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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谁与画眉-第5章

小说: 谁与画眉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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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某请冯先生到前面小酒馆儿喝杯水酒。”

    冯思齐也忙冲他微微躬了躬身子,笑道:“您不必客气,这有个什么?只是,我看这几位小兄弟都挂了彩,恐怕还得几天才能再登场吧?”他说着,便迟疑地从怀里掏出钱夹子,仿佛又觉得有些不妥似的,笑道:“你们的钱都让那人抢去了,再要歇几天的话,恐怕过日子就有些艰难了”。

    他打开钱夹,抽出两张钞票,“这里有二十元,几位去买些跌打损伤的药来,剩下的应该可以支持些日子。只是,班主不要嫌我唐突就好,绝对没有不敬的意思。”他边说,边微微笑着,将钱往福生手里递去。

    福生却不知为何突然犯了牛脖子,抬起袖子随便擦了擦鼻血,狠狠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瓮声瓮气道:“这点小伤还用买个什么药啊!我们不用你的钱,你还是收起来吧。”

    任是冯思齐好脾气有涵养,此时也不免有几分尴尬,脸上虽仍维持着笑意,手里拿着那两张钞票却有些僵,一时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锦红在背后下死劲儿狠狠在福生后腰上拧了一把,咬着牙低声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冯思齐便顺势将钱递到了她的手里,冲柳承贵点了下头,微笑道:“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柳承贵忙不迭地拱手还礼,“这怎么好意思。。。那谢谢冯先生了,冯先生请便。”

    冯思齐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象想起了什么,又折转了回来,口内笑道:“老前辈,可愿意带着班子去戏园子里唱去么?说实话,我觉得天桥这地方鱼龙混杂,实在是不安全得很。”

    异口同声地惊叫声:“戏园子?!”

    柳承贵喃喃道:“谁不愿意进戏园子里唱去呢?可是我们这样的人,又没有关系,又穷,连身象样的行头都没有,怎么进得去呢?”

    冯思齐沉吟了片刻,微笑道:“春明大舞台,老前辈听说过吗?我家里一位亲戚倒是有它的一些股份。这样,过两天我带她来瞧你们的戏,如果她说可以,你们应该就可以进得去了。”

    “春明……”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京城里响当当的大戏园子,进那里听戏的人非富即贵,他们平时提起来只有艳羡的份儿,哪里敢奢望能进到那里去?

正文 第七章 不速之客

    一晃十来天过去了,冯思齐没有再来过。

    起初,柳絮想,也许他是看福生他们个个鼻青脸肿,肯定会停了场子歇个几天,所以不来了。她心里叹道,在天桥谁会在乎这个呢?漫说不过是脸上破了点皮,就是腿瘸了,台下看热闹的那些人又有谁会在意呢?

    她们一天都没歇,第二天照常地出场子。在台下的人群中没有看到他,柳絮安慰自己说,应该过个三五天他就会带着他那位亲戚来了;可是十天过去了,他依旧没来。柳絮的心慢慢有点凉了。

    柳承贵看出了女儿的闷闷不乐,边吸着旱烟袋边叹了口气,蹲在灶间门口有一搭无一搭地说道:“有钱的公子哥儿说的话,哪里能全信得?你还真想着他能介绍我们去戏园子里去吗?唉,我们还是混我们的天桥吧。”

    柳絮听了却有些刺心,一边懒懒地剁着萝卜,一边不服气道:“爹您说的不对,有钱人难道就不讲信用了?冯先生一出手就是二十元给福生他们瞧伤……不对,还有先前那些大洋呢,就看出人家是个好心肠的人!”

    柳承贵在门槛子上敲了敲烟袋锅里的灰,滋啦滋啦紧抽了几口烟,不知道为什么那脸就垮了下来,冷冷道:“为富不仁的太多了。那姓冯的是有钱人,这些钱在他来说也许不过就是吃顿饭的钱,一高兴随手拿出来赏人罢了。当然了,我不是说他不好,只不过是劝你别把这些有钱人说的话太当真。”

    柳絮有些气恼,把手里的菜刀往案板上“当”地一撂,直盯着她爹,“爹一说起有钱人,就这么气哼哼的。也不知道有钱人是怎么得罪您啦?噢,人家冯先生好心帮咱们倒招出您这些话来了,真是的!”

    她气鼓鼓地丢了手里的活计,转身回了屋里。柳承贵倒呆了一呆,女儿向来温柔和顺,对自己都是言听计从,从来没高声过,今儿这是怎么啦?

    柳絮合衣躺在炕上,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知道爹的话其实她是听进去了,只不过不想承认罢了。戏园子,也许,他只不过真的就是随口一说吧,可她却认了真。他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管这些闲事?不过是公子哥儿闲得无聊溜达到天桥看了两出戏,一高兴赏了几个钱,如此而已,自己怎么还这么天真地奢望着什么戏园子呢?唉,该醒醒了。

    她这么想着,闷闷地发了会呆,无情无绪地复又起身,回到灶间去剁她没剁完的萝卜。

    已经是腊月二十五了。

    班子里只有四个女人。除了她和锦红,就只有十二岁的小桃,和八岁的青杏。青杏已经被她娘接回家过年去了,小桃前几天练功伤了手腕子,锦红又是个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儿,这大年下灶间里各种活儿理所当然大部分都落在了柳絮身上。

    剁好了萝卜,柳絮忽然想起豆腐还没买,也不知道莲花儿婶的豆腐店关门了没有。暗骂了自己一声,柳絮啊柳絮,你丢了魂儿了吗,满脑子都想什么呢?赶紧扬着声音冲屋里叫道:“锦红!我这儿炸萝卜丸子呢,你快去莲花儿婶那儿买豆腐去!再晚怕人家关门过年去啦!”

    却从西屋传出来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间杂着锦红吃吃的笑声,“哎哟喂,福生这该死的咯吱我呢,哎哟喂要死了……”

    柳絮走到西屋门口听了听,皱了眉道:“你们俩老实会吧,爹去买炮仗一时半刻就回来,瞧见你们这个样儿,又要骂人了。”

    福生低声说了两句什么,锦红干脆大声地叽叽咯咯笑了起来。柳絮扒着门缝向里一瞅,见锦红横躺在炕上,吃吃笑着,身子扭来扭去,一双腿乱蹬着;福生背朝着门,一只手放在锦红的腰上,正慢慢地掀起她的衣襟,试试探探地将手伸了出去。

    柳絮红了脸,慌忙转过身子,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自己倒象做错了事情,蹑手蹑脚回了灶间,从墙上摘下个柳条儿篮子,决定还是亲自去买豆腐吧。

    整个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该回家的回家了,没回家的也出去置办年货了。柳絮挎着篮子,慢吞吞开了院门,脑子里还是混沌一片,眼前挥之不去的是福生那只手……

    一只脚才跨出大门,猛不妨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柳絮“哎呀”叫了一声,三魂七魄这才归了位,定睛一瞅,顿时张口结舌,如遭电击。

    “冯,冯先生!怎么会是你……”

    冯思齐轻轻扶了她一把,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角向下一弯,唇边便漾起一丝笑意,指着她的头发,“这里,有个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在哪儿?”柳絮心慌意乱地在头发上一抹,只觉得自己忽然笨手笨脚起来,样子一定很可笑。

    冯思齐眼睛里的笑意更浓,索性一伸手,轻轻从她发间摘下一物,拿到眼前瞅了瞅,抬眼望着她笑道:“萝卜丝儿。。。”

    “噢……”柳絮假意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越脸红,越要强自不苟言笑起来,低声道:“冯先生是凑巧经过,还是。。。”

    她抬眼瞧着冯思齐今天倒没穿西装,改穿了一套中式衣服,宝蓝织锦缎棉袍,外面罩着乌缎团花坎肩,领口前襟狐狸毛滚边,袖口微微卷起一点,又比穿西装时平添了几分潇洒儒雅。

    她下意识地就看了看自己,还是那件红底白花旧棉袄,腰上系着条半新不旧的围裙。好象每次见到他,从来没有体体面面穿戴过。这么一想,就更窘了。好在冯思齐似乎并没有注意这些,他从从容容地应道:

    “我不是说要带个亲戚去看看你们的戏吗?可巧突然有桩事去了趟天津,昨天刚回来。今天到天桥去没看见你们出场子,我又怕失了信用,就跟别家打听了你们的住处,冒昧地跑过来了,打扰了……”他永远是不慌不忙的语调。

    柳絮的心里顿时一热,由衷地笑了起来:“您真是,我还以为……啊,怎么会打扰,您太客气了。”边说,边往院子里让:“您快请进。”忽又想起一事,“咦?您家那位亲戚呢?”

    冯思齐笑道:“她还在外头路边上等着呢,我这就去请她来。”

    一语未了,却听得莺声呖呖一声娇笑:“这胡同也太窄了,汽车也开不进来。我等得不耐烦,自己走进来了。”

    柳絮循声望去,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妖娆女子,一路说笑着款款走了过来,后头跟着一个丫头。柳絮见她身穿一件葱绿闪缎夹绵旗袍,外罩灰鼠披风,头发烫得乱蓬蓬的斜掠到耳后,露出耳朵上一对熠熠生辉的宝石坠子。巴掌大的一张瓜子儿脸,细眉凤目,满面含春,年纪虽已不轻,看得出年轻时定是位美人儿。便是现在,仍是别有风韵。她走到跟前便将柳絮上下一打量,扭头冲冯思齐笑道:

    “这就是你跟我念叨了好几遍的那个唱戏的姑娘?啧啧,看这水灵的,倒好个俊俏的模样!”她说着软软的带着京腔的吴侬软语,一笑便露出一口整齐的糯米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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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不期之喜(5。1粉红答谢)

    听了这话,柳絮的心不受控制地急跳了两下,赶紧低了头,心里却暗暗有两分欢喜。偷眼一瞥冯思齐,见他似乎也面色微窘,却仍是不在意般向那女子微笑道:“对,四姨娘,这就是柳絮姑娘。她唱得真是不错。”

    被称作四姨娘的女子美目微眯,斜睨了冯思齐一眼,唇边带着揶揄的笑意:“唷?咱们家的二少爷出洋二年居然也会听戏了?我记得你对戏是一窍不通的吧?”

    “……”

    胡同口突然传来两声咳嗽,柳絮抬头一瞅,忙喊了一声:“爹您回来啦。”

    柳承贵“嗯”了一声,一路走到门前,双目炯炯望向冯思齐,一望之下,面色立刻变得惊诧,赶紧抱拳笑道:“这不是冯先生?我们这破地方,您怎么倒来这儿了?”

    又看了眼一旁珠圆玉润的四姨娘,忙将目光避到一边,紧着往里让:“快请进,快请进,就只是我们这里又窄巴又脏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让二位见笑啦。”

    柳絮想着锦红那俩人还在西屋,让人瞧见实在不成个体统,心里一急,只得硬着头皮把客人往东屋让。男人们集体住的屋子简直下不去脚,肮脏阴暗,空气里充斥着一股头油和汗酸气混合着的发霉味道。又是冬天,很少开窗子通风,才一开门,那浓重的味道迎面扑来,令人窒息。

    柳絮本来头前带着路,此时由不得脚步一僵,进退两难。可总不能让客人露天站在院子里说话吧?她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回头低声说:“请进”。

    脚地上到处是坛坛罐罐,屋子里又是黑黢黢的只开了一个小窗户,人刚由亮处进来,眼睛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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