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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莲谋-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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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火折子点火!”穆清大声向家仆与弓弩手喊道。
    一息之间点点火光四起,每一支箭镞上均燃上了火头,第一队的弓弩手稳稳地盯着前面人仰马翻的一片混乱。贺遂兆取过一张大弓,亦拉开弓弦扣搭上一支燃着火苗的鸣镝。
    “瞧见那为首的没有?”穆清在他身后寒着声道,“先将他射杀。”
    贺遂兆目测着距离,将弓弦更拉开两分,聚眉盯瞄住为首的贼寇。那匪首见遭了绊马索的埋伏,急忙勒住马缰,俯身细扫看一边,振臂高呼,“两边并无绳索,往两边入林!”
    已然吃了亏仍要入林,真真蠢笨至极。穆清咬牙向贺遂兆道:“可看准了?”
    贺遂兆默然一点头,手上加上了十足的力道。
    “放箭!”她凛然低呼。
    一支带着火的鸣镝呼啸而出,箭头的火苗迎风高燃起来,裹挟着尖锐的啸声,划破密林中的幽暗,正中匪首心口,带着烟硝猛火油的箭头在穿过他心口的瞬间,亦在他衣衫上燃起了火,只见他捂着心口蜷缩着身子,翻跌下马。
    几十支燃着火的利箭紧随着那支鸣镝纷至沓来,箭无虚发,尽皆射中贼寇,须臾间贼寇的兵马中燃起了大火,滚地惨呼者连连,沾带上近旁的人,又惹起一片火焰。后头余下的贼寇因突遭伏击,又失了渠魁,难免凌乱杂沓起来,方才听得那匪首高呼要往两边入林,便乱涌着昏头昏脑地向两边散开。
    贺遂兆向一边丢开大弓,翻手抽出长刀,扭头向穆清道:“抓紧我。”言罢高举长刀指向两边糟乱无措的贼寇,无须多言语,长刀紧缠于手的死士们几乎同时催动胯下的马,悍然猛冲上前,手起刀落处血花四溅。
    穆清瞧着此时情形,她要先撤回长孙氏那边已然无望,若再将贼人引入密林内她们藏身之处,恐里头无人能幸免,便只得横下心,稳住身子,牢牢抓住贺遂兆,跟着他们一同冲入这血腥狞恶的修罗场中。
    溅起的血水划落到她的衣袍上,哀嚎惨叫声声刺入她的耳中,恍惚中她的神思竟游离于外,不合时宜地忆起了那年西行出塞往金城郡的途中,村野客栈中,遇着李建成的亲随,追着要诛杀她,贺遂兆握着她的手,一刀刺穿那亲随的喉颈,亦是这般污血飚洒,那形景经年后如今想来恍若梦中。
    她于贺遂兆身后颠簸了好一阵,胯下的马逐渐平静下来,耳内的嘈杂亦渐消褪,想来大约这场砍杀已近终了。
    探头望去,那情形却教她浑身一凛,满地横躺的尸体,死相各异,有怒目圆睁的,有惊惧畏恐的,有面无表情的,再往前一些,更有方才被燃火的箭镞射中,黑乎乎烧焦蜷缩的尸首,有几具燃得并不十分厉害的,犹能见那狰狞可怖的面目。
    她胆寒心惊,颤抖着自胸中呼出一口气,紧紧地阖上双眼。
    “这境地,不看也罢,免得心惧。”贺遂兆回头瞧了瞧她紧闭的双眼,好言相慰。
    穆清仍闭着眼,喃喃低语道:“这场景又非初见,早祛了惧怕,教人心惊的却是,这遍地的惨相竟由我一手铺排了,罪业深重……”一行眼泪自她紧阖的眼中滑出,跌落到地下,掺着地下黑红黏稠的污血,化入泥土中。
    贺遂兆从右边扭转过身,举起手臂,迟疑着伸出右手,眼见着她的眼泪滑下,终不敢去碰触她的面颊。踌躇间,又两道泪水滑下,她紧咬起嘴唇,下巴不能抑制地微微颤动,竭力隐忍着不教自己哭出声来。
    他再不能自控,探出手指去拂拭她面颊上的泪水,温润的眼泪落到他的食指和拇指上,有如灼烧,直痛到他心底。
    却不待他的手指有机会去承接第二滴眼泪,穆清蓦地睁开双眼,向一侧避开他的手指,抬起手臂,就着胡袍袖口上干净未沾上血污之处,三两下拭去残泪。L

☆、第一百三十章 揭竿而起(九)

贺遂兆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亦不知要说什么,带着马缰怔立在原地。
    “你要呆驻于此瞧这骇人情形到几时?还不快遣人收拾了这一地糟烂,另再安排些人先将长孙夫人送回城中。”穆清在他身后淡然道,声音中的慌张哀惧全然消失,仿佛在她举袖拭泪的时候,一同干干净净地擦拭了去。
    贺遂兆伸了手到眼前,若不是方才承接的那一滴眼泪尚在他的食指指背上未干透,他倒真要疑惑刚才她哀哀啜泣的一幕是否真的存在过。
    贺遂兆命人进林子去接出众人,穆清下了马,自往林子外头走去,林外的狼藉更是教人不能目视,一个时辰前尚是一幕施粥济民,饥饷暂缓生机重回的祥和形景,仅仅一个时辰,几个熬粥的大釜倒扣在地,篷帐早不见了踪影。
    在她入密林前地上到处横躺着饥民的尸首,至少大多仍是全尸,千余铁骑踏过,此刻再看肢体残破,脑髓迸裂,血肉模糊的与土地融在一处。
    她痴痴地呆立于小河边,小河那一边不远处正有两个大石臼稳稳地放置在那处,一丝冷笑慢慢地爬上她的唇角,那大石臼不日前或还和骨舂捣过孩童尸首,转眼丧了心性的分食之人,皆成了满地的烂肉泥,那些踏烂饥民的流寇随即又尽数丧命于林中,成了刀下新魂。却不知黄泉路上他们可还会互相怨恨。
    阿爹时常教导人命贵重万分,不得轻易糟践。阿爹定是从未亲睹过这惨绝人寰的修罗场。穆清沉沉吐出一口浊气,只觉自己的心肠之外迅速包裹起一层硬冷。
    身后尖叫声连连响起,她回头望去,贺遂兆正亲领着一众内眷仆妇从林中走出。一面走一面向两旁划拉开尸首残体,辟出一条道来。有几个胆小怯懦的已然不能自行站立,另有男丁家仆架扶着在走在后头。
    长孙氏戴着帷帽,皂纱遮面,手中一方绢帕捂着口鼻,由两名仆妇搀扶着走在贺遂兆身后,只勉强稳得住脚步罢了。穆清往人群中去寻阿月。扫视了两圈方才见着她低头于人后默然走着。瞧着倒是镇定,待她抬头才望见她面上布满着泪痕。
    穆清拂去心头一应心绪,往那队中去与众人汇合。来时的车驾毁了大半。勉强拼凑出两驾能坐得的,先安排了夫人娘子们坐了,众仆只得在地下随行。穆清牵过一匹马来,刚要翻身上马。却见长孙氏自头里一驾车中探出头来,向侍婢吩咐道:“请顾姊姊来同坐了。
    穆清依言坐入车中。一路不语,只不断地提醒自己,河津叛乱已平,剩余的千余逃贼亦尽数剿灭了。许是明日,唐国公便可搬兵回晋阳城,明日便能见着杜如晦。只需见着他平安归来,万事皆可抛却去。
    “顾姊姊?”入了城后。静默了一路的长孙氏似是缓过气儿来,忽然开口轻声探问道:“那些贼兵……你却是如何破了他们的?”
    穆清好容易将心绪带出了那一场杀戮,实不愿再想起那些,因着她问不好不搭理,便只轻描淡写道:“曾有幸见过二郎率玄甲军击破突厥骑兵,不过迫急了仿着他的法子尽力试一试罢了,再有死士们骁勇悍猛,这才挣出大家的命来,实与我无多大干系。”
    长孙氏无声地点点头,欲言又止了半晌,又提起话来问道:“我见顾姊姊镇定从容,那,那惨象……当真无惧么?”
    “骇怕,怎会不怕。”穆清苦笑笑,“见多几回,惯了便无惧了。犹记得首次见杀戮,便是夫人婚仪过后,往金城郡去的途中……那时,我远不如夫人这般镇定忍耐,立时便唬懵了,动弹不得,瘫软着坐了半晌方回过神来,极是狼狈。”
    长孙氏不再接话,二人沉寂了片刻,快到穆清所居的宅子,她刚要开口与她说些别过的言词,未待开口,冷不防长孙氏张口道:“我瞧着那贺遂兆,待顾姊姊很是不同。”口吻听着随意,穆清岂能听不出她这一句已盘桓了一路。
    念着长孙氏年纪尚小,她不愿同她在口舌上计较,亦不想她在这一问上纠缠不清,当下只淡然道:“贺遂兆与克明同为李公亲信之人,较之李公本人及其余子嗣,他二人待二郎亦很是不同。此不同于夫人所说的不同,确是一般无二的,若当真要明辨起来,只怕……”
    “原是我年轻不懂事,又十分着紧姊姊,怕贺遂兆对姊姊有所不敬,才多此一问,姊姊莫要多心。”长孙氏算得是个心窍玲珑的,乍一听穆清的口吻,忙一句一个姊姊,拂过话头去。马车骤然停驻,她支开窗格,向外瞧了瞧,“哟,顾姊姊到了。”
    穆清向她略欠了欠身,“夫人今日受了惊吓,实是劳累了,回去好生歇着,莫多忧思。”
    长孙氏客套过两句,自回府不提。
    穆清带着阿月快步走回宅中,一进门便急急唤阿柳取干艾叶煮水要沐浴,她不进屋也不许阿月进屋,只在院中坐着,候着沐浴。
    直到整个人闷头浸没入散着淡淡艾蓬香气的清水中,她才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腥味退散了去,仔仔细细地洗了头发,搓开发丝反复嗅闻过,确认了没甚么气味方才罢休。阿柳在一边闷头瞧了她许久,问她只说是在城外遭了贼寇,厮杀一场沾了血气,教人觉得恶心,又叮嘱阿柳将那身湖绿色的胡袍拿出去弃了。
    阿柳还待要细问,听她这么一句,登时闭了口,大约也能猜测到些。闲坐了一会子,忽想起甚么来,未开口先笑眯了眼,“晌午有人送了口信来,说阿郎约莫明日暮时随军入城。”
    穆清面上漾开浅浅的笑意,“可说了时辰?明日我好去城门迎他。”
    “传话的人……”阿柳迟疑着道:“却说是阿郎的意思,不教你去城门迎他,只在家中候着。”
    “这是何道理?”穆清疑惑地自水中直起身子,趴伏在木桶边缘问到。
    阿柳哪里能知道,只一味摇头。因怕水凉了令她着了冷,遂催着打发她赶紧起身穿戴齐整了去用晚膳。
    穆清皱眉摇了摇手,“莫替我置备晚膳,只过一碗乌梅酸浆来。”
    若不是方才阿月亦说吃不进食,只想些酸冷的,阿柳指不定要疑心穆清是否有了喜讯,眼下她只暗自嘀咕,“怎的一个个皆不思饭食,到底是遭了甚么了。”
    距晋阳城仍有三四十里,天色擦黑,再行不得路。十万大军在山谷外的辽阔地驻扎下来。白帐点点,篝火营营。
    出城征讨时仅集了二万兵夫,现回城竟成了十万之众。二万原带去的兵夫损伤不多,加之降了的一万余贼寇,便有三万。六万被缴除了兵刃一路羁押着,硬是不愿降服。另有一万却是在板车上层层堆叠着。
    杜如晦自唐国公的主帐中出来,外头一堆堆的兵将围坐,见他皆扬手向他招呼,邀他一同坐下说话,他笑着一一点头应过,婉拒了他们的相邀。
    明日便要入城,这六万不愿降服的却教唐国公头痛了一路。按着杜如晦的主张,既不能使之服,便弃之不用,只管扣押着,遣人往东都皇城去讨要个主意,随着朝堂的意思来处置,该坑埋便坑埋了,该斩杀便斩杀了,该押送至东都充作兵役的便押送了去。
    唐国公却万分舍不得这六万人马,执意要私昧下,且不说中间夹着一个虎贲郎将王威,一言一行皆在他督视之下,便是有法子瞒过王威,也得要这六万人众肯降服了才可行。杜如晦抱定了主意不愿再白花费心思,只随了唐国公的意思便是了。
    月已升空,使这夜色中的万物皎亮能视,杜如晦独自踏着月光,在营地中四处转动,莫知莫觉地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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