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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钢轨上的爱情-第1章

小说: 钢轨上的爱情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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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罗慢,眉,周乾。(1)
遇上Roman的时候是冬天,他光着身子躺在葫芦叶扎成的太阳伞下,膝盖拱起来靠一本哈利波特的书,煞有其事地看着,身体被有些灼人的阳光晒成浅红色,一潮一潮的浅红,像是血液流经后的印记。亚龙湾的冬天四处暖风,我坐在躺椅上给郁发短信,想把海滩拍下来传给他,想听一听他的声音。可没有回音。我站起身子,走到海水里,在一潮一潮被风赶着走的海浪里给郁打电话,只是电话那头的机械声音回答:the subscriber you have dialed has been switched off。  海滩边卖贝壳的小孩拎着满满一袋贝壳走过来,他眯起眼睛朝我伸出一双手:“十块。”每天都有这样的小孩在亚龙湾来来回回地跑,兜售夜里清晨捡来的贝壳、海螺,他们的大人则躲在不远处的礁石后面,将脸包裹在一块巨大的毛巾里藏在斗笠下,露出闪烁的眼睛看管着满满一铅桶的贝壳、海螺,小心翼翼。  我摇摇头,从海水里走出来,岸边的白沙像女孩子用的散粉,细而柔软,这样的岸沙只能隔着太阳眼镜看,不然实在白得有些晃眼。我背对着海,用沙子吸干脚背上的海水,将电话握在手里,往回走。我总是幻想着郁在某一天会突然打来电话,或是回复我的短信。我将电话设置成震动,夜里,它贴在我的皮肤上接收外界的所有信息,只要有一点动静,我就能立刻惊醒。可是没有。  亚龙湾的海滩边有无数个葫芦叶扎成的太阳伞,伞下是一把把白色的躺椅,躺着男男女女,身体上留有一潮一潮血液流经后的印记。我的葫芦伞临着一个叫Roman的浅红肤色的外国男人,刚才起身时,他正戴着一副严肃的太阳眼镜,靠着躺椅,缓慢翻动膝盖上的《哈利波特》。可当我从海水里往回走时却发现他竟站到了我的躺椅背后,正在用脚趾努力地刨着岸沙,像一只穿梭沙地的老鼠。  海滩上有很多游客留下的印记,沙洞或是垒成奇形怪状的小丘,还有人将自己埋在细沙子里晒太阳。远远地看过去,只露出一只脑袋,绝望地睡着。最后,Roman刨出一双夹趾拖鞋,包裹着细碎的岸沙,那是我的。他用脚趾将拖鞋勾到我的躺椅下,再若无其事地走回自己的葫芦叶伞,继续看书。  我知道一定是刚才那个卖贝壳的小孩偷偷将拖鞋掩埋起来的,他们总是在做类似的事情:拖鞋、皮包、衣服,将它们埋起来,然后等天黑,刨出来带回家积攒着,再到集市上寻一个地摊换成纸币,这远比兜售贝壳要来得容易。  我尝试着用英语向看上去是个犹太人的Roman道谢,他放下膝盖上的法文版《哈利波特》,用中文回答:“不客气”。  一个月前,我迫不及待地离开那座生活了二十四年的阴冷城市。离开的那天,城市里下起一场近十年来最大的冬雪,铺天盖地。所有的路人都将手脚包裹在各种力所能及的温暖中,露出两只眼睛,茫然无措。我把身体缩成一团偎在去机场的磁悬浮列车角落里,新湖明珠线以每时200公里的速度忽略一切身边的景色,雪片打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伤疤。列车窗玻璃上非常干净,没有一点水气。我想起郁死去的那晚,他沉在浴缸里,舒展了身体,紧闭双眼。当时的浴镜也是格外干净、没有一点水气的,那个清晨,我颤抖地打开浴室的门,在不断放大的画面前僵滞住,一旁是许或的尖叫声,她慌张地站在浴缸边像打捞溺毙者那样不停扑棱撩水。  此刻,我的手背上还留有许或给的伤疤。撩了半天水后,她突然转身向我扑来,扯我的头发,用手掌猛抽我的脸。不说话只是这么打着,然后自己蹲在地板上号啕大哭。这些激怒在我的手背留下明显的印记,它们汇集成一股伤疤,像一只没有成年的蜥蜴,蛰居冬眠。Roman说那很像某种纹身,他曾在中东的某个叫做摆孺族部落里看到类似的伤疤,只是他们是刻意地用铁板烙上去的,以保安康,在那里死去的人会将灵魂融进空气里围绕在深爱的人身边,永不离开。旋即他又说:“或者你可以试着按照这条伤疤的模样找个‘工匠’替你纹身。”他总是爱把艺术家和工匠相提并论。  遇上我之前,Roman有一个叫“卢圣图”的中文名字,他坐在沙滩上用手指比划出来的时候费了很大的气力。  “不对,按照中国人音译的习惯,你应该叫‘罗慢’,罗马的‘罗’,慢条斯理的‘慢’。”我在沙地上写给Roman看。他低头记认了半天,最后告诉我:“慢”是个异常复杂的中国字,但好在有棱有角,像个人一般还有两“只”腿。  那天以后,他开始习惯听我叫他罗慢,罗马的“罗”,慢条斯理的“慢”。  冬末的亚龙湾显得有些冷清,沿着海岸线走过一千米的深处,白茫茫一片,没有一个人。沙子甚至还留有退潮后波浪的痕迹,未经人栖。我穿着罗慢刚从沙子里刨出的拖鞋,半就着他不标准的中文随他走着,说着,一直到海岸线的深处。  他将那本《哈利波特》夹在腋下,用脚掌在白沙上刨出两个深长的洞穴,然后将腿伸进去,舒展开身体,开始午睡。他的鼻梁在太阳眼镜的架构下起伏有致,镜片下的皮肤依旧是潮红的,他转过身子来,用英语说:“这是一种享受。”  我蜷着腿,坐在岸上,看远处席卷而来的浪。视线快要消失的地方,辍隐辍现着麒麟岛,绝世遗孤的姿态。听当地人说,那岛上真有一种长着金色鞭子般枝条的植物,常年开金黄色的小花,一大片一大片地生长。可我依旧不能确定那是否就是我要寻找的秋麒麟草。。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一章 罗慢,眉,周乾。(2)
看罗慢舒坦地躺着,我说我也想在沙岸上刨出一个洞穴来,伏进去,听一听海岸地心的声音。可等我真的在沙地上挖出个洞并俯身下去听地心跳动的时候,一旁的这个犹太男人已经睡着,身边的书页被风吹得一阵一阵沙响。他的胡渣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金光,在脸颊两侧熠熠闪亮。我很想伸出手去摸一摸那种金色胡渣的感觉,猜想那也是微微刺痒手心,随着皮肤的呼吸一张一弛。可我还是惧于唐突,只安静地躺下,用手轻按着随风翻动的书页,看着混迷的海色,慢慢地睡去。  这是一次与陌生男人的午睡,却优雅得和性毫无关系。  一些日子后,当我再次回忆那个午后,还是有不真实的美好在里面。我对着床上的罗慢埋怨:“没有性的睡眠是优雅的。”可他只是靠着枕头抽动嘴角的肌肉,笑,却不说话。  我摊开速写本画起罗慢微笑的模样,在两颊上打阴影。  这时,我才发现罗慢的皮肤是天生浅红色的,这和他是否暴露在阳光下或是于激情过后毫无关系。他的脸看上去潮红并且生涩,像一个年轻的孩子,甚至是女人——就是朱丽叶比诺什在《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里的肤色。  虽然罗慢对于我经常将他同某个女明星联系在一起显得不以为然,但表示自己喜欢像影片里的托马斯那样被人舔胡渣,他说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一只挠痒的小猫伸出温热柔软的舌尖,轻轻掠过,在面颊上留下一丝微凉的温度。  罗慢说前些年他去上海招staffs的时候也是冬天,城市里的风就像一长串刺骨的针子在人体内四处打孔,直到抽干最后一丝热量,才罢休地扬长而去。  我把身体裹在被单里,将自己塑成一只蚕茧,说:“我来亚龙湾之前,上海开始下雪,可往往最冷是在融雪的时候。”我喜欢极了罗慢的比喻,只是那些用来比喻的钉子却仿佛随时还真的会从记忆里的冬天裸露出来一样,深深地钉入体内,盘踞不动地吸干热气,令人畏惧。  我很少在罗慢这儿过夜,通常入夜后我会钻进一件套头的衬衫里,拖着拖鞋回到我租借的农舍小别墅,洗澡,上网,喝一点酒,然后写日记,最后上床睡觉。我的梦单调至极,从可以记梦开始,它便常常只安排出一种场景:电梯,永远升不到顶部也坠不到底谷的电梯。甚至有很多次,我还梦见自己乘坐在一架开放式的电梯里,那种感觉类似于坐在游乐场的升降机上,它拼命地升高升高,抖动抖动,脚底下的所有人都摒住呼吸呆滞地向上仰望,我看着他们,惶恐地尖叫,一直到人群变作一个巨大黑洞。这样的梦总是要到电梯坠入黑洞时才结束,醒来的时候,我常常浑身湿透,在极度恐惧中翻下床,颤抖地爬到房间的角落里,蜷膝紧紧抱住自己,不停地颤抖自我平复,直到完全醒来。  我想我是这世上在思想里乘坐电梯最多的人。  亚龙湾的边上有几片小村庄,因为地处富庶,所以盖起了各种白色小楼,门牌号上都有“农舍别墅”字样,可供人租借。我向当地的农民租来他们小别墅的一层,近海,安静,无人打搅。出门穿过田埂、穿过一排椰林和三角梅花丛,便是亚龙湾的海滩。  热带田野风光的色彩是浓重且清晰的,海岛的女人们戴着斗笠在地里忙碌,夜晚经过田埂,偶尔也会打搅到田埂里私会的情人们。白天,我坐在近海的阳台上,画一些海景,画油在湿润的气候里干得很慢,湿湿粘粘,可一旦用挥发性强的松节油来替代的话,颜色又显淡,没了亚龙湾的神韵。所以我只能索性用素描,很是糟塌地将一切的风景变成铅笔灰,没有地平线,没有海的那边。  罗慢始终觉得我画人物的技巧远比画景物要来得娴熟并且丰满,一天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顶威爵尔皮斯的帽子,将我拽入浴室,然后赤身裸体地跃进水里,四肢张开,只用帽子遮住下体,尔后将眼珠瞪得异常恐怖,他用英文不停地说:“画我,画我,画我。”他的身体在浴缸里微微颤动,振出一小片波纹,圈着四肢缓缓地扩张。  我想起在哪本杂志上,曾经见过威爵尔皮斯摆过这样的姿势,异常诡异却充满力量和淫浸的优雅。可我不能画浴缸里的人,面对这样的场景,我的头脑开始嗡嗡作响,像有一辆隆隆启动的吊车悬在岸边,将郁死去的画面从海底最深处牵拉上来。那具沉入海底的尸体,慢慢浮游上来,身体肿胀,木然地看着我。我用双手捂住脸,不停地喘着粗气,感到周身的血液开始急速涌向心脏,它强而有力地跳动着,跳动着,不停地敲打胸腔,然后将回声弹向耳膜,耳朵里开始有不真切的声响。  罗慢一脸疑惑地从水里站起,他的帽子皮奄奄地落在水里:“怎么了?”  我捂着脸不响,只是转身离开浴室,攥紧拳头,试图让浮现出来的尸体重新沉入海底。我的后背开始有汗渗出,它们极细小的一串,一滴一滴地浸湿衬衫,风从窗口吹进来,绕进脖子里,挑衅地纠缠一番,然后湿漉漉地走开。我站到阳台上抽一根烟,竭力把视线放到最远处,那里一切平静,没有任何嘈杂声。喜来登的海景比起我那农舍果然风光百倍。  我依靠尼古丁的心理暗示缓慢地平复下来,我心里的海面逐渐风平浪静,没有吊车,没有尸体,没有隆隆声。罗慢扎了条浴巾从屋子里走来,手里还拿着他那顶湿嗒嗒的帽子,顺手将它戴上,问道:“怎么,你不觉得我戴着它很有威爵尔皮斯的感觉吗?”我热腾腾的脑袋完全冷静下来,身体上的汗水被柔和的风完全带走,我转身看他,吐一口烟,笑而不答。 &n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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