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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爱如鲜血流千年-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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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亿没有骗她,温先生真的在醉仙楼。温先生临窗而坐,她一进酒楼,就看见了他。 

  温先生含笑看着他们。 

  昆仑奴很快把酒菜满满地布了一桌。她看着桌上一只神态如生的鎏金龟,龟背上负着纹饰精美的圆筒,筒内装有数枝酒令筹,便晓得这鎏金龟是用来行酒令的,拿了起来,侧脸娇憨地问,温先生,咱们行酒令好不好? 

  李亿应和,好啊,好啊,行酒令助酒兴,太好了! 

  温先生却没有回答他,他痴痴地看着窗外。天聋地哑。 

  温先生——她再次地唤。温先生仍旧看着窗外,一座泥塑木雕。 

  李亿要去摇温先生的肩膀,她嘘了一声,立起了身,朝他的耳后,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温——先——生—— 

  他居然还是毫无动静。 

  咦,是什么让温先生成了这个样子?她也随了他,朝窗外看,只见窗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群里是一行卖艺的人。仍旧是骆驼,骆驼上仍旧坐着一个异域女子,怀抱竖琴,抬首向窗里人嫣然娇笑。 

  胡姬貌如花。 

  当户笑春风。 

  鎏金龟从她的手里脱落,砸了她的脚,她也不觉得。酒令筹横七竖八地撒出,皆是诗经里的句子:关关雎鸠—— 

  一日不见—— 

  静女其娈—— 

  …… 

第二章
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

  皆是爱情,却皆是不属于她的,可望而不可及的,《诗经》里的爱情。这酒令上的句子,下一半,谁对不出,要被罚酒的。 
  不用饮酒,她已输,被罚了酒。只因那骆驼上的女子,是小蛮。三年了,这胡姬,她不老,还逗留在这长安城,而温先生一见到她,就魂不守舍。 

  竖琴响了,这胡姬十指抚弦,在嘈嘈切切的竖琴声里高歌,歌的居然是温先生最喜欢教给她的《胡笳十八拍》里的第九拍: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 

  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陈,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 

  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 

  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 

  这胡姬,一叠三唱,反复循环。她不看琴弦,仰首看着温先生,深情款款。 

  李亿忙跑了过来,鱼姑娘,你怎么了? 

  没怎么。她摇了摇头,她能怎么?她知道,温先生教给她的这胡笳第九拍,她熟悉如流。而这胡姬,借了竖琴与音喉,在温先生的心里,早植了一棵参天大树。 

  小蛮根深蒂固。 

  她无有开头,就已输。 

  一曲终了,这胡姬在骆驼背上轻轻招手。温先生忙忙起身,李亿,薇儿,你们先好好吃酒,我去去就来。 

  去去就来? 

  她知道,他会一去不回头。 

  她忙拉住了温先生的衣袖,她说,温先生,你走以后,我也学过胡舞。说着,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酒筹,拿起了一只白色的瓷盘,敲击着,翩翩地起舞。 

  翩翩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她不要他走。 

  她越舞越急,越敲越急,团团的流光里,她摇着细腰,摆着丰胸和肥臀,妖妖地舞。 

  她十六岁了,她有信心,她相信自己已经是个长大的女子。 

  李亿大声地赞了,鱼姑娘,好舞姿! 

  有食客也附和,好!好!这是谁家的姑娘?跳的胡旋舞,都比得过胡姬了。说着,也随手举箸而敲。越来越多的食客,汇入这自然的乐器组合。盆子,碗,碟子,酒壶……所有能敲的东西,都宫,徽,羽的响着。大唐的子民,个个都是艺术家,他们一看她快而速的舞步,一听她凄而凉的敲击,就知道她跳的是《胡笳十八拍》第九拍的舞曲。 

  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温先生看着她的舞姿,他似乎明白了她的心,又似乎不明白。一曲终了,他笑着应付,薇儿,你舞得好极了。 

  说罢,他下了楼,去追随他那心里的女子。 

  有的故事,没有开头,就已经结束。 

  她软软地跌坐在椅里。初恋、爱、心死。 

  借酒浇愁。 

第二章
这位姑娘不是舞娘

  那第一个为她敲击的食客也走过来,举着酒杯,敬她,在下李近仁,长年走江湖。这位姑娘跳的胡旋舞,居然配的是《胡笳十八拍》的乐调,是我见过最好的,也是最有新意的。可否再为我等舞一舞?让我等一饱眼福。 
  她摇头。她舞得再好,温先生不看,就没必要再舞。 

  那食客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姑娘舞一舞,我会付钱的。 

  李亿厌恶,走开!这位姑娘不是舞娘。你可知道她是谁? 

  她是谁? 

  她叫鱼幼薇。李亿一字一句。 

  那李近仁大吃一惊,鱼幼薇,那位以诗名盛博长安的女子? 

  李亿鄙夷,正是。 

  好人好舞好诗! 

  她坐在桌前,无心理这满身铜臭气男子的赞美,话也不搭,那食客渐渐而去。 

  鱼姑娘,李亿给她夹菜。 

  鱼姑娘,李亿陪她喝酒。 

  鱼姑娘…… 

  那次,她醉了个一塌糊涂。李亿扶她上了马车,她软软地靠着车厢。她长叹一声,小蛮很美,是不是,李公子? 

  小蛮是谁? 

  小蛮是温先生喜欢的女子啊。 

  你也很美,鱼姑娘。 

  是吗?她醉眼如殇,波光流淌,软软地笑,被美男子夸奖,值得一酥,不是吗? 

  是的。 

  真的吗?借着酒意,她的脸慢慢靠近他。 

  她游移的心,刹那决定交易一场。 

  哼,温先生不要她,自有这美男子要她。 

  真的。他慌乱地把眼光躲藏,不知如何才能适当。 

  她醉了,她笑了,她的头歪歪地靠向他,她的脸是枝头悴然凋零的花,弱不胜枝,落下来,落下来。花落谁家? 

  那一天,任何男人在她身旁,她都可能是这样。是的,任何男人,她需要依傍。 

  他忙把肩膀支出,给她停留的地方。 

  鱼姑娘。 

  李公子。 

  他心神动荡,胡乱地抓住她滚烫的手,表白着,鱼姑娘,你嫁给我好吗? 

  好的,她胡乱应答。 

  她看着他的脸,那美好的脸,比温先生年少漂亮的脸。凭什么温先生不要她?自有人来要她。 

  他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那么用力。抓得手指皆失了血色。他真的爱她。他没想到,这兰心慧质的女子,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他。 

  意外的奖赏,令他如何不惊喜若狂? 

  没多久,李亿就要娶她,请温先生做媒。温先生来了,还喜气洋洋。 

  她说,温先生—— 

  他说,薇儿,李亿是个好人,希望他能带给你幸福。 

  他不留她,他有小蛮,他只是祝福她,祝福女儿一样。再也没有时间了,从今往后,她只是李亿的妾了。 

  她说,温先生,你给我簪一下凤钗好吗? 

  她说,温先生,你给我描一下眉好吗? 

  她说…… 

  他都一一依她。他看着她着上了嫁衣。他看着她拧干潮湿的眼眉。他看着她,看着她脸贴花黄,一身红衣,上了一乘喜轿,抬往林亭别墅去了。 

  娘跟着她,这门亲事,娘一直赞同,娘认为她找对了人家。 

  喜轿里的她,泪水满面,知道自己,从此无法回去了。 

  他不留她,她嫁给谁都一样。何况李亿是此的好看的少年郎。 

  嫁人,喜事。她在唢呐声里,用眼泪把旧爱深深地埋藏。 

  那一年她十六岁了。 

第二章
无尽地在她的身上索取

  李亿有妻,裴氏,家世显赫,身份高贵。只是世居江陵,不在长安城里。 
  李亿给她置了别墅,亭台楼阁,水榭花石。他把她金屋藏娇。 

  他说,薇儿,你就是我的阿娇。 

  她认命了。今后一生也就这样,平常夫妇,举案齐眉,也没什么不适当。 

  她娇笑,纤指划过他的脸颊,子安,那么你是汉武帝? 

  是的。我是。 

  你也不嫌臊得慌? 

  他不理,他剥了荔枝的壳,凑近了她,嘴对嘴地喂给她。 

  薇儿,我好不好? 

  她羞红了脸,转过身,不好! 

  他却把她紧紧地抱起,不肯松开,贪婪地,无尽地在她的身上索取。他剥她的衣裳,她说,薇儿,你是我的水,你是我的井,弱水三千,我就要你这一瓢饮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 

  她渐渐地爱上了他。 

  他带她四处应酬,每到一处,他皆说,我夫人,鱼幼薇。 

  旁人惊叹,是不是写一手好诗的那个鱼幼薇? 

  他得意,正是我妻。 

  他以她为骄,以她为傲,以她为荣。他拥着她,叹气,薇儿,薇儿,你是我实实在在的妻。 

  她依在他的怀里,想,或者,娘和温先生的选择本身便是对?李亿年少有为,家资颇丰,跟了他,衣食无忧,一生无惧。 

  穷怕了的孩子,最懂得珍惜。 

  渐渐地,她和他越来越情好如蜜。 

  他给她买上好的笔墨纸砚,两个人一起去浣溪纸坊,那老板对他们点头哈腰,一路跟随。李公子,李夫人,你们亲自来了?你们嘱下人来一趟就行了,我们会把你们要制的花笺送到府上的。 

  她轻轻一笑,女以夫贵。 

  她说,老板,我要十二花笺,皆要鲜花制的。春要桃花,梨花,茶蘼;夏要荷花,芙蓉,木犀;秋要菊花,桂花,海棠;冬要红梅,白梅,水仙。 

  呀!李夫人要这么多花笺?有的我们店还真没制过,真不知能不能制好呢! 

  咦,温璋不是给她制过吗?难道真的连他们老板也不知道有的花笺如何制取吗? 

  贵店不是有位叫温璋的伙计吗?听说他制的花笺不错,可否叫出来见上一见? 

  她想把她的温哥哥介绍给李亿。 

  温璋?他是制得不错,可惜前段时间走了。 

  走了???走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他也没有说。 

  她黯然。这温哥哥,她大婚,他不来,还离开了长安,也不和她话别。 

  李亿说,薇儿,咱们走,换一家纸坊看看。 

  她随了李亿,慢慢走出纸坊。 

  李夫人,您要的笺,我刚想,先试着制几页,过两天做出样纸来,把样纸送到府上,看夫人满不满意,再定夺如何? 

  那老板急忙追来。 

  不用了,她淡淡地说。 

  薇儿,你又怎么了?别那么多愁善感的。李亿看她不快,拉她坐上富丽堂皇的马车。来,咱们一起去看《兰陵王入阵曲》。 

  说着,马车风般地向西市的戏院奔驰而去了。 

  戏院前,人头攒动,人人戴着木制的面具。一曲《兰陵王入阵曲》,使得那凶恶,丑陋,恐惧,红黄蓝绿,七情六欲的恐吓面具,路人一只。 

  他给她买来一副黑脸赤须,给他自己买了一副赤脸黑须。 

  一红一黑的般配。 

  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 

  他给她戴上,她给他戴上。戴上后相互打量,她指,不好,李郎,你这个面具眼角有划痕的。 

  他摘下一看,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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