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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诸葛亮传(I-V5部全)-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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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明白了,他正待要说话,背后忽有人喊了一声:“先生!”来的是修远,他在门口掸着满身的雨水,因见赵云在,忙行了一礼。

诸葛亮点着头,因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修远唉了一声:“我本来想去集市买条鱼,晚来给先生炖鱼汤呢。可就去逛了一趟,把我给唬回来了,先生你猜多少钱一条鱼?”

“多少?”

修远忍不住叫了起来:“一千钱!”

不止诸葛亮,赵云也吓了一跳:“这么贵!”

“这还算便宜的,现在一石谷市值炒到万钱,还没处买,到处都在抢货,满街尽是强贼!”修远连声叹息,“是谁说成都乃天府之国,民生富庶,这就是个花架子!”

赵云听得心里焦虑不堪,求救式地看住诸葛亮。诸葛亮却不言声,眉目锁得很紧,手上紧紧扣住白羽扇,似乎在盘桓某个决定。

半晌,诸葛亮说道:“子龙,随我去一趟集市可好?”

赵云也并不推辞:“甚好!”

三人轻装简行,也不带卤簿,悄悄行到成都最繁华的南市。才进入市场,已听见里边吵成了一片,整个市场人头攒动,成群的人影儿从东西南北跳出来,仿佛逮兔子的野豹子,可兔子只有一只,饥饿的猎食者却有很多。

这边贩鱼的已售磬,最后一条鱼炒到了三千钱,也有人挥手一掷;那边贩豉的卖家被抢购的买家挤出了人群,几个粗壮汉子为抢不到一瓮豉还大打出手;卖布的小哥摔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一位买家交易给付的一只羊,口里杀猪似的嚎叫:“少了不卖!少了不卖!”

越来越多的人背着一袋又一袋交易货币涌入市场,有五铢钱,有金银,更有各种物品,前一个时辰一只羊能换到一小瓮酒,后一个时辰一只羊只能换到一面缺了口的镜子。成片的呼喊此起彼伏:“快回家取钱,又涨价了!”

修远看得直冒冷汗:“这是强盗巢穴么?”

这里哄闹得不成体统,那壁厢的喧嚣如浪潮般压了过来,却见一群人围着南市市长令攘臂挥拳,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市长令每说一句话,都被人潮的愤怒湮灭了,有激愤不能忍的几乎要动手把市长令揍一顿。

诸葛亮便要前去一探究竟,修远生怕他被挤出什么好歹,慌忙道:“先生,你和赵将军在这儿稍候,我去看!”

修远使了吃奶的力气挤进人群,后脑勺被哪个鲁莽汉子的胳膊撞个正着,也只得忍住。

这伙人正聚在一家卖谷米的店面前,那店门挂了一面长幡,幡上书写了四个墨隶大字:“谷罄不售”,原来是贩谷的不售货,人们买不到粮食,便把怒火都撒在市长令身上。

“为什么不卖?!”人群怒吼道。

市长令费力地解释道:“他家谷米售罄了,这上边不是明明白白写着么?”

“呸!哄鬼呢,当我们不知道,这是刘家的谷店,他家可是益州大户,仓粮堆如山,会没有货了?分明是囤积居奇!”

“要我们饿死么,你看看而今物价腾贵,市无余货,百姓穷匮,你们这帮当官的都眼瞎了!”

市长令被人群推来搡去,无论他说什么,都被恶狠狠的反驳斩断了。豪强囤积居奇,依仗着权势罔顾民生,他一个小小市长令能奈若何?

修远觉得那市长令挺可怜,悄声嘀咕道:“就是有货,也没钱买嘛,手里的钱哪儿赶得上物价。”

“要金银不?”旁边一个声音低低道。

修远以为撞着了鬼,心里抖了一下,悄悄打量过去,原来是个三十来岁的黄脸男子。

他有些好奇了:“你有?”

那人压着喉咙笑:“要多少有多少。”

修远心念一动,便和那人挤出人群,两个行到僻静处,身后的嘈杂渐行渐远,修远问道:“你从哪里来的金银?来路正不?”

那人嘎嘎笑,活似一只得意洋洋的鸭子:“看你这小哥就是外地人,成都府库掏出来的金银,你说来路正不?”

成都府库?

修远那一颗心腾地跳到了嗓子眼,一双手不自主地颤抖着,他掐住那快要爆发的紧张:“成都府库的金银不是被抢光了么?”

那人哼道:“我说你这小哥真真愚拙,抢光了的金银就不能拿来交易么?”

修远猛地懂了,这是抢夺府库藏帑的荆州士兵在做金银黑市交易!

“你要不要?”那人用怀疑的目光看住修远。

修远暗暗吞了一口唾沫,做出急不可耐的样子:“我要,我要!”他催道,“你是什么价?”

那人伸出一只手,翻了一翻:“这个数。”

“太贵了。”修远摇头。

那人阴森森地一笑:“呵呵,小哥你还别嫌昂贵,不看看而今什么行情,手里有了金银,比拿着一石谷可管用多了!只要你一转手,保你赚得杯满钵满!”

修远踟蹰了一会儿:“那,好吧。”

那人低声道:“这里不是交易的地方,你若有心,明日日中,我们在凤凰楼见。”

“好!”修远回答得很干脆。

那人拱拱手,匆匆去了,修远愣愣地待在原地,只觉得连那脑髓也崩开了,数不清的念头飞出来。他猛地想到要去找诸葛亮,拐弯冲了出去。

这时,整个市场却是嘈杂更甚,一队又一队巡城士兵横冲直撞,一面请百姓离市,一面严令各家商贩关门,原来是在封市。有惦记着那瓮豉没买,赖着不肯走的,巡城士兵把刀一横,说不走的立刻抓去蹲大牢,有敢违抗的,便是暴力抗法,当以谋反定罪。

诸葛亮和赵云却已不见了踪影,连那被围攻的市长令也一并消失了,修远心里焦急,匆匆往市门外赶去,周围全是被巡城士兵赶走的百姓,怀里抱着羊,肩上扛着鸡,一片声的都在大骂:“龟儿子的荆州客,封你娘的市!”

有人插嘴道:“听说是那个什么诸葛下令封市的,这人疯魔了不成,故意和我们作对!”

“龟儿子的诸葛亮!”

修远听得有人骂他家先生,很想抓一块砖拍在他脸上,可事情紧急,他不能和人逞口舌之能,只得强忍住这口怒气,冲出市场。果见诸葛亮和赵云站在对面的街口,旁边立着那衣冠歪斜的市长令,正满脸委屈地向诸葛亮诉苦。

“先生!”修远慌里慌张地呼喊。

诸葛亮颔首,示意他待会儿再说,因对那市长令说:“那卖谷的主家是谁?”

市长令呜咽道:“刘洵。”

诸葛亮的眉峰不为人知地一弹,他仍平静地说:“你先回去吧,酌情宣教各家商户,若有要事,我再寻你。”

市长令不放心地说:“请问军师,何时开市?若是封市太久,恐怕激起民变。”

“我知道。”诸葛亮只有这三个字,市长令没奈何,行了一礼,揣着沉重的担忧去了,诸葛亮这才把目光望向修远。

修远连比划带说,把适才那一幕叙述了一遍,末了,他说道:“先生,我约了那人明日日中交易,咱们顺藤摸瓜,把他们一锅端了!”

“小子做得很好。”诸葛亮赞道。

赵云恼恨地说:“真没想到,抢走的府库藏帑居然被拿来做黑市交易,这还了得?如此下去,金银市价飞涨,物价还不得涨到天上去?只有穷竭百姓,这帮混账东西,太可恨了!”

“尚有豪强之家囤积居奇,坐待物贵,”诸葛亮冷声道,“这是他们的谋算,抬高金银市值,人皆有趋利之心,士兵们身负重利,焉能不舍命奔赴?他们却囤货不售,烈火里还要加一把柴薪,久而久之,激起民变,我们要么被赶出益州,要么与他们妥协,为他们驱驰。”

一桩麻烦没解决,更多的麻烦接踵而至,赵云也觉得棘手难办:“可而今市无余货,百姓要讨生活,自然要入市交易,总不能一直封市吧?”

诸葛亮凝神道:“子龙所言极是,市无余货是大忧,容我想一想。”

“还有,”赵云道,“这趟巡查,我发现益州交易甚是混乱,你看看。”他摸出几枚刚刚从市场上寻来的铜钱,轻重感觉不一,而且肉上的文字有的清晰,有的模糊,竟像是从不同的模子里铸出来的劣币,既不足重,也不足色。

“益州应有私人铸币。”诸葛亮确信地说。

“哦?”

诸葛亮徐徐道:“益州多地有铜山,先汉文帝曾封赏邓通数座蜀郡铜山,以致邓通钱流行天下,可知益州铜山遍布。刘璋父子在时,文法软弱,便有求利之徒挖山出铜,私自铸币,好肉模糊,不合度量,却因轻钱所费较少,故而民间趋之若鹜!”

赵云拿着声音说:“一定要将铸币收归官家,军师可上言主公,严禁私人铸币!”

诸葛亮思忖道:“平准之事,我虽略知,却不能想出良策。但有一人身具桑弘羊之才,若是主公能用他,应可平抑物价。也许,还可弥补库藏之不足。”

“谁?”

“刘巴!”诸葛亮不犹豫地说出这个名字。

※※※

“咚!”张飞重重地一跺足,抖得地板摇荡,房梁屋椽也跟着晃动,仿佛这房子即将坍塌成一堆残砖废木。

“他刘巴什么东西,我好心好意去他家请他做客,他倒好,把我当傻子似的晾在一边,还说那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气我,阴阳怪气,鸟!”

刘备倚着窗,琐文窗格外细雨正斜斜飘下,风吹得檐下的铁铃叮咚清响。

“什么玩意儿,当日在荆州时,不识时务,为曹操当个狗屁说客,事不成,又逃去交趾,再投刘璋。刘璋卷铺盖滚蛋了,他穷途末路,是大哥收留了他,不计前嫌,给他口吃食。他不知感恩,竟敢羞辱我!这口气老子憋不下去!”张飞的吼声像炸在房顶的鞭炮,响起来便是震耳欲聋的不罢休。

“活该!”刘备忽然骂道。

张飞被骂得一愣:“什么活该?”

刘备瞪着他:“谁让你去找刘巴,他本来就是个狷介狂生,不通人情,你硬要把热脸贴上人家的冷屁股,不是活该是什么?”

张飞腿跺得更响了:“我不就是听你的话,什么多结交朋友,不要计较昔日仇怨,能得其才是为善者,所以才去结交刘巴,想给你揽才。我怎么晓得他不是个东西,给脸不要脸!平日里被那帮眼睛长在天上的益州耆老气,如今还要被一个曹操的旧臣气,这成都怎么到处都是令人可气的人,有什么意思!”

提起益州耆老,刘备也觉得烦躁:“好了好了,别再说了,什么刘巴,他爱上哪儿就上哪儿,我这里池小,容不下他这条金龙!”

张飞马了一张脸:“大哥,我自从来了成都,没一天心里舒畅过,总是憋闷得很,整日价就是受气!”

刘备闷闷地叹了一声:“憋闷,谁不憋闷……”

“再这么憋闷,我回荆州算了,益州这个鸟地方,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张飞赌气道。

刘备喝道:“胡说八道,什么回荆州,你小子不要犯混!”

张飞拍着大腿叫道:“我就是想回荆州,我想二哥了,有二哥在,谁敢欺负咱?你就是个软骨头,处处要顾大局,申大义,只会让兄弟受委屈!”

“混账!”刘备怒道,捡起书案上的一支笔砸了过去。

张飞扬手接住,大喊道:“好,我明天就回荆州,我去找二哥,他是条硬汉子,才不似你一样没劲!”

“你敢回荆州,老子剥了你的皮!”刘备咆哮着,举起一方砚台作势便要掷向张飞。

张飞见惹火了刘备,到底心里发虚,跳起来便朝门外跑。刚跑出门,身后的两扇门兀自哐当当乱撞,只听见“乒乓”一声碎裂响动,脚后跟被碎片撞得生痛。面前似乎站了一个人,模糊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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