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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雀羽记-第5章

小说: 雀羽记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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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做的?”杜若眼圈红了一点,仰头问樊灵枢。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呼之欲出了,一模一样的人,一个在牢里不知被关了多久,一个在外面做终南山的狐王,谁害了谁一目了然。可是杜若不愿相信,这几天的相处,狐王……不,那个人明明那么温柔。
  “知人知面不知心。”樊灵枢随口答道:“你还小,被骗几次就明白了。”

  被缚的人还在颤抖,他苍白的脸上有几道血痕,被冷汗一浸显出些艳色,是近几天的伤口。樊灵枢瞧了瞧,抠门兮兮地抬手给他过了点真气。他浑身抽搐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不知道有多久没被这样温柔地叫醒过了,他恍惚一阵,忽然抬头,目光倔强又冷厉。可是,在看清来人后又不由得一顿。

  “不是阿清……”他有些困惑地喃喃着。樊灵枢却不顾他的迷茫,上前一步叫他看着自己:“我问你,外面那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是什么来头?”

  与此同时,点妖堂的大殿上已经渐渐安静了。狐妖们起哄喝酒喝到后半夜,天将亮时一个个都睡死了过去。赤松涟也喝了不少酒,她面色酡红,眼睛里盛着潋滟的水光。她哼笑着揽住身旁歪倒的萧离焱:“夫君,你喝醉了?”

  萧离焱借酒浇愁,确实喝了一点,醉酒倒不至于,不过此时也是晕晕乎乎混乱得很。赤松涟伸手一揽他便靠了过去。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上,萧离焱轻轻地嗯了一声。

  “哈,我记得你千杯不醉啊。”赤松涟目光迷离:“当年在菩提树下你我对饮,路过的蝴蝶都被酒气熏得醉倒在花瓣上,我醉得一抬眼能看见三个你,可是你还是大笑着,一仰头便浮一大白。还有我刚成年那次点妖日,哥哥姐姐们故意灌我酒喝,是你一甩衣袍挡在我身前,别人喝一碗,你回敬两碗,给我长了不少面子。还有啊……”赤松涟吃吃笑着,好像不再是狐族王后,而是回到当年,成了那个满心满眼装着心悦之人的小女孩。她搂着萧离焱兴致高昂地追忆当初,可萧离焱却渐渐醒了酒。他乖顺地靠在赤松涟身边,眼底却一片冰冷。她口中的事情,桩桩件件,全都与他毫无关系。

  萧离焱不想再听下去,经年的嫉妒野草一般疯长,他眼底划过一丝狠戾,猛然回身按住赤松涟。喝醉的狐后被他轻易困在椅子上,她微微睁眼,有些惊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暗金色的瞳眸里像着了火,又像藏了最幽深隐秘的感情。接着,那面孔靠得更近,呼吸吹在脸上,嘴唇相接。

  萧离焱胸膛剧烈地起伏,他狠狠地堵住了赤松涟的嘴,他不想从她口中听到任何有关那个人的事,他终于从他手里抢来了一个肖想经年的吻!

  将赤松涟拥在怀里,萧离焱却只觉得苦涩。一切都是假的,他什么也改变不了。她的心里没有他,即使是现在,她也只喜欢从前的萧离焱。就连……就连让他无法忘怀的那一抹微笑也都不是送给他的。萧离焱一口咬上她的嘴唇,眼角烧得通红。

  为什么,为什么你眼里只有他?为什么所有人都夸赞他?为什么朝夕相对的三年都抵不上与他见的几面?为什么即使变成了他也仍然什么都得不到!他头脑发热,似乎疯狂了,一个吻如狂风骤雨,如濒死一般地啃咬碰触。萧离焱一只手按着赤松涟的肩膀,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胸口一路向下,他渴望她,渴望跟她做更亲密的事!

  赤松涟的挣动让他猛然一震,动作顿住,他看向紧闭着眼睛的女人。是了,她不想要。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萧离焱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他早就该明白的,如果赤松涟有一点喜欢他,就不会在结婚的三年里从来不碰他一下。可是……可是他喜欢她。

  萧离焱缓缓站起身,他注定是个失败者,明明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明明已经十恶不赦,可他还是不忍心勉强她。他曾希冀着赤松涟能有一天爱上自己,但是到了现在,他也只敢在她身上偷一个吻而已。

  “对不起。”他低着头,不敢看赤松涟的眼睛,然后他拖着脚步朝殿外走去。赤松涟看着那个有些陌生的背影,不由得按上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她蹙起眉头没有作声,她不懂,自己与火狐哥哥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步。

  前面的人走出几步,忽然身形一顿跪坐在地上。赤松涟似乎本能一般,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萧离焱面色痛苦地捂住了肚子,他抽着气,额头上见了汗:“……好疼,可能……可能是要生了……”

  整个狐族都忙乱起来,萧离焱被抬进寝殿,一路上他都紧紧地抓着赤松涟的手。腹内的绞痛似乎要把他从内部撕裂一般,萧离焱痛得神情恍惚,他没想到生孩子原来是这么痛的。他勉强抬头看着赤松涟,紧张与担忧弥漫在她纠结的眉头上,满心的心疼也从那双动人的眼中溢出,他头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不知所措的样子,急切笨拙的安慰……他恍惚想着,如若这真心是对自己的,那这份痛苦也算受得值了,可是他终究是个冒牌货,从一出生就不配得到任何光明……
   
  萧离焱握住赤松涟的手越收越紧,他的眼前渐渐泛黑,周遭的声音都潮水一般退去了,他紧紧盯着赤松涟的脸,她像一轮明月,是支撑他活下去的所有光亮,如果可以,他真想永远站在她身旁,看着她就足够……怀着这样一份不甘,萧离焱在剧痛的折磨下昏睡过去。
   
  他听见赤松涟的呼唤,但是无法醒来,周遭足够黑,他如同沉入了一片漆黑的海底。是……梦吗?
   
  成妖有两种途径,一是颇有灵智的动物被点化成妖,此为低阶妖精,一是妖胎直接产子,生而为妖,此为高阶贵族。他本应是终南山狐族中的显赫。那一年,父亲怀胎三年一朝诞子,本是个全族庆贺的喜庆日子,众多护法却在看清幼子的时候禁了声。他的父亲产子之后便昏了过去,而他的母亲却如遭雷劈。原因无他,产床上哇哇啼哭的是两个孩子,一般胖瘦,一般模样。孪生双胎……视为不详。
   
  那天,母亲亲手清除了在场所有人的记忆,从那一刻起,世上便只有萧离焱。他该庆幸,母亲原本想要杀了他,却在最后一刻心软了。没错,他不是萧离焱,他是他的弟弟萧遇清。
   
  萧遇清自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每天有不同的人来照顾他,这些人都傻呆呆的,他与他们搭话也得不到回答。如果他能一直不知世事直到死去,或许不会感到痛苦。可是有一次这个很黑很黑的地方来了一个人,从此他的平静世界就被打破了。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哥哥。
   
  幼小的萧遇清蜷缩在黑暗里,他听到一阵响声,然后是石门打开的声音。黑暗中传来一句稚嫩的低呼,他好奇地探过头去看,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我天,你怎么和我长得一样!”来者揉着脑袋夸张怪叫,从那以后萧遇清才知道,这世上不止有自己。
   
  萧离焱知道了这个密室之后便总是偷偷溜进来,萧遇清也因此得以学习法术,了解外面的世界。只是,他越了解,就越觉得心寒。这世界上有那么多有趣的事物,春天的花红柳绿,秋天的落叶和果子,南山路上的卵石小径,山崖之巅的狂风大雪,这一切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萧离焱没心没肺地跟他分享一切快乐的事,他是优秀的,耀眼的,一如他张扬的红发。可是,与他一般模样的人却要每日待在这漆黑的密室里,不得见光。萧遇清曾想着,不如去死吧,一了百了。
   
  萧遇清沉浸在过去的梦里,无法醒来,一屋子的产婆护法都急坏了。他昏迷不醒无法配合生产不说,现在都到了要生的节骨眼了,可是他的肚子却意外地不再收缩,那高耸的肚子意外地平静。赤松涟双手抓着他的手跪在床前,她试图用灵力唤醒他,可是他却好像把自己关在一个罩子里,外人无论如何都打搅不了。赤松涟无法,只能低头轻吻他的手,却感到他忽然一动,惨白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他喃喃着:“赤松涟……”
   
  梦里,他偷偷跟萧离焱跑出密室,外面正要举行点妖日的庆典。萧离焱说要去帮忙,让他自己随便逛逛。这正和他意。望着哥哥跑走的背影,年幼的萧遇清露出一个不符合年纪的无奈笑容,他的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太傻了。居然相信了自己是他的影子,只有他能看见的鬼话。萧遇清早就明白了,狐族忌讳双生子,而自己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他只不过是想出来看看哥哥口中的热闹究竟是什么样,看完之后,他就可以安心地去死了。
   
  点妖日果真热闹,每个人都笑着,萧遇清躲在角落,偷偷看着那一张张刺目的笑容,他看见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挽着手与人拼酒,哥哥就坐在他们身旁,一家人其乐融融。脸上一凉,他竟然哭了。萧遇清慌张地抹了把脸,转身跑了出去,他一直跑一直跑,好像身后追着一只名叫孤独的鬼,他只要稍稍松懈就会被吞噬。
   
  一直跑到湖边,萧遇清才停了下来。他大口地喘着气,渐渐平静。月光温柔,水面波光粼粼,如果能在这里结束生命也挺美的。萧遇清正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身后有人,他回头,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女孩身披五彩绫罗,笑着朝他扑了过来,狐狸耳朵毛茸茸的,蹭得他脸颊很痒。女孩欢笑着抱紧他,似是与他相熟一般:“终于找到你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阿焱,你醒醒吧。”赤松涟低声在他耳边念着,的眼里蓄满了泪水。悔恨翻滚着涌上心头,她恨自己一直以来都冷落了他。直到萧离焱的声息越来越小,直到他圆隆的肚子如同沉寂一般,她这才开始害怕起来。

  万一,他就这样一直闭着眼睛,再也不肯醒来了呢?泪水一滴一滴砸在锦被上,砸在萧离焱紧锁的眉头上,又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去,看起来就像他在哭一样。可是在赤松涟的印象中,萧离焱是永远不会哭的。

  从山崖之巅救她下来那次也好,之后她每一次闹脾气哭泣也好,萧离焱总会一脸无奈地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笑容里藏着无限的包容和袒护,他会说:“数到三就不哭,好不好?”

  赤松涟努力憋住眼泪,紧紧抓住了萧离焱的手:“数到三就醒过来,好不好啊?”

  “数到三就不哭,好不好?”声音与梦里重叠,萧遇清蹲在地上,被哥哥抓着手,漆黑的密室里哥哥的手就是唯一的温度。可是年幼的两颗心却无法离得更近一点了。他见过了美妙的风景,也见过了外面的热闹,最重要的,他见到了自己的明月。可是,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萧遇清忽然抬头,他哭得一抽一抽,耳朵便跟着一晃一晃。他呲出锋利的犬齿,威胁似的问萧离焱:“你爱我吗?”萧离焱仍旧抓着他的手,闻言用力地捏了一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当然爱你。”少年的心思是一眼能望到底的,一双眼睛就像不生水草的浅湖,萧遇清被这眼神烫了一下,但是他继续呲着犬齿,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可是我讨厌你!”

  没错,讨厌你,讨厌你独占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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