莞渐渐归于平静的睡颜,又记起那条牢牢系在手上的宝带,刘珩眼底渐渐染上一层如烟似雾的温柔。
  他起身取来备在矮柜上的膏药和布条,轻柔地为崔莞裂开的伤口上了一遍药,又将她外露的左臂纳回被中,静坐了好一会,才悄声离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以君心,换妾心(上)

    入目是一片碧蓝如洗,仿若明镜般的天幕,一排云鹤展翅,清脆悠扬的鸣声回荡在山涧,蔚蓝之下,四壁环绕的山谷中,绿树成荫,碧草青青,银溪蜿蜒,一簇簇五颜六色的无名野花点缀其间,触目一片宁静祥和之气。
  远远望去,东面高耸的山壁下,一栋栋半掩在繁枝茂叶间屋舍若隐若现,甚至还可目及山田间劳作的身影……
  “这是……”崔莞全然未想到,在这深山之中,竟藏有一处五柳先生笔下的桃花源。
  刘珩与墨衣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态,他将手中火把交予墨衣,拢着柔荑的五指略缩紧了一些,“走罢。”
  磁沉的嗓音,唤回震惊的崔莞,她飞快的敛下外泄的心绪,颔首轻应,随他一同踏入这仿佛只存文人骚客笔墨中的画卷。
  墨衣在洞口将手中的火把,在地上湿润的泥土中来回滚动数次,待明火熄灭后,便搁置在一旁的角落里,与另外几支干燥的火把并排,却靠后一些。
  一行人沿着足下山石铺成的简易小道,一路行往东面山壁的屋舍,远远的,有眼尖的农人目睹来客,粗旷嘹亮的一嗓,声音回荡山谷间,透出难以言明的欢喜,愉悦。
  随着声音渐落,看似沉静的小村中突然涌现出一大批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身影,男女老少皆在其中,齐齐迎出村来。
  “主子。”
  “主子安好。”
  “噫,主子面色不佳,莫非有哪里不适?”
  “老妪,休得浑说,主子好着呢!”
  “是,是,妪失言,妪失言。”
  ……
  毕恭毕敬的行礼,却又七嘴八舌攀谈,崔莞怔怔的望着眼前令人惊异,却又不觉违和的情景,她自这些人眼中,看出了对刘珩发自肺腑的尊崇,敬仰,关切……唯独无畏惧。
  从“主子”二字而言,这人农人应当知晓刘珩的身份,可为何……
  “此处于主子而言,是真正能歇下心防之处。”
  阵阵喧闹中,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细细地传入崔莞耳中,她抬眸,循声瞥向一侧的刀疤男子,却见他正与一名老翁含笑轻语,好似方才的话,根本不是出自他口中一般。
  崔莞敛回目光,却又不由自主的昂头,扫过身畔的人。
  也不知是否因那句话的缘故,在她眼中,此时的刘珩,尽管神情身姿未曾有变,可浑身上下,由里及外的散发出一股极为罕见的温雅,松懈,好似在此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储君,不必整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无须和山谷中的农人虚与委蛇假意周旋。
  这是崔莞从未见过的刘珩,不,应当说,这是她两世中,自谁身上都不曾见过的,岁月静好。
  围绕在四周的众人,对崔莞的出现虽有些许惊诧,却并未有人多嘴询问,均一脸和笑的对她行礼,尤其是当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到长袖下那两双交缠的手,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崔莞神色微窘,她暗暗挣扎了下被握着的小手,奈何刘珩紧紧扣住不放,所幸,他也知她脸薄,略言几句便让众人散去,而后仍是牵起身旁的人儿,缓步朝村中行去。
  穿过一排排简朴的木屋,就在东面山壁之下,临壁建有一处青砖碧瓦的大宅,这是整个小村中最为高大宽敞的宅子,守门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与村民一般,粗布麻衣,但一只裤腿却空荡荡的飘着,显然少了一截。
  见刘珩等人行来,那中年男子拄着一支木杖,却利落的迎上前,“主子。”
  比起村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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