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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莲谋-第173章

小说: 莲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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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我便邀她进来煮茶下棋,倒不失为一桩风雅之事。你说如何?”
    穆清睨了他一眼,自知说道不过,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将一双手在熏笼上暖着,顺势拎起熏笼上暖着的满地花钉的铜铫子晃了晃,却是空的。再往他高案上瞧,尚有半盏残茶,取过一模,冰凉冰凉。
    “你这般不爱惜身子,我却情愿丹娘进来伺候着,好歹有口热茶吃。”穆清略有些气恼地将冷茶泼倒入水盂中,提起铜铫子便要出去注水重新煮茶。
    杜如晦按住她的手,笑道:“你倒是大度。外头太冷,仔细冻着,莫去了,我这儿也完事了,咱们回屋去歇着便罢。”
    穆清自揣测她病着的这几日,他大约时常吃冷茶,心中既恼自己身子不中用偏要病倒,又怨他着实不知保养,总教人白耽着心。故犹端着一张脸,不愿搭理他。
    杜如晦却一副茫然不知的神情,一面收理着案牍,一面随意道:“这女子名唤丹娘?是个难缠的,你且说说,你要如何安置这些女子?”
    穆清沉声不语,隔了片刻,方语气生硬地回道:“你倘或还有这份闲心,倒不若劈分出来,顾一顾自个儿的身子才……”
    杜如晦伸手将她带入怀中,柔声道:“怎还真恼了,不过一口冷茶,往后我留意便是。你莫说我不顾惜身子,却说说你自己,才好了没几日,寒夜里跑出屋子,还在外头呆立着,又教人如何放心?”
    穆清撇了撇嘴,张口结舌驳不出甚么来,抬头迎上他深邃的眼眸,继而那眉眼又笑起来,“你只管安心,我自是要好生护养着这副身子骨,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地守着你过下去。”
    穆清心头和眼眶同时一热,忙低下头去,拾起自己的那袭斗篷,两人相依相携着推门出屋,踩着湿滑泥泞的化雪,往后院正房去。L

☆、第二百二十二章 茫茫大梦(六)

上元节甫过,杜如晦的任命谕旨果然就下了,吏部尚书,检校侍中,仍总领着东宫的兵马。这一来,兵部、吏部皆以他为首,便是户部因调改租调徭役之事,亦是要打量着他的意思行事。自此杜如晦便成了朝中一等一的权臣。
    随之穆清便再无清宁之日。偏杜如晦上任后恨不能一人分三人使,府中是再见不着他人影,穆清只得打起精神每日妆饰妥帖,拿捏着面上笑容的分寸,出面应酬各路人等。更有府中那六名宫人,到底是圣上与皇后亲赐,这样的场面也少不得要她们露出面来见一见贵客,以免落下些口舌。以杜如晦今日光环笼罩的情势来看,口舌之祸最是骇人。
    自上元至三月三,她几乎日日应接着上门道贺的官眷贵妇,到了三月三这一日,头痛已极,实是不想再动一动。阿柳只得一壁替她梳着发髻,一壁劝慰,“找个借口都推脱了,好歹清净两日罢,便推说身子不适,如何?”
    “快别往外提抱恙的话,介时一拨一拨探病的,挡都不知该如何挡。”穆清扶额摇了摇头,连叹息的气力都提不上来。
    “禀娘子,高密长公主临府了。”春寒未消,杜齐额头上的汗珠子仿若是在夏季,顾不上抹一把,慌急地进来回禀。
    穆清的心沉得不能更深,身子却猛地向上直起,“可举了卤薄仪仗?”
    “倒不曾见,只两驾桐木马车,并四名侍卫。才刚入的永兴坊门。”
    穆清慢慢坐回原处,心头略松缓了些,只是还未及吩咐甚么话。那边又有小厮在门外禀道:“宫中来了送上巳节赏赐的内监,已将入坊,还请娘子尽快备案领赏。”
    穆清脑中一阵眩晕,究竟是甚么日子,又是长公主造访又是赏赐的,这是嫌她日子过得还不够糟乱的么?同时要接两位的驾,她倒是真心巴望此时卧病在床起不得身。“上巳节恩赏么?要来探一探那几个宫婢的情形才是正经罢……”她喃喃道。
    先进来通传的杜齐乍一听见“上巳节”三个字。倏地想起了甚么。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说着忙又向穆清道:“一清早阿郎的吩咐,我……我却是耽误了告知娘子。早起临出门娘子未起。阿郎不教吵醒娘子,又说今日是娘子的生辰,命厨下备了水引,大约娘子已用了。”
    穆清这才想起今日早膳时。有婢子端来并非日常所食的米粥或汤饼,却是一碗比汤饼细长的水引。原来竟是将自己的生辰混忘了,一时苦笑笑道:“莫说你忙得不记事,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倒将这事儿给忘了。”
    杜齐与阿柳一同笑起来。阿柳笑道:“七娘真真是不该,阿郎连日连夜地劳忙怎不曾忘记?”
    “阿郎还说,今日午后散了值。便径直往东市康三郎那处去,请娘子申时前去康家的酒肆相见。”杜齐禀完。匆匆一拱手,先行出去料理接驾高密长公主的一干琐碎。
    穆清这边也赶忙妆扮,她向跟前的妆镜内扫量了自己一眼,白绫襦裙,米黄色的小袄还是半旧的,半斜的单螺髻边仅簪了日常带着的小金簪,另压了几颗金花钉,再无妆饰。瞧着也不成个样子,遂又挑了一领银红满地卷草纹的软绸帔帛缠搭在腕肘上。
    才刚打扮停当,一个娇软怯懦的声音迟疑着道:“娘子倘或一时应付不过来,不妨使丹娘试试,虽不能应付周全,到底在宫中也白受过几年的规矩教养,略伺候些茶水浆酪尚且使得。”
    穆清挑了挑眉毛,转脸却见门边半露着脸,垂眸肃立着的正是丹娘。果然未曾死心。穆清暗自转了转心念,既是主动请缨,便怨不着她甚么。随即她和煦地笑起来,招手唤丹娘入内,“这便太好了。正愁着无法分身,既丹娘妹妹肯帮我一帮,那是再好不过。妹妹承过宫中的教导,原比我还知礼周全些,少不得要劳动妹妹替我先接了高密长公主的驾,待我领受了皇后的恩赏即刻便来向长公主请好。可使得?”
    丹娘端庄微笑的脸突然垮了垮,愣了一息,略有犹豫地应道:“丹娘自当尽力替娘子分忧。”面容上的不情愿连阿柳都能瞧出来。
    待她走出正屋,阿柳瞥着她往前院款款走去的背影狐疑道:“既是她自个儿提的,如何又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她原料想着宫中来赏的名头虽大些,但左右来的是位内监,比不得高密长公主亲临,我若忙得一时无法分身,由她这御赐的‘侍妾’来接应也不算太过失礼,故是十拿九稳的要去内监跟前露脸的,好教内监回宫去禀告皇后,她已接了我一半儿的家事……”
    穆清站起身,掸平襦裙上的褶皱纹路,面上淡淡一笑,“高密长公主原是配了长孙家的,与皇后这一支向来不睦,后驸马过世,再嫁段家,惹得皇后兄妹越发不悦。而丹娘出自皇后训导,我又如此‘器重’,旁人自当她是皇后心腹。想来,丹娘与长公主这一见,必是艰辛,她自己也能预见,故心中不快也是有的。”
    丹娘与高密长公主这一晤,半分不出穆清所料。待穆清谢领了赏赐,携着阿柳匆匆赶至会女眷的偏厅时,但见高密长公主满脸的不屑与冷淡,从旁而立的丹娘形容僵硬,进退不是,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眸中半含了水光,细看过去,眼眶下微微泛红,好不可怜。
    “七娘如今怎就这般糊涂了。”高密长公主因知晓穆清昔年的那些事迹行状,甚是折服,平素与穆清往来略多几回,又是个直肠子,便只管将她视作亲近的。此时见穆清前来,她皱着眉头,从座中迎立起迈步上前。路过丹娘身侧,却只当她不存在一般。
    穆清忙迎上前行礼,“长公主恕罪,七娘怠慢了,实在是……”
    “我知晓你如今受你夫婿带累,忙得错不开身,谁怨你这个了。可你到底也该放个正经的管事娘子在身边照应着。再不济我打发了人来帮衬你。却不该使那些个婢不婢,妾不妾的妖媚之物出来待客,没的辱没了自家门风。我们这些知道的。只当你忙不转身子又弱,不能面面都顾及到,外头那些不知道的,浑说起来。白白辱没了杜尚书的清誉。”高密长公主犹如年节中燃的柏叶一般,噼噼啪啪地直抒了一通。一眼不瞧那边憋红了脸,泪眼欲滴的丹娘。
    穆清笑着让了座,扫了一眼案席,浆酪糕点。应季果子,熏香净盆,俱妥妥帖帖。无一纰漏,这位长公主大约从礼数上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仍有这许多的怨气话,可见命丹娘暂先代她接迎,这主意果然不错。这高丹娘,玲珑剔透不缺,心眼亦是不少,段位却还差些。
    “长公主这是怨七娘轻慢,七娘愧得紧,这便以浆酪代酒,先敬一敬长公主,赔个不是。”穆清顺手执起案上的越瓷盏,笑吟吟地递到高密长公主跟前。
    “你怎么也学起那些男人们应酬间的浑话来。”高密长公主斜睨了她一眼,扑哧一笑。眼见着长公主佯嗔含笑地接过杯盏,穆清心知她并不真心恼,不过是不待见长孙皇后送来的心腹宫人罢了。再瞥一眼高丹娘,端着手低眉顺眼地同婢子们一处站着,进退不是,那神情好似不小心嚼到了自己的舌头,憋得泪眼通红,也决计不敢囔出半声痛来。
    高密长公主抿了一口浆酪,二人也不客套互让,各自坐了说话。长公主将掖过唇角的绢帕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里,“也亏得是浆酪我才饮呢,你若真拿了酒来敬我,我却是不吃的。”
    穆清“咦”了一声,将惊异的神情做到位。非是她不诚心待人,只因过往吃过的那些个亏,使得她一再告诫自己,待任一位皇家人皆要敬而远之方得长久太平。
    “你是知晓的,我自幼无母,全托赖太穆皇后慈悲,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与她所出的嫡子嫡女也是一样的对待,故我自小到如今皆过得比那些庶出的郡王公主好些。”
    高密长公主收了脸上的笑,越说越戚戚然起来,“太穆皇后在时信奉释教,早几年我便想着要替她寻座寺庙来长久供奉,好尽一尽孝,可惜缘分一直未到。前不久正得了机缘,东市南面宣平坊中,净慈尼寺的老尼师圆寂,一时竟无人能担住持之任,有意依托高门。也不知谁多言了一句,她们知晓我的宏愿,托人来递了话,愿依托皇家。”
    穆清忙欠身道:“这便该好好贺一贺长公主,多年夙愿,终能得偿所愿了。也好教天下为人子女的瞧一瞧皇家的表率,正是再好不过的了,圣上可是允了?”
    “自然允了。”高密长公主的眉眼又高高飞扬,“圣人还怨着自己未能早想到,眼下拨了钱帛徭役,要修葺那净慈尼寺,延请新任的尼师升座,着我督办了此事。我正是为这事赶着来请你。寺中藏经原是不短的,只如今还缺几部手抄的经籍,好制成经幡,开寺那日好用得上。我私想着,既是供奉太穆皇后,须得咱们女子手抄了方才合用,算来算去,素日相近的官眷中,也只你学问最好,故来要劳动你一番,可使得?”
    “长公主未免小看七娘了,何必说甚么劳动,这原是七娘的荣光。”穆清拱手笑道,心却说,既这般说了,难不成还能推脱?
    高密长公主笑意更是欢实,说来她身为圣人的阿姊,荣耀显赫,可权臣的家眷却也不是说请便随意能请的,这一番说动了杜如晦的内眷来帮衬她,传扬出去,也着实令她此举锦上添花。
    “抄经一事,甚是讲究,须得沐浴斋戒,净手焚香,在净慈寺中住上几日,潜心抄誊。少不得要接了七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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